【上杉钱信】雪境同人《本境之蝶 幻境之雪》
【上杉钱信】雪境同人《本境之蝶 幻境之雪》标题改了一个字- -因为幻觉的部分少了很多,不过第一视角还真心能各种犯规误导啥啥的- -边改边修一些错字吧- -其实咱是个懒人从来不自己处理错字问题,也从来不整理发新贴,不过其中的原因嘛......其实在来雪吧之前只在N吧发过一个贴吧同人是持续填坑性质的坑,其它的坑都是一次性搞掂一次性发的- -于是能修多少错字就很难说了,所以嘛......这贴其实也不是很有必要性,为了体现它的必要性,就标题改一个字好了- -全部发完之前请尽量别插楼- -蝶嘛,梦蝶梦蝶,是不是算梦中的本境呢?幻境中真实的雪为虚幻,本境中真实的雪为蝶梦,大概就是这么理解吧,于是动手- -
上杉钱信
本境之蝶 幻境之雪
一.幽语 (端贤冲)
一阵平稳的脚步声从楼道传来,声音的主人步伐轻盈,但并不急促。
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三点,是谁会无缘无故在雪境旅店中走动呢?
“小雪!小雪!”
我叫醒了睡在身旁的女友江城雪,示意她不要出声。
“贤冲,发生什么了?”
她小声问道。
“外面好像有人。”
“哈?贤冲难道在期待什么艳遇吗?”
仍处于浅度睡眠状态的江城雪一脸疲态。
“你忘了吗,今天除了我们之外的人都已经下山了?这里应该不会有其他人才对。难道说.....是境主?”
雪之境主,破坏了旅店的通信设备并放出恐吓信的不知名人士,如果真的是他,我和小雪恐怕会有危险。
“贤冲,你想太多了啦,就算是境主,这么晚也要睡觉的。”
小雪冲着我甩了甩手,倒头重回梦境。
“唉!”
我叹了口气,独自一人走到床边。
小雪这脱线的性格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呢?
既然不能对她有所期待,我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我的身体依然处于不太健康的状态,倘若我以这样的状态与雪之境主遭遇,恐怕一百条命都不够死。
但与其让境主主动袭击,不如由我打他个出其不意。
我这么寻思着,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
脚步声依然没有停止,而且还由远及近。
我压低重心,闪到了对面的房间里,从门缝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只是,预定会到来的人,并没有到来。
难道是因为过度的劳累使我产生幻觉了吗?
暂且在这个房间继续观察好了。
“哈————!”
我打了个哈欠,随后摇了摇头,睡意也因此有所减少。
脚步声......依然在继续。
依然由远及近。
最后,就在与我近在咫尺的地方,停了下来。
我可以感觉到,来人正站在门口。
现在的情况,我只有两个选择,其一,推开门先发制人,其二,等待对方的动作,并进行应对。
不过,对方并没有给我进行选择的时间。
我只听“吱!”的一声,不知何处的门被人打开。
毫无疑问,是对面房间的门。
“吱喀!啪!”
我尽全力打开房门,巨大的声响在走廊中回荡。
就这样给对方造成恐慌,然后以最快速度制服他。
第一回合若是输了,只怕我的命会直接被夺走。
我对着眼前的影子,奋力挥出了一拳。
......
“啪!”
疼啊!
拳头与房门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一阵刺骨的痛楚让我的头脑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空旷的走廊,只有我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真没想到,我过度的紧张与连日的劳累竟使我产生了幻听。
————就在我得出这个结论的同时,身旁的人影却瞬间否定了这个结论。
在那一刻,少女背对着我,一头银色及腰的长发与与众不同的汉服在刹那间便征服了我的视线。
如梦似幻,超凡脱俗。
此时,窒息感让我的思考完全停滞。
背影尚且如此,那么......
“我说.....”
我向她伸出了手,可是她却没有做出回应。
“贤冲?”
小雪因为我刚才的一拳而被惊醒,正好在这时打开了门。
就是我这个短暂的分神,给了少女可乘之机,待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到了走廊的尽头。
“等等,别走!”
我还有很多问题必须问清楚才行。
顾不上身后一脸茫然的小雪,我快步追了上去。
可是......
为什么我一个男人,竟然追不上少女的步伐。
冲下楼梯吗,追出旅店,少女始终在我的视线之中。
但我们之间的距离却渐行渐远。
体力以惊人的速度消耗,我的视线变得模糊。
少女的身形不再清晰,而我自己,也无法再追逐下去。
“等.....等等.....”
徒劳的呼喊,以及心中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失落感,让我最后一份气力消耗殆尽。
我低下头,一望无际的雪地依旧延伸到遥远的朦胧,不同的是,此时的雪境,却没有了少女的身影。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心会如此失落,为什么.....我会感到悲伤,是什么,让少女在我心中留下了如此深的印记?
我失去的,似乎并不是关于雪之本境的线索。
此时此刻,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脑海中掠过。
在那万分之一秒的之中,我抓住了这个瞬间。
“庭....雪....”
这个名字,与少女的身影重合到了一起。
“您是在呼唤我吗?”
亭亭玉立的少女,与雪境合为一体。
雪之本境仿佛正是属于她的舞台,除她之外的一切此时都失去了颜色。
狂风暴雪与时间一同凝结,化作一幅不动的画卷。
唯有眼前的少女,能在冻结的时间中自由舞蹈。
仙女吗?不是,这位少女,确实存在于某个地方。
“庭雪.......”
拥有着这样的名字,与我有着某种联系。
可是.....我却什么也记不起来。
“呵,竟然这么快就被您找到了呢,贤冲!”
贤冲?她知道我的名字吗?
而且,她似乎还了解一些别的什么。
“如此一来,我的任务也就可以结束了。”
任务?什么任务?
我对她的话,没有任何头绪。
“您可曾见过我呢?”
她的问题,是如此简单,却又难以回答。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但并不表示我从前没有见过你。”
“嘛!这个答案,有些违规了。”
少女轻拂长袖,莞尔一笑。
“可虽然违规,但却是无可挑剔的完美答案。如此一来,庭雪也可以安心了。”
她的微笑,看似平淡,却流露出超于常人的喜悦。
那是足够让这片雪境完全融化的喜悦。
“等......”
“怎么了吗?”
少女正欲转身离去,却又因为我而停止了动作。
“不,没什么。”
我原本想问一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我感觉得到,她所了解的东西,并不是我一时半会所能接受的。否则,我也不至于将它们完全忘却。
“放心吧,贤冲,既然庭雪已经被您找到了,那么庭雪就不会再离开您了。”
她将手放在我的额头上,这份温暖,异常真实。
我闭上双眼,感受着这份温暖。
雪景的寒冷,不复存在。
“虚幻的雪越是短暂,真实的雪才愈发永恒。”
她的话,意味可真够虚幻。
就如她如同梦境般的存在这样,伸手却无法触及。
“那庭雪,就好好期待我们的重逢吧!”
我没有去看她的表情,但我可以感觉得到,她言语中的喜悦,是前所未有得真实。
下一个瞬间,我的额头不再有少女的温度。
我睁开双眼,独自一人在雪境中惘然若失。
“贤冲!”
转过头去,江城雪轻抚胸口,弓着腰站在我身后。
“抱歉了,小雪,害你担心了。”
“贤冲,怎么突然就跑到外面来了?”
“小雪,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见到了庭雪,一个可能和我有一定渊源的女孩。”
“庭雪?”
小雪的脸上显现出了吃惊的神色,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
“庭雪,是哪里的雪呢?”
“我也不知道......”
大概,算是幻境之雪吧!
“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不想再管什么雪之境主了。”
因为,我有了更加需要一点点探索的真实。
这份真实,是那个用各种方式伪装自己的境主所永远无法比拟的。
幽语 end
二.晨雪 (庭雪)
冰封雪境的夜晚,刺骨的寒风并不是一件棉衣就能抵御的,区区汉服就更是形如无物了。
“呼.....呼.....”
我的身体状况并不允许我在雪地中进行太多的活动,若是能够尽早下山的话,说不定我的病情还能得到遏制。
可是,我是一个注定不会再有未来的人,所以,这样的我无论变得怎样都没有关系了。
而他们却不同,无论从前做过什么,现在的他们,都只是为了求生而寻找着出路而已。
归海枫,鸾渊,白悠悠,季愁然,常舍青,叔桐山,成启言,贺松原。这八个人带着不多但却足够的饮用水和干粮,正在寻找着从雪山中逃离的方法。
而在雪境旅店,贤冲和姐姐也在等待救援。
如果能就这样结束一切的话,我们也还可以过上原来的生活吧!
以贤冲现在的状态,庭雪即使消失,也不会被他察觉,不会留下痛苦,而他和姐姐,也可以好好活下去。
“咳咳咳!”
这样的发展,也算不错。
至少他们两个,都不必生活在愧疚中。
我一面远远观察着那八个人的动向,一面取出了藏在怀中的保温杯。
一股暖流传遍了我的全身,让我的体力又多少恢复了一些。
漫漫雪海,要确认方向并不简单,但对有经验的登山者而言,同样不算什么重大难题。
对他们来说,下山的方向是确定的,所以很快就能找到下山的路。
我跟随他们已经有近两个小时,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一处山洞。
而后,那里便会成为他们的休息场所。
取暖的设备应当足够吧!而按照现在这个状况,发生雪暴或是雪崩的可能性也很低。
于是,我在山洞附近的雪地停了下来,并在此等待他们休整完毕。
贤冲,庭雪并不想炸掉吊桥,那是连接雪之本境与外界的唯一通道,一旦这条路被切断,雪境中的一切都将陷入万劫不复。而庭雪,只怕会更快消亡。
所以,庭雪决定任性一次,就让我们的复仇,就此结束吧!
雪山的夜晚并不黑暗,因为只要一点点的光,就足以映出遍地的雪白。
而在这片雪白之中,有两个异样的灯火引起了我的注意。
常舍青与叔桐山,在这个本应是休息时间的时候,他们走出山洞是做什么?
带着一丝不安与好奇,我一点点接近了他们。
.......
“老常,贺松原和成启言已经妥协了吗?”
“当然,暂且相信境主不在我们之中吧!大敌当前,我们不用急着清理门户。”
他们想要做什么?不是清理门户,而是别的什么事情?
“那口口声声说我们有罪的境主,究竟知道些什么呢?”
“你管这些做什么?死人就算知道得再多,也是不能开口说话的。”
不同于叔桐山的犹豫,常舍青的态度坚决而狠毒。
他们发现境主真身了吗?
不可能,雪之本境根本就还没有开启。
仅凭一封信,是不可能判断出境主是谁的。
那么,他们又要如何杀死境主呢?
难道.......
庭雪不敢再往下想了,现在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我们一时半会也下不了山,一路上有得是机会,对方都是女人,是没有反抗我们的能力的。”
“既然你这么想,为什么不在旅店就动手。”
“旅店人多口杂,而且不能制造成意外。何况第一个死的如果不是我们四人中的某一个,成启言和贺松原很可能就会怀疑起境主的目的,从而让我们内部产生分裂。而现在,形势完全倒向了我们这边。”
这.......
他们真的是准备杀死其他所有人!
怎么办,现在庭雪该怎么办?
如果放任他们,不只是这四个无辜的女性,就连贤冲和姐姐都会有危险。
而只凭庭雪一人,是弥补不了双方战斗力的差距的。
为今之计,只好炸掉吊桥,让他们这回旅店了。
这样一来,常舍青也会察觉到境主不在其他七人之中。
至少,可以先保证他们的安全。
剩下的就只好等他们返回旅店再做打算了。
事不宜迟,趁他们还没有动身,先炸毁吊桥!
既然决定已经做出,我便加快了脚步。
拖着被病痛缠绕的身体在雪中奔跑。
身体的痉挛伴随着心中的哀伤,不断地折磨着我。
难道这就是势吗?为什么,连一点点期待的权力都不给我?为什么每一个人都要逼我?
庭雪做错了什么?
失去了父亲,被贤冲所忘却,而现在,又不得不做出违背自己良心的事。
不管动机是什么,炸毁吊桥的庭雪,已经背上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遇难的女儿,并不期待拯救自己。
留下的,只有痛苦的回忆。
庭雪只能独自承受这一切。
没有一个人,能为庭雪分担分毫。
大地震动,雪之本境已然开启。
通向外界的道路已然化作无尽的深渊。
我望着落入深渊的吊桥残骸,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力气。
“呵!我到底是如何忍耐到现在的呢?”
饱经风霜,注定不会生长的花种又为什么要存在下去呢?
孤独,痛苦,哀伤,无法改变,却不愿放弃。
纠结于无法解答的问题,亦无力阻止惨剧的开启。
庭雪将回到那个冰冷的雪之本境。
在这里,庭雪将会迎来注定不会幸福的结局。
我真想将一切忘却。
无所知,无所识,亦无所悲。
自在随风,无忧无虑。
像那时一样,飘入深渊。
而这一次,不会再有人来拯救庭雪。
可是......做不到啊!
说什么放下一切,抛弃所有,根本就不可能。
因为,我了解整个雪之本境的真相,比任何都要了解,所以我才更加不能死去。
倘若世间还有什么人能颠覆雪之本境中的必然命运,除了我江庭雪外再无其他。
雪啊!此时此刻,我多么希望你能从天空中降临,封印这片雪境,这至少能让庭雪的罪减少一些。
否则,我恐怕不能再像现在这样奔跑了吧!
.........
“咳咳咳!咳咳咳!”
凌晨3点,我终于来到了雪境旅店,只余下两个人的这里显得十分安静。
我试着快速走上二楼,但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步伐。
走上二楼,竟用去了我数分钟的时间。
雪境旅店太过温暖,以至于连我冰封的心都有点被融化的样子。
梅杜萨之筏依然静静地占据着那一方墙面,可是我明白,雪境旅店中的人,并不会成为话中之人。因为雪之本境的主题并非是生存。
我迈着缓慢的步伐来到了姐姐所在的房间门口,用房门钥匙打开了门。
在门的这一侧,姐姐早已静候我的到来。
但贤冲竟然不在房内。
“庭雪,你会亲自来我这里,说明情况并不乐观啊!”
“不,桥已经炸毁了,一切都按照计划在进行。”
“按照计划......只怕不是如此吧,按照计划,庭雪是不会炸毁吊桥的。”
“姐姐.....”
“罢了,既然雪之本境已经开启,我们也就不必再有所保留了。”
她就好似下了什么决心一般露出了笑容。
“姐姐,对不起,庭雪没能改变什么......”
雪之本境的命运,已经不能改变,雪,即将来临。
“吱喀!啪!”
开门声与撞击声打破了沉默。
“姐姐,发生什么了?”
我压低声音,进入了高度警觉状态。
“没事,是贤冲,他恐怕正尝试对境主进行伏击呢!”
“那我怎么办?”
“别急,我先看看情况。”
姐姐说罢,打开了房门。
“贤冲?”
“等等,别走!”
两个声音同时传入了我的耳中,而后者无疑来自那个已经忘却了庭雪的恋人。
他现在,是在对谁说话呢?
“情况不太对......庭雪,你先在这里等一下!”
姐姐冲出房间,连房门都没来得及关上。
而我,只好坐在床上,焦急地等待姐姐的消息。
短暂的几分钟,竟成就了我生命中最漫长的等待,因为在这个等待之后,迎接我的竟是.......
从开启的门另一侧传来了灯光,还有随之而来的两个人影。
姐姐她......竟带着贤冲一同走进了房间。
“诶?”
我呆坐着,什么也说不出来。
此刻的贤冲也只是呆呆地看着我,同样一言不发。
唯有姐姐的脸上显露出不易察觉的苦笑。
我是不是该找个理由拖走呢?
就在我整理头绪的时候,贤冲率先开口了。
“你是......庭雪?”
他的双瞳闪烁着,整个身子都不知为何颤抖起来。
我竟然没办法开口。
即使想说什么,两片唇瓣也也无法分离。
“你真的是庭雪?”
他也只是继续试问,再无其他动作。
“我......”
“什么你啊我啊,庭雪就是庭雪!”
姐姐————江城雪竟一把掀去我身上的棉衣,让里面的汉服暴露在了灯光下。
“这.....真的是.....”
端贤冲摇晃着走近了我,我们四目相对,谁也没有逃避对方的视线。
“恩,我就是庭雪。”
我就是那个即将成为旅店第十一人的庭雪。
那个你记忆中的庭雪。
晨雪 end
三. 雪帘 (端贤冲)、
夜晚的雪境旅店,房间里的暂居者从两人变成了三人,所以略微有些拥挤。
不大的床只能容纳两个人,而我也不可能让一个女孩子单独睡到别处。所以,只好委屈我自己转移到门口了。
庭雪.......她到底谁?与我有着怎样的联系呢?
现在我并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夜深人静,而且要问的话以后有得是机会。
我还是先休息好了。
这么想着,我倚在了门边,快速浸入了梦境。
不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在雪地中离开我的庭雪,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和小雪的房间里,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什么分身之术不成?
怎么可能,世界上不会有这样超现实的东西。
这不就和身躯化作雪山一样不可思议吗?
不对,不可思议的东西,不是真的就有一个吗?
与庭雪的相会,让我几乎忘却了那个事实。
雪之境主,这个家伙确实还存在着,难道......庭雪真的如我最开始所想得那样就是那个境主?
她对我用了某些手法让我忘记了她的存在,继而进行她的杀戮,如果真是如此,小雪岂不是.......
想到这里,我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坐了起来。
刚刚游离的意识再度聚合。
对,我怎么可能让一个女孩子单独睡在一个我还不知道底细的人身旁。
“小雪!”
我冲进房内,一个闪动的人影引起了我的注意。
借助月光,我注意到了她银色的长发。
是庭雪,她想做什么?
意识到我进入了房间,她的动作停止了。
“庭雪,你在做什么!”
我快步走近了她,此时的她手中似乎正拿着什么东西。
她一言不发,看来并没有料到我会在此时冲进屋内。
“虽然不知道你有什么企图,但你的计划已经破产了。”
“呜......庭雪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黑暗的人影摇摇晃晃的,她到底在谋划着什么呢?
不管她在计划什么我只要先发制人就行了。
“你就是那个境主吧,庭雪!”
“我......”
密谋败露,她突然间将手中的东西拿到了嘴边。
不妙,我觉得自己必须阻止她。
全力跑动的话,区区五米左右的距离在一瞬间就足够归零。
就这样,我对着她手中的东西一拳打了过去。
“呀!”
一声惊叫之后,一个椭圆状的东西飞到了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在地板上炸开了花。
而在那之前,我就已经被从那东西里溢出的高温液体淋了一遍。
“不准动!”
毫不在意被淋湿的自己,我一把抓住了庭雪的手臂,少女的柔弱让我心中一软。
但现在可不是怜香惜玉的时候,因为小雪同样处于危险之中。
“小雪,小雪,快醒醒!”
我一只手抓着庭雪,另一只手则在摇晃着江城雪的身体。
“贤冲,小雪已经醒了好久了......”
小雪毫不含糊地说着,随后便“嗖”地一下坐了起来。
“再这样对待庭雪的话,小雪可是会生气的。”
“小雪,你有所不知,这个庭雪,很可能就是一直在背后密谋什么的雪之境主。”
“什么?庭雪是境主?为什么贤冲会这么认为呢?”
“她这么晚鬼鬼祟祟的,一定不是在做什么好事。”
如果不是我及时阻止了她,天知道会酿成怎样的灾祸。
“贤冲,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疑了?而且还总把人往坏处想。”
江城雪摇摇头,驱除了睡意,顺手打开了右手边的床头灯。
就这样,两位身着淡蓝色睡衣的少女,就这样显现在了我的眼前。
江城雪嘟着嘴,脸上写满了不满。
而庭雪则是别过脸去,将自己的神情隐藏了起来。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的脚边,是几块碎玻璃渣,它们原本似乎能组成一个完整的玻璃杯。
难不成,庭雪刚才拿着的只是一个杯子?
“唉!贤冲,小雪还以为你什么都记起来了,看来是小雪想太多了。”
“小雪,你的意思是.......”
“庭雪是我的亲生妹妹,从前因为一场大病而住过很长时间的院,贤冲还因为伤心过度而忘记了庭雪。”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江城雪.......江庭雪.......我怎么没有早点注意到呢?
“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
“贤冲别不相信,庭雪的病直到现在都没有痊愈。贤冲方才打碎的,正是装着一杯温水的玻璃杯。”
结果,这只是个用于服药的杯子吗?
“小雪,这是真的吗?”
“小雪为什么要欺骗贤冲呢?”
如果真是这样,我还真是个不可救药的笨蛋......
“世上竟有如此荒唐的事,而且还是出自我自己的手!”
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该以何种表情去面对庭雪。
“庭雪,你怎么看?”
小雪拍了拍庭雪的肩膀,可庭雪却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这个事实的背后,一定隐藏着更惊人的真相。
我会因为庭雪的病情而忘却她,这个解释我不能接受。
我忘却的,并不只是庭雪,而是一段岁月的空白。
在与江城雪交往之前的一大段空白。
不对,甚至与江城雪交往本身,也是空白的一部分。
“我到现在,回忆起的只有庭雪这个名字而已。不,还有一个人形,一个有着银色长发,身穿汉服的人形。”
“贤冲,小雪觉得能不依靠外力想起这些就已经很出色了,至少比某些一无是处的业余脚本家要出色得多。”
不对,只是这样是不够的。
我内心的深处,还祈求着被宽恕。
祈求被庭雪所宽恕,这又是为何?
“呼!我并不是那么想知道真相,因为现在的我,已经能满足了。”
“诶?”
听到这句话,默不作声的庭雪也终于动摇。
她抬起头,闪烁着泪水的清澈双眸中映出我的笑脸。
“小雪和庭雪都站在这里,无论从前怎么样都好,等我们下山之后,再去重新创造回忆不就好了吗?”
我的心中,确实也是这么想的。
“贤冲,小雪一直都会支持你的决定的。”
小雪没有犹豫,握住了我伸向她的手。
“庭雪......庭雪也这么期待,但是现在......下山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庭雪的微笑一直都没有改变,但她的话语中却分明充满着失落。
“是啊,还要先等待归海他们找到救援人员才行。”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说起来,差不多到时间了。”
“时间?什么时间?”
“呯!”
回答我的,是从楼下传来的重重的关门声。
“什么人?是谁?在这个时间点上.......”
现在的时间,最多只能算是清晨,什么人会在这个时间段来到旅店呢?
“果然都回来了.....”
庭雪并没有表现出吃惊的样子,反而是长吁了一口气。
“似乎并没有想掩藏自己的样子,看来都平安无事啊!”
她们的话,我怎么完全听不懂啊!
“抱歉了,贤冲。其实庭雪早就知道下山路上唯一的吊桥已经被炸毁了,所以原本准备下山的那八个人只怕现在已经回到旅店了。”
“桥被炸了?是谁做的?”
“庭雪也不知道,庭雪注意到的时候,桥已经断了。”
她低下头,并不想陈述这个事实。
“等等,庭雪是什么时候上山的?”
“庭雪上山的时间比你们都要早,因为庭雪在这座雪山上有属于自己的小屋。”
楼下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大,甚至可以用嘈杂来形容了。
而这个房间里却依旧很安静。
只有不断持续的对话仍在持续着。
“这不可能,店长明明说......”
“所信者目也,而目犹不可信。所恃者心也,而心犹不足恃。”
庭雪眯起眼睛,把左手按在了床头柜上。
“人们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其实它并不可信,人们畏惧自己的内心,但人心却又不足为惧。贤冲,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你无法察觉到的真实,就如同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一样。其实庭雪上山的途径与时间对你而言并不只有唯一的解。与其罗列出每一种可能性,还不如思考自己遗漏了什么线索。”
真没想到,庭雪居然还有说教的才能。
“人的恐惧,往往来源于对未知的恐惧,一旦事情的发展超过了自己的预想,人的大脑就会出现混乱,这便是恐惧。贤冲已经接受了庭雪站在这里的事实,就没有必要探求庭雪之所以站在这里的原因,而是要以此为基础,拟定接下来的计划。只有这样,才能先发制人,在接下来的角逐中胜出。”
“角逐?什么角逐?”
“雪之本境已经开启了,在接下来的雪境旅店,注定会充满变数。而庭雪会站在贤冲这边,支持贤冲的。现在说明这些,只是因为现在庭雪现在并不处于危险之中。若是将来庭雪发生什么不测,这些话恐怕就没机会说了。”
“庭雪,你没有必要把这些说出来。你原本......”
“姐姐,庭雪既然选择了这个战场,选择了成为雪境旅店的第十一人,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看着她坚定的表情,我把满肚子的疑问都咽了回去。
“庭雪,姐姐和贤冲都在这里,我们不会让你孤军奋战的。”
“恩,庭雪明白。接下来.......贤冲,请配合庭雪的行动,不要将你所知道的“真相”透露给我们以外的人。”
为什么.......
我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但这一回,我还是没能问出这个问题。
“好的,虽然不知道这么做意义何在,但我始终会站在与庭雪和小雪相同的阵营的。”
庭雪说过,这是一个战场,既然如此,我就必须抛弃所谓的对与错,只按照自己的意愿去选择阵营。
“还有.......贤冲,我们之中就属你知道的事情最少,所以你最不容易受到主观思维的干扰,而透过事实分析出隐藏在其背后的利害关系。所以,决策者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我了解了。”
听了我的回答,庭雪的神情终于舒缓了下来。
“那么,该出发了,姐姐,贤冲。这一步,是庭雪从未想过的一步,但现在,庭雪已经被贤冲找到了。所以,庭雪想相信,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什么既定的命运,只有最纯粹的心,能洞察一切的真实。庭雪会试着撕裂雪之本境,去改写既定的剧本。”
“庭雪,姐姐也同你一样吃惊没想到贤冲竟会这样出色,出色到小雪都不愿意放手的程度了,所以呢.....小雪也做出决定了,如果贤冲是决策者,那么小雪就将成为执行者,执行我们这一阵营的部署。”
我从未见过小雪如此认真的神色,考虑到记忆中的那段空白,也许我所熟悉的小雪并不是完整的小雪吧!
“小雪,庭雪,我不明白了,我是决策者,小雪是执行者,那庭雪.......”
“贤冲,一艘战船除了船长和舵手之外,还需要什么呢?”
庭雪的这个问题,答案再明白不过了。
.......
眼前的少女身着汉服,华丽的银发伴随着她的前行而左右晃动。
她的步伐是如此坚决,坚决到不像是属于一个柔弱的少女。
甘愿成为炮手奋战在正面战场的少女,此刻给我的感觉是如此可靠。
而我,也不希望失去她。
所以......
紧跟在她身后的我和小雪相视一笑。
我们会跟上你的步伐,并在必要时,成为你的矛和盾。替你在这片战场里创造奇迹。
雪帘 end
四.风蚀 (庭雪)
“既然桥已经断了,你是如何上山的?”
常舍青的气势具有很强的压迫感。在这些人之中,他和叔桐山只怕最清楚我的身份,只不过他们还不能明说。在这个雪境旅店,并不只存在一个势力,一旦哪一方强行出头,其它的势力便会群起而攻之,甚至会有还未成势力的个人萌生野心。
明白这一点的常舍青,意在试探与威慑。
“庭雪在山上有着自己的小屋,如果您不信,庭雪可以带您过去。”、
“一派胡言,我对这个雪山的环境了如指掌,如果除了这个旅店还有别的屋子,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那您又如何解释庭雪还在山上的原因呢?”
“你上山炸掉了吊桥,就这么简单。”
他的话直接明了,将我推上了嫌犯的位置。
“店长,庭雪为什么要炸毁吊桥呢?”
“很明显,你的境主通告没能震慑住我们,你想要阻止我们下山只能炸桥。”
短短一句话,就把与自己一同下山的七个人都归入了自己的阵营,常舍青并非可以小看的对手。
“庭雪又为什么要把你们留在这里呢?”
“当然是为了展开你的杀戮。”
“庭雪若是想杀掉在座各位,只需要放任你们不管,你们早晚会饿死,何须要留在雪山上呢?”
“这......”
因为你的姐姐也在这旅店之中,常舍青一定想这么说,但他若是说出来,只怕一年前的事就会曝光,自己阵营就会被孤立。
很好,庭雪在这里先下了一城。
“庭雪说得很明白,自己只是在山上的屋子里写生,没想到却发现吊桥被毁,所以就来旅店看看能不能帮到各位,没想到您竟然会怀疑庭雪。真是人言可畏啊!”
“你要如何证明你的说法?”
“很简单,店长亲自和庭雪去一趟庭雪所说的小屋就行。有店长的监视,庭雪恐怕也做不出什么危险的事情。”
“好,我就随你前去,我倒要看看那个雪境小屋在什么地方!”
就这样让他妥协了,但还不够,如果就这么和他一起离开旅店,恐怕庭雪最后会落得个意外身死的结局,所以,我还需要一个保险。
“除此之外,如果庭雪真的就是境主,店长就不怕被庭雪暗算吗?”
“这不劳你费心,我对自己的手腕还是很清楚的。”
他知道我的底细,当然不会对我有所畏惧。
“那庭雪反而不放心了,等店长发现庭雪在撒谎之后,会不会为了以绝后患而杀掉庭雪呢?又或者会不会店长才是那个境主,想借此除掉庭雪呢?”
“这......”
“庭雪知道自己大概是多虑了,但出于各方面的考虑,庭雪需要两个熟悉雪山环境的人一同前去。”
说到这里,我向姐姐使了个眼色。
姐姐很快心领神会,压制住了正蠢蠢欲动的贤冲。
这个时候为了减轻自己的嫌疑,姐姐和贤冲是万万不能同我一起前往的。
剩下的人中,成启言胆小怕事,贺松原生性孤僻,季愁然置身事外,鸾渊心怀鬼胎,他们必然无心插手此事。白悠悠年龄尚小,并不适合前往,剩下的就只有......
“老常,我同你一起去。”
叔桐山和常舍青一样只对境主感兴趣。
“店长,算我一个。”
归海枫也肯定会跟住自己的父亲,虽然对方还不知道。
叔桐山和归海枫,这正是我要的结果。
由于叔桐山的存在,常舍青应当不会怀疑与我们一同前往的两个人是我的同谋。
而归海枫也可以制约常舍青,让他难以对我不利。如果一切顺利,还能借此挑明归海和叔桐山的父女关系,从而消弱常舍青阵营的战斗力。
姐姐,贤冲,庭雪已经为你们占得了先机,接下来在庭雪离开的这段时间,旅店这边就拜托你们了。
庭雪这一走,会带走两个最大的隐患,如果可能,还能把归海枫拉进我们的阵营。
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旅店里,季愁然和鸾渊依旧还没有加入某个阵营,能拉拢她们的话,我们的胜机会大幅增加吧!
“各位,从这里到庭雪的小屋大概有几个小时的路程,而庭雪那里食物和水的储备也很充足,所以庭雪想安排我们四人在那里住上一宿,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会在明天中午之前回到这里。”
早餐过后,我留下自信的微笑,与其他三人一起回到了冰冷的雪原。
.......
地图,指南针,这些东西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已。
我对雪境旅店及其周边环境的了解程度,只怕全世界都无人能及。相比于路上可能遇见的自然灾害,人为的雪崩反而更容易威胁到我的生命。
从身后的常舍青与叔桐山形影不离的状况看,我这次出行真的有点凶多吉少。
“咳咳咳咳!咳咳咳!”
而且太长时间没有服药了,在这样的雪地也并不适合服用那种药性很强的药。
一想到自己还要在雪地中忍受几个小时的病痛,我的心中就蒙上了一层阴影。
有可能不用劳烦他们出手,庭雪就会死在这雪原之中了。
“喂!你不要紧吧!”
身后的马尾少女走上前来,支撑住了我摇晃的身体。
归海枫,与同我保持距离的其他两人不同,她一直紧紧跟在我身后。
“恩,庭雪没事,谢谢。”
我勉强报以一个微笑。
但我不知道这个微笑会扭曲到何种程度。
“真没想到,像你这样一个女孩子竟然会到雪山上来写生。而且看你的状态,难不成是觉得自己活太久了?”
她一步跨到我身前,二话不说就将我背了起来。
“您这是在做什么?”
“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某些人肯定要对我大发雷霆。虽说我不怎么怕他,但我也不想被骂。”
她背对着我,我看不清她的神情,但她的语气却毫无疑问是自信而从容的。
我可以感觉得到,虽然她了解的信息比我少上许多,但她的分析能力和动态思维能力绝对不在我之下。
“而且你把我带出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我能够保护你吗?”
“您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动态啊动态。按照当时旅店的情况,只有三个人可能会陪你们前往小屋,考虑到你可能还会了解一些别的什么信息,让这个“三”进一步缩小,所以我猜测你极有可能是在有计划地选人。我不知道你排除了鸾渊和叔桐山中的哪一个,但我知道你肯定没有把我排除在外,而我自认为并不是你的敌人。”
非常精彩的分析,确实,她并不了解我排除鸾渊的理由,但却非常巧妙地以静制动,绕开了这个变数。
“您既然猜到了,为什么还要同我一起过来呢?您就不怕庭雪在谋划什么阴谋吗?”
“我可不觉得以你一人之力对抗我们三个会有什么机会。再加上我也很好奇你是怎样一个人,所以就将计就计了。”
归海枫的自信,看来并不是毫无理由的。
“归海姐姐,您真的很厉害,竟能通过极少量的资料分析出正确的结论,庭雪真的要甘拜下风了,咳咳咳!咳咳!”
“嘛!就算全知,不全能也没有多少意义。局势放在这里,力量有限的个人是肯定做不了太多的。而且现在的雪境旅店已经不再有社会规则的约束,那么人们余下的会是天使的纯粹还是野兽的本能就不得而知了。就连我自己都不能保证今后不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她说得一点也没错,雪境旅店的变数是无法预测的,就连原本作为外应的庭雪都加入了其中,现在的旅店,已经成为了战场。迅速变化的战局无法提前知晓,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应变。
此时此刻,叔桐山与常舍青仍然在商议着什么。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之中,庭雪也感到了一种恐惧。
如果他们两个真的准备动手,那么单靠一个归海是不可能与之对抗的。而庭雪自己则毫无战斗力可言。
动态......动态.......
现在常舍青和叔桐山是在等待机会,而要对我出手,需要顾虑什么?
归海。
但现在的归海显然不足以成为能让他们放弃的决定性因素。
而我.....我的身份他们是知道的,而且我的死与归海的死不同,并不足以引发旅店的恐慌,反而会让贤冲和姐姐乱了阵脚,
所以庭雪不能死,至少不能现在死。
但庭雪没法改变自己在叔桐山和常舍青心中的定位,也不可能同他们正面相抗。
为今之计,还是要回归原初,尽快想办法挑明叔桐山和归海枫之间的父女关系。
进可保庭雪不死,退一步说,即使庭雪无法活下去,因为庭雪而陷入险境的归海也能活下去。
而以她的才智,必然能代替庭雪给贤冲和姐姐足够的支持。
可是,庭雪没办法直接说出来,只能暗示叔桐山,让他自己发现这一点了。
“归海姐姐,走了这么长的路您一定累了吧,前面不远处有个山洞,我们不妨去那里休息片刻吧!”
“那个山洞啊,说起来可真让人不快,上一回刚在那里睡完一觉之后没多久就发现吊桥毁了,若是我们不在那里休息,说不定能赶在境主炸桥之前过桥。”
若真是如此,只怕现在山上的十一人中只会剩下四个活人了。
“可是,庭雪必须找一个相对温暖一些的地方休息一下,否则的话......咳咳!咳咳咳咳!”
否则我真的会撑不下去的。
“知道了,和店长说一下吧!”
“恩,谢谢!”
归海将我放了下来,当时,我的身体一阵脱力,险些躺倒在雪地中。
“庭雪!”
“我没事,只是......有些勉强自己了.....”
“呵,越是有能力的人,越是容易做出一些超出自身能力范围的事。庭雪,过分勉强自己,可是对自己最大的不负责啊!”
“恩,庭雪明白,归海姐姐也是......咳咳咳!千万.....不要做出超越自己能力范围的事,特别是.....咳咳!在雪之本境里。”
遇难的庭雪......已经没有多少可以拿得出手的筹码了,用这些有限的赌注,去进行足以让我们大获全胜的博弈,是庭雪所能做的最有分量的事。
但是归海枫,你和庭雪不同,你的未来并没有被冰封在本境之雪里。在我们之中,唯有你和现在的贤冲,最大程度地保留了天使的纯粹。
“呼,今后的事谁知道呢?”
归海枫伸了个懒腰,转身走向了身后的常舍青。
风蚀 end
外章 雪痕 (上杉钱信)
不要被你眼前的文字吓到,没错,虽然标题还是挺文艺的,但之后那个2B青年的名字已经能说明问题了。
这里是上杉钱信的回收站和吐槽专用小屋。
至于它是做什么用的嘛.......
像咱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苦B作者没明显是没有写什么设定集的人权的。所以说,这个章节就是用来吐槽一些在设定中被删掉的人格的。不是人物,是人格。不过有一个例外就是了。除此之外,还有写作中一些想法也会在这个章节中提到。
好了,虽然各位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如你们所见,这个小屋一共有三个人,银发庭雪在卧室看星星,智商和情商都不足60的非境主状态端贤冲则在书房电脑前宅了好几天了。还有刚刚下锅....不对,是刚刚把食物送下锅的黑长直庭雪,现在在厨房做菜。等等......貌似数错了,还有在客厅打酱油的上杉钱信一只。
“嘛,庭雪,过来一下!”
咱吆喝了一声,但是没人鸟我。
“庭雪,来一下,OK?”
依然没有回应。
“庭雪,别做菜了!过来一下!在这里就算烧菜烧一个月也不会烧糊的!”
“庭雪知道了!”
从厨房传来了黑长直庭雪的脚步声。
不过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等等,在进入镜头之前先变回银发的好了。”
“哦,就如您所愿吧!”
结果,出现在各位眼前的庭雪依然是银发那位。
“好了,庭雪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诶?不是您叫庭雪过来的吗?”
“嘛嘛!如果不这么做,这个章节不就无法展开了吗?咱难得有个机会吐吐心中积压的东西,也难得露个脸。不能这么快就爬走。”
“虽说让您这么快退场也有些残忍,但您没有脸的事实还是没有改变啊!”
“呜......命中要害,咱原以为黑长直庭雪应当很善解人意才对。”
“好啦!您若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找卧室的庭雪。”
“那个庭雪是脑补物,而且不食人间烟火,只对书房的死宅感兴趣。像咱这种没人权没脸的悲剧她是不会鸟的。”
“可是我也是银发庭雪,难道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不一样,你是黑长直庭雪,让你暂时变回银发只是为了防止补丁君哪天心血来潮再做关于这个脚本的补丁时那个曾用来表示云游少女的立绘再度躺枪而已。”
“原来如此,想不到您并不是一个完完全全的笨蛋。那么,您为什么会有黑长直庭雪的设定而后又删掉了呢?”
“嘛!对于这个问题,咱控黑长直是原因之一,而且现实中黑发也比较常见。咱原计划安排庭雪的头发因为治病由黑变白然后再染成银色,不过因为要扯一些医学知识就放弃了。而且估计也没什么人会给咱这种没人权的作者做什么立绘,所以就算设定成黑长直读这篇东西的人在想象场景的时候也会直接把银发的丢进来。所以咱犯不着为了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浪费笔墨。于是你就被咱删了。”
“那庭雪可真是不幸。”
“你的不幸从仆叔时代就开始了。”
“但卧室的银发庭雪又从何而来呢?”
“她是雪之幻境的庭雪,因为在咱的脚本里幻境只在开头出现了半次,所以她也被丢进回收站了。你想想看,男主角半夜在梦里和一个庭雪谈情说爱,醒了和小雪以及另一个庭雪打情骂俏,是可忍,孰不可忍?你眼前的渣渣到时候肯定会和那个端贤冲一起被叉出去。所以为了咱的自身安全,咱也把她删了。”
“还有贤冲。他在故事里不是好好的吗?”
“咱的故事里端贤冲是一个还算有点脑子知道“虽楼什,但觉厉”的人,反正主角本来就和咱一样没人权,随便改改性格方便第一视角嘛!而且咱这篇东西的主题是权衡与博弈啊,让一个下五子棋是对面三颗的时候拦还是四颗的时候拦都要考虑超过一分钟的白痴做第一视角,只怕到时候的情节会狗血到连三岁的小孩看了都会感慨“这个作者竟然会比里面的主角还要蠢!”这个不能忍啊,虽然咱的智商不容乐观,但被压到60一下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好歹给个70是不。”
“最后一个问题.......”
庭雪脸色一变,一脸正色地问道。
“您为什么要写这个脚本,您能改变庭雪的命运吗?”
啊啦啦,这么早就出现这个问题了......
“咱不知道。”
“您也太不负责人了,给一个单纯的庭雪赋予了各种各样的属性,却无法改变她的结局,这种行为,和玩弄感情有何不同?”
“你以为咱不想救她吗?按照咱现在的设定,庭雪一定能活下去,可将来的事连咱自己都不知道。也许某一天,这个脚本中的一切都会改变,即使咱也会无力回天。咱没有什么超越推理之剑,也没有什么斩杀推理之剑。咱只能尽力去描绘一个和咱性别都不相同的少女的内心,通过这样的自我麻痹,来坚定咱想要拯救她的决心。为了情节而改变角色性格这种事咱做不到。咱所能做的只有自欺欺人。你知道吗,现在咱的脑海中竟然已经有了五个不同的庭雪?她们来自不同的情节,代表着不尽相同的个性。咱只是拿出了庭雪线结局中的那个真实的庭雪,并在此赋予她新的命运。但这个命运会通向何方,咱自己也不知道。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倘若在咱的故事中庭雪最终死去,那现在在这里奋笔疾书的咱将会没有任何意义。”
“还有一个问题呢?”
“啥?”
“您写这个脚本的目的。”
“这个啊......因为万能牌啊!”
“万能牌?”
“就是“爱”嘛!因为爱的存在,人会做出什么根本就无法预测。咱曾经也写到过,情高于势,而爱又是情的极致,只要有了这张牌,一切剧本中的反常与不合理都能最终成为合理。可咱并不希望如此。爱是由我们赋予你们的,但我们却为了给予震撼和冲击而利用了这份爱改变了你们的性格,让你们因为爱而失去本性成为了万金油式的个体,最终步入了一个个被强制合理化的结局。咱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只是一个连社会经验都少得可怜的无知青年。但咱自以为自己的性情虽然没有多少可取之处,但却不比任何人的性情低等。咱眼中的庭雪,是一个决断迅速,略带傲娇和不坦诚,性情包容,懂得隐忍,但立场并不坚定的人。一个在现实中同样可能出现,并且真实的濑户口式人物。正因为如此,咱才不能容忍庭雪在能维系自己生命的情况下放弃了生命。咱想要去改变,但要在别人的土地上去做一件如此大的事却太难了,追雪是一次尝试。而现在,在这第二次尝试中,咱弄出了这么一个回收站,不为别的,只为了在有可能会变得支离破碎的未来到来之前,留下一些咱自己的心路历程。”
虽然雪之本境吧并没有太多的人,但这篇帖子的点击数好歹每天都会上升一些。咱虽然从来都不明说,但要说真的不在意这些却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知道自己好歹不是在自娱自乐唱独角戏,对咱而言就已经够了。
如果咱没有倒霉到出门被车撞的话,这篇高呼着“我爱庭雪”而写下的同人必会在不久的将来完成,至于到那一天咱会变成什么样子......在后面的外章里恐怕也会提到吧。
话说,咱发现吧里有爱的人真的挺多的,原本这句话还有下文,不过想想还是点到为止吧.......
咱会说这章没有end标志吗?
五.残雪 (端贤冲)
所有人再次回归雪境旅店后的第一餐,大家并没有聚到一起,而是采取了各自回房进食的方式。
我可以明显地感觉到,我们彼此之间产生了很大的隔阂,不信任感和猜忌开始蔓延。
但这种隔阂在我,小雪和庭雪之间却并不存在。
“庭雪竟能有幸再次在这里用餐,看来上天并没有抛弃庭雪。”
尽管吃的都是一些馒头之类的素食,但庭雪却表现出了明显的幸福感。
“食物的话还有很多,你如果有需要我再拿一些过来。”
站在门口的归海枫一脸淡定,对接下来自己即将与庭雪一同出行一事似乎并没有特别在意。
“不用了,谢谢,庭雪的食量是很小的。”
庭雪微笑着谢绝了归海的好意。
“呐,归海,你也准备一下吧,毕竟接下来要在雪中走上很长一段时间。”
“要轰我走直说就行了,我就不破坏你们的二人世界了,啊,不对,是三人世界才对。”
虽然语言上很是刻薄,但归海的表情却是温和的,甚至让我看到了一点母性的光辉。
“那么,回见了!”
她没有过多的停留,转身一甩手,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
“嘛,庭雪也该做出行准备了。”
似乎已经吃饱了的庭雪整理起了行李。小雪则是在一旁帮着忙。
我反倒是因为不知道该帮些什么只好呆呆地看着她们。
“庭雪,这次出行可千万要小心,常舍青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庭雪明白,但庭雪不可以输在起点上。如果方才庭雪的立场不那么坚决,现在恐怕已经成为全旅店的公敌了。”
“不仅如此,连我和贤冲也会被孤立,所以姐姐支持你的选择,这个赌注既能保全你自己,也能让我和贤冲不至于被推到风口浪尖。”
小雪的话虽然听起来只是理性的分析,但更像是对庭雪的支持与声援。
她们姐妹虽然性格上差异不小,但行动上却协调得异常完美。
“说起来,庭雪会不会真的回不来了呢?”
“怎么会呢?以庭雪的能力,除非不想回来,否则像常舍青这种程度的人根本不是庭雪的对手。”
“万一真的阴沟翻船呢?”
庭雪坦然一笑。自信的表情掩盖不了她内心的恐惧。
我可以感觉得到,庭雪的身体正在颤抖。
面对一个在力量上完全压倒自己的对手,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做到真正的无所畏惧。
“姐姐,就让庭雪来给自己鼓鼓劲吧!”
说罢,庭雪从床头柜中取出了纸笔。
写下了秀丽工整的四行小字:
落花有情迎新月,
难途漫漫恨连天。
庭风飘遥慕城雪,
雪绘姻缘一线牵。
“虽然不算工整。但庭雪的心意,就在此交付给你们了。”
短短四句话,将庭雪的转变,恐惧,羡慕和希冀都包含在了其中。
我分明从中读出了一位即将离去的少女内心的挣扎。
“庭雪,你分明在害怕啊!”
“所恃者心,而心不足恃。庭雪正是因此而恐惧。”
“但是恃并不代表畏惧,而是依靠才对。”
“目不可信,故此恃非彼恃也,惧由恃所生,因恃不足恃也。所恃者心,而心不足恃,故惧由心生,而心犹不足惧,有恃而无恐,是为无知也。”
庭雪披上棉衣,带上食物与饮用水,慢慢走向屋外。
“庭雪,我怎么不太懂.....”
眼睛不值得相信,所以眼前的恃并不是我所说的那个恃,恐惧因为依赖而产生,那是因为所能依赖的并不完全可靠。人依赖着自己的心,但人心却不足以完全依赖,所以恐惧来源于心。可心又不足为惧。但是因此而有恃无恐,却又是愚蠢的。
庭雪要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但是,恐惧与依赖,又是哪一方占据优势呢?
这个答案,恐怕只有庭雪自己才了解吧!
“对此,姐姐和贤冲有什么要说的吗?”
“庭雪,说人话......”
小雪大概同我一样对庭雪的话一知半解。所以脸上写满了茫然。
“呵!”
庭雪拉开了房门,那一刻,我只能窥见她的侧脸。而在她的面颊上,竟然泛起了红潮。
“庭雪爱你们!”
答案不是很简单吗?
“庭雪,我......”
当我想要回应她的时候,少女却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此时此刻,我心中的失落已经无法抑制。
我仿佛预见到自己会失去什么重要的存在。
不对......我曾经......失去过她......庭雪......
“庭雪,别走!”
我站起身,正欲冲出房间,但自己的肩膀却被一把按住。
“贤冲,小雪相信庭雪哦!”
“可是......”
这并不是相信与不相信的问题,我不可能因为信任他她,就让她一个人涉险。
现在的我,必须陪在她身旁,与她共进退。
这就是我作为决策者所做出的决策。
“贤冲,相信她!”
“恩,正因为相信她,我才更应该同她一起去。”
“这.....贤冲......”
意识到了我的决心,小雪放开了她的手。
但是......
另一只手竟然在此时掐住了我的脖子!
“呜.......啊!”
“贤冲!”
耳旁闪过小雪的惊叫,我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失去了平衡。
“呃啊!”
重重地摔在地上的我,意识出现了短暂的模糊。
“谁?是谁?”
难道是境主?
我猛然站起身,但在看到她之后,一下子没了气势。
“端贤冲,你还真当我不存在吗?”
归海枫正单手叉腰立于我的身前。
“归海,连你也要妨碍我吗?”
“我对你想做什么不感兴趣,不过我是肯定要陪店长出行的,你想跟出去倒是也无所谓。只不过......”
她瞟了一眼我的身后,然后就自顾自地转身离开了。
“......”
我无话可说。
“贤冲......”
我还真是个无可救药的混账啊!
如果我离开旅店,不仅会打乱庭雪的布局,更会让小雪陷入孤立无援的状态。
有归海护航,庭雪应当不会有事吧!
我现在,也只好如此期待了.......
.......
透过透明的窗纱,眼前的世界只有惨白。
时间是错乱的,这份错乱并不只是昼夜的错乱,而是现实的永恒。
早餐之后,我一直坐在窗边发着呆,什么也不去思考,任由自己的思绪放纵游离。
我的时间就如同停滞一般,不再与现实同步。
头脑里,庭雪的四行诗一遍又一遍地闪过。
我却没法从中体味出特别的意义。
一个被病痛纠缠的少女,她为何有着雪绘姻缘一线牵的期待与感慨。
落花谓何?新月谓何?
我的记忆深处理应埋藏着答案。
“贤冲,马上就到午餐时间了。”
整个上午,小雪都不在房里,看来她并不像同现在的我共处于一片空间。
“我不饿,小雪。”
更准确地说应该是没有食欲。
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一些混乱残影。
它们大多数都指向一个核心————庭雪。
到底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我并不是迫切地想知道其中的真实。
但若是庭雪真的一去不返,无论我从前对她做过什么,或是与她之间发生过什么,今后我都将无法去补偿。
“贤冲,听小雪一言吧!现在你无论去做什么,都是帮不到雪地中的庭雪的。”
“我当然知道,但现在我的思维已经混乱了,如果不思考出一些头绪,我根本做不了什么有意义的事。”
混沌,无序,只有大量的信息以我来不及记忆的速度从大脑中闪过。
不行,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小雪,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吧!告诉我,告诉我我和庭雪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贤冲,小雪不能一下子将所有的一切和盘托出,以你现在的状态是承受不了全部真相的。”
小雪在忍耐,此时的她想必也在经历着内心的挣扎。以致于这样的雪季,她的额头竟渗出了汗渍。
现在的情形下,我该如何让自己的大脑恢复正常?
思考,对,我必须要思考,围绕着庭雪与雪之本境去思考。
这样既不会违背我自身的意愿,又能对现在的局面有所帮助。
用庭雪的话说,只有我最不容易受到主观意识的干扰,透过事实分析出隐藏在事件背后的利害。
这个利害,是不是已经显现出来了呢?
整理到目前为止的头绪,能分析出的结论是什么......
是谁炸毁了吊桥,这并不是本质问题。
本质问题在于阵营的形成。
当时,我,小雪与庭雪是一同下楼的,那么店长为什么陷入为主地认为庭雪炸毁了吊桥,而对我和小雪只字不提?
就像是刻意避免了将庭雪同我们扯上关系一样。
当时的局面,我们三人处于同一阵营应当很明显,但在场的人似乎都刻意忽视了这一点。
对,是刻意忽视,他们是想让我们十一人中人际关系最浅的庭雪成为境主的替代品,是否进行惩罚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让境主从暗处移到明处。是一种自我暗示和心理安慰。
可是,有一个问题,若庭雪表明自己与小雪的姐妹关系,她的定位就会发生变化。关键在于定位的变化方向。
庭雪在山间有个小屋,而小雪又住在雪境旅店,现在旅店里出现了境主,庭雪会对此一无所知?显然毫无道理。
一旦庭雪表明身份,这个问题就会浮出水面,从而牵扯出背后的某些因果。
现在我并不知道这些因果是什么,而它们浮上台面对哪一方比较有利呢?
庭雪没有提,显然意味着它们对我们阵营并不有利。
那店长为什么也没有提?
原因我目前有两种推断。其一,店长不知道庭雪的底细。其二,店长知道庭雪的底细,而牵扯出她背后的故事对店长同样不利。
如果是前者,那么店长的目的只是将庭雪视为境主的替代品,以此安抚旅店众人的心,那么他完全没有必要大费周章地同庭雪一并外出。
而且,店长为什么执意要与庭雪两个人单独出行,如果他真的不清楚庭雪的底细,显然从旅店中拉两个人护航更加保险。
所以,我推断店长清楚庭雪的底细。那么,他将庭雪同我和小雪划清界线并与庭雪一同出行的理由就很明显了。
就是将庭雪与旅店中的另外十人区分开了,将她孤立。
在庭雪无法表明身份从而获得我和小雪的公开支持的情况下与庭雪一决胜负。
而那个隐藏在背后的因果一旦被揭露,很可能对双方都不利。
一个对双方都不利的真相,意味着什么,火拼?还是.....
用一个世人常用的说法,叫做复仇......
我承受不了的真相,多半与复仇有关。
再加上小雪现在所表现出的与从前万全不同的敏锐,让我有理由做出这个推断。
难途漫漫恨连天.......
庭雪早已留下了线索,这又意味着什么......
“小雪,有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贤冲?”
面对我的突然发难,小雪先是一愣,随后点了点头。
“庭雪和店长之间的矛盾到了怎样的程度。”
听到这个问题,小雪叹了口气。
“小雪和庭雪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庭雪这一去,真的有可能回不来......”
这个答案在我心中已经若隐若现,但小雪的话还是让我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庭雪所留下的诗每一句都代表着一个绝对的真实,而这些真相,我与庭雪原想将它们永远封存。”
“追忆,仇恨,零落.....还有......”
“希冀。它们都曾经被庭雪所舍弃,而现在,庭雪又重新拾回了它们,与那份难以忘却的感情一起,都拾回了。”
“小雪,我该怎么做?”
“庭雪决不会赴死的。因为我和贤冲就站在这里,我们三人互相扶持,互相依存。无论相隔多远,我们之间的羁绊都会被本境之雪紧紧相连。庭雪正是因为相信着这一点,才在权衡之后选择了涉险。她支开了我们最大的敌人常舍青,所以现在我们可以有一番作为了。”
“所以就轮到我来决策了吗?”
“恩,相信贤冲已经有了一套自己的结论了。”
整理头绪,可以明确的线索的是.......
小雪与庭雪同常舍青之间有很深的仇恨。
常舍青与答应庭雪一同外出很可能意味着他盘算着什么,庭雪正处于危险之中。
那么,常舍青要对庭雪不利的理由又是.......
很显然,是复仇的对应面————灭口。
选择复仇是因为知道真相,而反过来对于想掩盖真相的人而言借用雪之本境的特殊环境灭知情者的口也是上上之选。
“炸毁吊桥的是庭雪吧!”
“这个推断是正确的,还有呢?”
“这个行动很可能不在庭雪原本的计划里。”
“贤冲这么推断的理由是什么?”
这个理由,就是我自己。
“因为庭雪同我见面了,如果她原本就想炸毁吊桥,完全不必事后来到雪境旅店。”
“没错,庭雪并不想炸桥,然后呢?”
“追忆,零落,希冀,还有仇仇恨......庭雪是不是原本已经放弃了复仇?”
“又对了,贤冲真不简单!”
放弃复仇,而又又炸断吊桥,这两个矛盾的行为又能推出一个更骇人的事实。
“炸桥的目的是救人吧!因为有些人计划把其他人全杀了,对吧!就像现在常舍青想除掉庭雪一样。”
“贤冲,你真的还没有回忆起有关庭雪的记忆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不,没什么,你的推断又对了,继续吧!”
从刚才到现在,我的全部推断都指向了一个核心,就是虽然几经波折却没有改变的结局。
对,虽然庭雪放弃了复仇与炸桥,但她最终还是不得不炸毁了吊桥,也就是说,结果并未改变。
而有一个人,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与其说预料到了,不如说一早就知道。
“我们还有第四位同伴,她就是白悠悠!”
她就是我和小雪能在旅店中有所作为的关键。
“小雪真是太惊讶了,贤冲竟然真的想到了这一层!”
我,小雪以及庭雪都已经浮上了台面,我们的行动必然会受到其他人的关注。而白悠悠依然在暗处,若是想打破僵局,多半还是要从她这一点突破。
“事不宜迟,趁常舍青不在,先找白悠悠商量一下对策。”
“恩,其实小雪已经同她讨论了一个上午了。”
我和小雪迅速走出了房间,以散心为幌子,开始在旅店中寻找白悠悠的身影。
但是此时的她竟像是从人间蒸发一般消失无踪。
我们最终放弃了寻找。
而到了当天深夜,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旅店的平衡。
.......
处在睡梦中的我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
当时,原本应当在我身边的小雪已经不见了踪影。
“小雪,你在哪里?”
“贤冲,快下来,出事了!”
“什么!”
不安吞噬了我的睡意,我不顾寒冷,换下睡衣冲出了房间。
一楼大厅,白悠悠在我们其余六人的注视下摇晃着走进了旅店,她全身都被积雪所覆盖,皮肤已经被冻得惨白。
“雪崩了......”
她只说了三个字,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一直以来都仿佛洞察了一切的少女为何会陷入这样的险境?
雪崩.......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置身于雪地之中,而此时的雪境旅店,只剩下了五个人......
残雪 end
六.雪融 (庭雪)
这个世界上,能将无形之物聚合成型的方式是什么,压缩空间,改变密度。
水因河川而成型,雪因群山而成境。
在狭小的空间中,原本难以聚合的事物才会变得容易聚到一起。
在这个洞穴中,在场的四个人互相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五米,所以想让他人听不到自己的话语不刻意压低声音是做不到的。
反过来说,想让别人听见自己在说什么却并不需要提到嗓音。
“咳咳咳!”
“庭雪,感觉好些了吗?”
归海枫将药送进了我的口中,而后又将开启的保温瓶递给了我。
“恩,庭雪感觉好多了。”
大概是心理作用吧,我感觉自己的病态稍有减轻。
“你究竟得的是什么病?感觉上并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掩饰过去的小病啊!”
“庭雪所患为不治之症,是因一场一年前的意外与前后这种诱因所致。”
“不治之症......被你这样说出来还真没有真实感。”
“呵,庭雪直到现在也同样对自己已是将死之人的事实没什么实感。”
从那场人为的意外开始,庭雪的生命便步入了一个并不真实的轨道。一切就如同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
不,庭雪也不愿醒来,因为在这个梦境里,同样有庭雪所珍视的重要存在。
“虚虚实实,亦幻亦真,探索其中的真与幻,其实也是捕风。对于能改变的,或是不能改变的那些事与物,庭雪也只在不断接受而已。”
我闭上双眼,感受着风的温度。
“庭雪,那不是接受,而是忍受吧。”
“对于一个不久于人世的人而言,两者又有何不同呢?庭雪只当自己正在经历一个结局并不完美的童话,只需等待那个结果就可以了。”
“童话?”
“恩,折磨一生的童话,归海姐姐应当听过吧!”
我打出了这张牌,只是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语调与平时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而且,与其说是刻意为之,不如说是有感而发吧!
我从刚才到现在,并没有用到谎言。
“折磨一生的童话.....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有两个对我而言非常重要的人,都因它而与我保持着羁绊。”
“其中一个庭雪知道,那么另一个又是谁呢?”
庭雪所了解的那个,是归海的父亲叔桐山,《折磨一生的童话》正是曾经身患不治之症的叔桐山留给女儿归海枫的信物。
“你果然了解得不少,这另一个就是我的父亲,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因为某些原因离开了我和母亲,我有一本名为《折磨一生的童话》的书,就是他留给我的为数不多的信物。”
在这里,我同她的认知发生了偏差。
她并不知道我了解她与叔桐山的关系。
想到这里,我不禁苦笑起来。
“嘛,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庭雪为何会有这样的感慨?”
“没什么......”
我瞟了一眼不远处目光呆滞的叔桐山,长吁了一口气。
“庭雪本是无心插柳,没想到竟然阴差阳错地发现了一个新的桃源。”
拨开重云,见到的未必会是藏于其后的夕阳,也许会是即将升起的新月。
而它所反射出的不真实的光,反而更容易映出雪的颜色。
“庭雪,你是个让人读不懂的奇人。”
“读不懂庭雪的大有人在,不仅归海姐姐,就连庭雪自己甚至是不知在何处书写命运的神恐怕也未必能读懂庭雪。”
可是,读懂一个人又有什么用呢?
撕裂作为装饰的衣物,切开作为容器的皮囊,甚至是挖出庭雪的心,庭雪也依然是庭雪,变化无常,却又未曾改变。
就如同眼前的房间这般,无需过多的雕琢,就能显现出它的本色。
“看来你并没有说谎。”
“当然,庭雪并没有骗您的必要,也许庭雪确实有所保留,但庭雪却没有说过一句谎话。”
就连常舍青都不知道这个小屋的存在,它是父亲为了调整心情而命人建造的雪之幻境,在雪境中自成一脉。
除了我,姐姐,父亲和两外两个特殊的人以外,恐怕也只有负责建造这里的工匠了解它的存在了。
“你还有所保留?”
“那是自然,人都会有无法向他人提及的事,就如同庭雪不能在您面前褪去衣物一样,庭雪自然也会有隐私。”
关于我的事,常舍青当然心知肚明,至于他对雪之本境的布局猜出几分,我并不关心。
现在的局面,已经和那个敌明我暗的计划千差万别。
杀戮并不是雪之本境的主题。
在这棋局之中,见招拆招才是唯一的制胜之道。
“但是,江庭雪,你应该清楚只有死人才能把隐私永远隐藏起来。”
“什......”
惊讶,但已经来不及了,常舍青竟然就这样在我的面前露出了本来面目。
糟了,我猛然意识到,不知不觉间,叔桐山和归海枫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该怎么办?
常舍青的刀已经架在了我的脖子上,我虽与他面对面站着,此时却无法动弹。
“店长,你这是做什么?”
“江庭雪,这里现在只有你我两人,所以你大可以不必逢场作戏。”
“归海姐姐和大叔呢?他们现在在哪里?”
直到刚才为止,他们一直都同我在一起。
为什么突然间都消失了?
“多亏你安排了让他们父女相认的戏码,现在他们多半正抱在一起喜极而泣呢!正好,我处理掉你也需要一些时间。”
“你难道是故意主动劝说大叔去与归海相认的吗?”
“没错,我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
“呜......”
到此为止了,常舍青只怕会立刻杀掉庭雪,归海和大叔那边只需要几句谎言就能把责任全部推到庭雪身上。
没有证据的归海,以及仅仅能得到庭雪死讯的姐姐和贤冲都没法对常舍青进行公开讨伐。
不行,庭雪必须要做点什么,不能就这样白白死去。
“不用白费力气了,从你开始你就输了,江庭雪!因为你从未沾过血,所以你的心中还留有正义,而我从一开始就没用使用常规手段的打算。”
我竟然忽略了这一点......我以为,他即使要杀我,也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没想到,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合适的时机而已。
他一开始就已经忽视了规则,在这个不受社会规则约束的雪之本境中,选择了犯规。
庭雪无计可施了。
但庭雪并没有输,归海枫和叔桐山的立场都已经改变,再加上白悠悠,姐姐和贤冲一定能战胜常舍青。
只是,庭雪没想到自己的旅程会这么快结束。
庭雪......庭雪不想死......
姐姐,贤冲,庭雪想要活下去,想要再一次回到你们身边。
但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无论是虚张声势还是威逼利诱对一心要置庭雪于死地的常舍青而言,都不会有任何作用。
庭雪赌赢了,但代价却是自己的性命。
不知这个结果姐姐和贤冲能接受多少。
他们会不会能感到一丝欣慰呢?
庭雪没有让他们失望,庭雪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只是百密一疏而已。
不可能啊!天下决没有不带来哀伤的死亡,父亲的死给我和姐姐带来什么?庭雪的死又会给姐姐和贤冲带去什么?
怎么可以,庭雪怎么可以救这样死在这里?
“为什么......”
为什么眼泪会不争气地流下来?
已成为将死之人的我,为什么还会畏惧死亡呢?
“店长,你赢了。你不仅能杀掉庭雪,甚至还给庭雪带来了恐惧与绝望,庭雪无话可说。”
“江庭雪,到头来你也不过如此而已。我本以为.......”
“————本以为你该视死如归才对!”
女孩的声音,撕裂了整个棋局。
“什么人?”
常舍青被从背后传来的声音一惊,竟打了个寒颤。
从我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见出现在门口的女孩。
白悠悠虽然自信地笑着,但此时也是大汗淋漓。
“孟宏博留下的两个女儿都如此可爱,这么简单就杀掉岂不可惜?你心中一定是这么想的吧,店长。”
“可恶!”
“不许回头!否则悠悠可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哦!”
虽然嘴上说得异常狠毒,但此时的白悠悠实则手无寸铁。
她多半也是临时决定到这里来的。
这是一个风险极大的赌注,一旦被常舍青识破,结果就是白白搭进自己的性命。
“白悠悠,你到底是什么人?”
“店长,其实除了孟宏博,秦猛也给你留了可爱的礼物哦!”
“秦猛?难道说......”
“店长,哥哥的仇,悠悠现在就要向你讨回来哦!啊,不对,应该是秦开要向你讨回来才对!”
“秦开!”
常舍青的双瞳扩张到了令人望而生畏的程度。
而就在下一个瞬间,大地开始了震动。
“轰!!!”
巨响传来,整个世界都在坍塌。
难道是雪崩吗?
不对,是爆炸!
我和常舍青都被爆炸震了出去,刹那过后我们两人之间的距离就拉开了数米。
“呯!!!”
掉落下来的几块屋顶将我们三人隔到了不同的区域。
房屋开始燃烧,不断有木条和石块砸在我的周围。
“庭雪姐姐!”
“悠悠,你在哪里?”
视线被烟尘所遮蔽,处于房间最内侧的我看不到女孩的身影。
“悠悠没事,现在马上就去你那里!”
“别,庭雪会照顾好自己的。”
我和悠悠之间还有常舍青,贸然前来救我非常危险,而且常舍青多半不会冒着被大火吞噬的危险主动到我的位置来。
“悠悠,你马上赶回旅店,把这里发生的事告诉现充和姐姐,千万不能被店长抓到!”
“这......”
女孩在犹豫。
“悠悠,你对小屋的位置也很熟悉,应该能比其他三人更快回到旅店,庭雪留在这里反而比较安全!”
“悠悠明白了,对不起,悠悠没有别的办法, 只能选择炸掉整个屋子。”
“没事的,悠悠,庭雪还能活在这里,真的要谢谢你。”
她多半是做了一个延时装置。
她清楚我们的炸桥计划和炸药的位置,做一个延时装置能确保即使最后没有发生变故,也能即使接触装置从而不引爆炸药。
对于天才少女白悠悠而言,这根本是轻而易举的事。
“悠悠!悠悠!”
女孩没有回应,多半已经离开了吧!
她没有做过多的停留,而是以最快的速度开始了新的行动。
这样快的决断速度,只怕庭雪都自愧不如。
那么。庭雪也该想办法逃出去了。
这里动静这么大,大叔和归海一定注意到了,店长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也不敢对我不利。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烟尘变浓密了,我必须尽快.......
可是......为什么......
左腿动不了了,是什么时候被石块砸伤了吗?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正趴在地上,左腿的知觉已经消失了,而火势依然在增大。
“庭雪!庭雪!听得到吗?”
归海!是归海姐姐!
庭雪就在这里!
我试图做出回应,但却已说不出话来。
吸入了太多的烟尘,在加上原本的肺病,我现在连呼吸都难似登天。
是啊,我已经好几次登上天堂了.......
“庭雪!庭雪!听得到吗?回答我!”
庭雪听得到哦,只是想要回应你,却无法做到......
“庭雪,坚持住,我现在就来救你!”
归海的声音异常坚决。
“不,她一定是因为吸入了太多烟尘所以无法回应!”
“就算是父亲,现在也别想阻止我!”
“可恶!你们想做什么?放手!给我放手!”
“庭雪!庭雪!回答我!回答我!”
归海的声音终究还是渐行渐远,最终完全消失。
只余下我,仍旧在正在崩坏的世界中缓缓挪动着身体。
如果能活下去的话,是不是该锻炼锻炼身体了呢?
这里......好热.....我已经.....维持不了自己的意识了。
一点......再一点......
距离总会不断缩小吧!
“呜......”
这一次......又是哪里受伤了......感觉不到了......
很疼......是哪里疼呢?
意识模糊的我,已经无法辨别疼痛来自哪里了。
这个世界,还真是安静地出奇。
尽管燃烧着,却没有发出过多的声音。
我可不想在死后借助天使的身体回来同贤冲再会啊!
不再清醒的大脑,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了吗?
我不知是以从何而来的力量挪开了挡路的石块。
漫长的石阶,以及在那之上的一方月色。
道路畅通无阻......
但我又能坚持多久呢?
彼方真的就有未来吗?
腿伤,流失的血液,逐渐消失的力量,愈发模糊的视线,处于黑暗边缘的意识。
我的一切,都在被剥夺。
我在做什么?
庭雪......
贤冲......
姐姐......
爬......
死亡......
阶梯......
红的......
白的......
血液......
“呯!!!”
又有什么东西落到了我的面前。
这......这是......
一只黑色的箱子......
里面有什么呢?
为什么会分成三层?
不知道啊......
庭雪......在做什么?
在爬......
和虫子一样......
就要......死了?
箱子被烧坏了,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
照片上面的人是谁?
是庭雪吗?
庭雪的样子......是这样的吗?
诶?
马上就到门口喽!
庭雪......逃出来了......
好累......是不是......可以休息一会了......
什么......都消失了......不......还没......
庭雪......贤冲......庭雪......贤冲......庭雪......贤冲......庭雪......贤冲......庭雪......贤冲......庭雪......贤冲......庭雪......贤冲......庭雪......贤冲......庭雪......贤冲......庭雪......贤冲......庭雪......贤冲......庭雪......贤冲......庭雪......贤冲......庭雪......贤冲......庭雪......贤冲......庭雪......贤冲......庭雪......贤冲......庭雪......贤冲......庭雪......贤冲......庭雪......贤冲......庭雪......贤冲......庭雪......贤冲......庭雪......贤冲......庭雪......贤冲......庭雪......贤冲......庭雪......贤冲......庭雪......贤冲......庭雪......贤冲......贤冲......贤冲......贤冲......贤冲......贤冲......贤冲......贤冲......贤冲......贤冲......贤冲......贤......冲
庭雪......庭雪......
怎么了,为什么会是这个名字......庭雪?那是......
“庭雪!”
“庭雪!”
怎么了......飞起来了吗?
我......飞到哪里去了呢?
我感觉到,自己的手,垂了下去......
............
雪融 end
七.祈雪 (端贤冲)
有人说这个冰封雪境中埋葬着一个诗人的灵魂。
实际上在雪之本境长眠的诗人灵魂又何止区区一个?
在刺骨的寒风中,还未来得及换上厚实衣物的我和小雪举步维艰。
我的行走速度很快,而小雪虽说已经气喘吁吁,但却一直没有放慢脚步的意思。
雪崩......
这个词有着怎样的意义,我和她再明白不过了。
远方,夜晚的天空中竟闪烁着暗红色的光芒。
失序的轨道中,破坏雪境的根源之光照亮了天空,映出的却不是雪境的本色。
“贤冲,那是.......”
“火焰.......”
视线中,有个地方正在燃烧着。
与它一同燃烧的,还有我的心理防线。
尽管身上积满了从天空中降下的雪,但我的身体却异常燥热。
“小雪,再加快点速度!”
“恩!”
我恨,只恨自己无力在雪境中奔跑。
彼方正在燃烧的世界,依旧如此遥远。
“可恶可恶可恶!还有多久,还要多久才能到那里!”
“贤冲......”
超越自身的体能界限,所创造的收益却十分有限。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我所伸出的手,却依然握不住那份正在消失的温暖。
“呼.......呼.......呼.......”
小雪的喘息声即使在这片空旷的雪地也依然能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这说明她同我一样,已经接近了崩溃边缘。
“小雪,你先找个地方休息吧,我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走。”
毕竟火光就在那里,我是不会看走眼的。
“不,小雪也要去!”
是啊,她此时的心情同我是一样的。
我们都不愿失去那个对我们而言无可替代的重要存在。
“庭雪,你在哪里?”
明知道她无法回应我,我还是忍不住对天发问。
夜空中的璀璨星月,此时竟变得比混沌还要黑暗。
烟尘已经蔓延到了这片天空之上。
就仿佛在预示着那个黑色的未来一般。
“贤冲......”
“小雪,我没事。”
我还不至于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失去理性。
雪地依然明亮,月光依然静谧。
黑尘非雪,而只是并不纯粹的硝烟。
已经不远了,我马上就到你那里去。
庭雪,等我!
.........
“江庭雪!江庭雪!”
雪境之中,我呼唤着少女的名字,但回应我的却是寂静的虚空。
我从几具尸体旁走过,在被血迹覆盖的雪地中寻觅那个并不熟悉的身影。
“可恶,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少女理应就在这附近才对,但若真是如此,她应当会回应我才对。
我将登山镐插入雪中,用手抹去了额头已经凝固的汗渍。
“江庭雪,听得到吗?”
我再度提高嗓音,以至于它甚至回荡在了这片雪原之上。
.......
贤......冲.......贤......冲.......
冥冥之中,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让我的精神再度聚合。
“小雪,听见了吗?”
“怎......怎么了?”
“我好像听见了庭雪的声音。”
“诶?”
小雪的眼中写满了怀疑,简直就像是在否定我似的。
火焰离我们仍然很远,莫非庭雪已经逃出来了?
带着这样的期待,我又一次加快了脚步。
.......
“江庭雪,你没事吧!”
少女眯着眼睛,对于我的前来十分吃惊。
“既然就在这里为什么不回应我?”
少女一言不发,只是无可奈何地摇着头。
她就像是在拒绝我一般,态度很是冷漠。
他似乎并不期待逃脱。
也许她的内心深处,并不希望活着离开这里。
对此,我很是疑惑。
没有道理啊......庭雪怎么可能盼望着死亡呢?
.......
雪地之中,突然闪现出的一抹红色将我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去。
“贤冲,那是......”
“庭雪!”
视线尽头,仿佛已经沉入永恒的那个身影,此刻在雪地中一动不动。
“庭雪!”
少女的身体陷入了雪中,她的右臂已经被鲜血染红,原本隐藏在鞋中的双足此时也已暴露在了风雪中, 棉袜上以布满了破洞,白色与红色在她的每一寸皮肤上交错。
华丽的汉服不再完整,而原本应当裸露的肌肤此刻也被白色的雪所覆盖。
庭雪.......她与我如此之近,可这样的她,却让我不忍畜棚 。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庭雪!”
江城雪跪在了雪地上,满心的言语只余下了失声。
.......
“江庭雪,你真的想死在这里吗?”
少女始终没有理会过我,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好吧,既然你这么想死的话......”
我举起登山镐,将它的一头对准了少女的胸口。
现在,我就赐你真正的解脱!
面对这样的我,她也没有动摇。
“再见......”
刺穿少女身体的一击,同样击穿了冰封的雪境。
这个世间,将从此不再有庭雪。
不对,不是这样的!
登山镐在触及少女胸膛的刹那停了下来。
一定是什么地方出错了。
我怎么可能去杀死庭雪?
不!庭雪怎么可能期待死亡?
.......
“庭雪!庭雪!”
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就这样离开我们!
你一定在期待着我们来救你吧!
现在,我和小雪已经来了!
我抱起了少女的身体,触碰着她冰冷的身躯。
感受着她的温度。
她的呼吸,
她的心跳,
此时此刻就如同来自天外的和弦,
将我的灵魂从深渊中寻回。
“小雪,庭雪还活着!她还活着!”
“贤冲,这是真的吗?”
“当然,庭雪怎么会骗我们呢?”
就算自己的身体变得这般不堪,庭雪也依然沿着那条被血迹所点缀的道路来到了我们的面前。
她会出现在距那正在燃烧的小屋百余米外的这里,不正是她渴望生存的最好证明吗?
“姐.......姐.......贤.......冲......”
在我怀中的庭雪,仿佛梦呓一般扬起了嘴角。
而就在那一刻,有什么东西伴随着她手的垂下落到了地上。
泛黄的照片中,在我身旁的少女,她的微笑美得令人无法直视。
......
————这是我的失职,我没想到竟会有人企图在背后谋害我们。
对于常舍青的说辞,我实在是懒得去道破。事情的原委每一个当事人都应当心知肚明。
所幸,庭雪的身子并无大碍,虽然失血不少,但都是因外伤而起,没有危及生命的内伤。
她在回到旅店后不久便恢复了意识,只是还十分虚弱。
在这样的节骨眼上,我不想节外生枝,将我们与常舍青之间的斗争转移到表面。
炸毁房屋的人,以及将庭雪逼入绝境的人分别是谁,庭雪都已经告诉了我和小雪。
前者依然没有恢复意识,而后者我们还不能说破。
暂且就让那个所谓的境主当替罪羊吧!
现在,在只属于我们的狭小空间里,满是温馨的气氛。
“见到归海姐姐了吗?”
恢复意识的庭雪还是无法起身。
此时的她,正盯着眼前的照片傻笑。
“她还是自己一个人闷在房间里,无论我怎么敲门都不回应。”
“她果然还是太勉强自己了,既然庭雪活下来了,她就不必再自责了吧!”
“等庭雪的伤势好转之后,这写话就由你亲自同她说好了。”
我拿着水果刀,正削着苹果。
“姐姐呢?”
“小雪刚才还在这里,只是现在去了悠悠那里。”
“呵,姐姐真是的,和贤冲一起照顾病床上的庭雪对她而言也不是第一次了。”
回忆这过去的庭雪,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情。
“虽然物是人非,但庭雪却又何尝不是更偏爱今宵呢?”
物是人非.....庭雪为什么会用到这个词呢?
“庭雪......”
“怎么了?”
“没什么,突然不想深究了......”
有些疑问,就让它埋葬在风雪中吧!
“嘛,饿了......”
“吃苹果吧!”
旅店的食物还有很多,而贺松原已经开始着手修复通讯设备了,相信我们不久后就能下山了。
我拿起刚刚削好的两个苹果,幻想起了那个与小雪和庭雪生活在一起的未来。
“庭雪要吃甜的那个。”
“可是我怎么会知道哪个比较甜呢?”
“一边咬一口不就知道了吗?”
现在的庭雪,所表现出的是从未有过的真实。
大概这才是日常生活中的庭雪最真实的一面吧!
是的,庭雪就在这里。
可是,那个庭雪却也存在于某个地方。
放弃了一切,甚至连生存的意志都舍弃了。
为什么我会感到恐惧呢?
我在害怕什么?
未知?还是会因未知而降临的别的什么呢?
祈雪 end
八.雪影 (庭雪)
“真正的自我唯我的境界啊......说真的并不那么容易做到......”
傍晚的市立图书馆,灯光已经变得有些暗淡。
由于到了闭馆时间,馆内的人寥寥无几。
大概只有像庭雪这样对读书有着特别兴趣的人,才会留到现在吧。
“小姐,你还不打算回家吗?”
图书馆的管理员小姐方才已经收拾好了行装,做好了回家的准备。
“恩,我准备把这本小说读完,顺便等等我的姐姐。”
再过一会,正在打工中的姐姐就会来这里找我了。
由于双亲都比较忙的关系,我和姐姐并没有同他们住在一起,平常的家务也都是我们自己负责打理的。
像今天这样的情况,我们多半会找一家小餐馆用晚餐吧!
“走的时候别忘了锁门啊!”
“庭雪明白。”
我和管理员小姐已经很熟了,像我这样经常跑图书馆并且穿着也很特别的人,确实很容易给人留下印象。
管理员小姐背对着我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骑上自行车迅速消失在了视线中。
宽敞的图书馆中,只余下了我一人。
不过,我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水侍月宵弄冰弦,风伴轻入凡间。孤庭笔落空闻叹,更作飞花净苍帘。在此情此景之下,您的到来是有心栽花,还是无心插柳呢?”
我望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少年,眯起了眼睛。
“嘛。这么晚了竟然还有人呆在图书馆里,我只是出于好奇来看看而已。”
“原来如此,看来您并非时常会光临这个图书馆的样子。”
毕竟,庭雪在这里留到晚上七八点钟也并不奇怪。
“被你发现了。话说,这么晚了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呢?”
“时局动荡,置身事外的人只想找块地方独享自己的清静————虽然想这么回答您,但我其实只是在等人而已。”
“等谁?”
“您如此执着得想知道这些对您而言并无意义的事,又是为何呢?所信者目,而目犹不可信。所见之外,仍是未知,何况是所闻呢?”
无知,却更能享受自己的一方净土。
自在,清静,任凭随风去往何处,都是自己的家乡。
“对不起,其实我也只是被这里的气氛影响了,冒昧之处还望见谅。我在等的是我的姐姐。”
我如是说。
“姐姐?原来你确实是这个时代的人,刚才我还有种你从古代穿越而来的错觉。”
少年露出生涩的笑容,僵硬的动作让我觉得十分不自然。
“庭雪确实偏好古风,却也不过是略懂皮毛。试图挖掘其中的真实,实则不过是捕风捉影。”
你我无须相知,无须相识,若是如此,也许还能在彼此心中留有一份神秘的美好。
“庭雪?那就是你的名字吗?”
“我叫做江庭雪,江边孤庭中一片落寂的雪尘。”
“江庭雪......人如其名,果真是......”
他的话似乎还有下文,但可能是意识到自己有失分寸,他并没有往下说。
确实,无论是褒是贬,当面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品头论足都不太礼貌。
“怎么,需要庭雪为您沏一杯茶吗?”
图书馆是文雅之地,会配有茶具也是理所当然的。
而庭雪对于茶道也称得上是所有涉猎。
“怎么,你难道对我这个陌生人一点也不怕吗?”
“您在这个时间路过此地并且与庭雪相识,就当是你我的缘分吧!若是你不介意,可以留下来陪庭雪聊上片刻。”
“求之不得,我的心里早就......”
“嘘.....天机不可泄露。”
我将右手食指搭在他的唇上。
霎时间,一种冰冷的触感随之被我所感知。
这个人......如果庭雪没有猜错的话.....很可能就是.......
不,他是何人,与庭雪并无关系,让我们之间的姻缘就此打住,庭雪不希望我们之间有过多的交集。
至少,在感情上是如此。
“刚才你说想找一处动荡时局中的清静之地,难不成真的只是说笑?”
“亦真亦假,时局动荡为真,清静之地为假,心中离乱,又何来清静之地呢?”
庭雪几天前才失去了一位挚友,现在会有些多愁善感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与她随称不上忘年之交,但却也能说是志同道合。
她亦是庭雪的朋友中为数不多的比庭雪年长的一位。
“今人梦昨宵,酉刻泪东飘。凌霄怎弄雨,秋心恨天遥。庭雪虽想如此,奈何不胜酒力,也只好以茶代酒,附庸风雅了。不醉胜迷离,雪影飘遥,回首却是惘然。灯火阑珊,起首却不见故人。”
昔人已别,但如今让庭雪伤感的却又不仅仅是此事。
“喂喂,对一个完全不了解你的人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啊!”
“庭雪口中的事您了解几分,庭雪不得而知,但庭雪以为,庭雪无需了解您的想法,只需将心事一吐为快便可。”
对于庭雪口中的挚友————端清荷的事,作为弟弟的您难道还不如庭雪了解吗?
.......
孤庭凄清作雪诗,夜半红月叹风迟。
此情可恨两相别,今生泪笑谁人知?
挚友啊,庭雪现在究竟是在完成你的未竟之事,还是在为庭雪自己争取幸福呢?
你能给庭雪一个答案吗?
庭雪曾以为,自己已经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只为完成你弥留之际的心愿而奔走劳累。
但现在,庭雪已经迷茫了。
找回了自己的生存意志之**雪已经无法做到从前的无我了。
如今,这份让庭雪无法入眠的疼痛,使庭雪重新找回了恐惧。
不,这份恐惧从贤冲回忆起庭雪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唤醒。
冰封雪境,永恒寒柩。
原本平凡的雪山为何会被赋予各种特别的意义?
这一切,皆是因为人心。
心不足恃,而所恃者唯心也。
挚友啊,请告诉庭雪,庭雪至今为止的所作所为,是对还是错。
若是庭雪一开始便能直面自己的心,这片混乱的雪之本境能否在开启前便被封印呢?
“呜.....呃!”
“庭雪,怎么了?”
夜半时分,我的呻吟声惊醒了睡在身旁的姐姐。
“庭雪好痛苦,痛苦到无法入眠。”
“需要叫贤冲过来吗?”
“不,庭雪只需要将注意力转移到别处就行了。”
贤冲现在睡到了隔壁的房间,经过了连续数小时的雪地行走,他的疲劳程度也很可怕吧!
而且他与姐姐不同,庭雪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对他有所苛求的。
“姐姐,能扶庭雪出去散散心吗?”
“已经这么晚了,会不会......”
“姐姐,我们就是雪之境主哦!而且在这个节骨眼上,常舍青是很难对在姐姐保护下的庭雪出手的,这样会成为其他人的公敌。他和叔桐山的关系也不如从前那般牢不可破了。所以......”
“好了,姐姐知道了......”
“只是,庭雪的两套衣服一套在小屋中被烧毁了,另一套现在也变得残破不堪,所以......只好借姐姐的衣服一用了。”
“这庭雪不用担心,姐姐早有准备。”
江城雪姐姐说罢便打开了床头灯,自信满满地从床边的柜子里取出了一套同我被毁掉的两套汉服造型完全相同的汉服。
“姐姐,这是......”
“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当然奇怪啊!
“这种款式的汉服是庭雪在sp-store特别为自己订做的,姐姐怎么会也有一套呢?”
“庭雪你所有不知,其实早在庭雪之前,我就已经在sp-store订做了这样的一套汉服,只不过后来庭雪更早去提货,当时店家只完成了两套,都被庭雪取走了。所以我订的那套延期了。于是我就耐不住性子拜托了另一家服装店,那家店的店长听名字就知道是个拜金主义,所以我随便做了些工作他们就很快把衣服做出来了。姐姐一直都有好好保管,现在总算能派上用场了。”
姐姐边说边帮我褪去了身上的睡衣。
遍布全身的伤口就这样暴露在了空气中。
感受着刺骨的痛楚,我勉强振作精神。
“庭雪......”
望着我伤痕累累的身体,姐姐沉默了。
是啊,没有一个女孩子希望自己变成这般模样,但是......
“没事的,姐姐,这些都只是外伤......庭雪的伤其实早已经痊愈了。”
我看了一眼枕边相片中的自己,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
.......
“庭雪,慢慢来.....”
“恩。”
我在姐姐的搀扶下,缓缓走到窗边。挂在窗外的雪娃娃上已经积满了雪。
打开窗户,外面的世界依旧寒冷。
白色的世界,纷飞的雪,在那个不同于此的次元中徘徊。
雪为何会落向大地?
是因为倾慕,抑或仅仅是不愿留在那方天空呢?
“姐姐,在这一方雪景中,到底隐藏着什么呢?庭雪总觉得,我们正在陷入一个可怕的深渊,一个疏忽就可能陷入万劫不复。”
“怎么,连一直都游刃有余的庭雪都会害怕吗?”
“游刃有余.....庭雪才没有这么厉害,而且现在,庭雪心中的恐惧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了。”
曾经的我,可以笑看一切未知,而现在的我,却没有了那份从容。
“找回了恐惧,说明庭雪又变回了从前的庭雪,难道不是吗?”
姐姐挽着我的右臂,带着我一步步走向房门。
“庭雪上山之前最后一次感到害怕,是什么时候呢?”
姐姐的问题庭雪真的很难回答。
“谁知道呢?也许要追溯到好几个月前吧!”
那是清荷姐姐还在世,我们一家都还过着平稳生活的时候。
庭雪曾以为自己已然一无所有,恐惧也就没有了意义。
失去了挚友,失去了父亲,失去了挚爱,连生命都即将消逝。庭雪还能做什么呢?
扪心自问,庭雪所能做的恐怕只有尽力去守护什么了。
守护那些仍未消逝的,重要的人与物,自己就算在烈日下升华,也无所谓了。
但现在一切都已然改变,庭雪已经舍不得这个世界了,归途坎坷,前途凶险,如今的庭雪亦有些不知所措。
然而,庭雪却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那份期待。
期待着将来的某一天......
“庭雪害怕在不久的将来,自己会无法笑着离开。”
“说什么傻话啊,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庭雪怎么可以这么悲观呢?”
深夜的走廊漆黑一片,让人摸不清前方究竟有着什么。
“不确定的事实在太多了,此时此刻吗,我们只怕正处于危险之中哦!”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尽管一片漆黑,但我和姐姐分明看到了一个人影消失在楼梯口。
“姐姐,跟过去看看。”
“庭雪怎么办?”
“这个旅店上下楼的楼梯只有一处,对方若是回到二楼不可能逃得过姐姐的眼睛。”
“我明白了,庭雪自己小心。”
姐姐让我倚着墙壁站立着,字迹则独自一人快步走向楼梯。
现在时间是凌晨四点左右,在这个时间点还会有人在旅店中走动,只怕他的动机并不会单纯。
可是,刚刚才发生庭雪的小屋被炸毁的事件,难道还会有人在这个非常时期图谋不轨吗?
白悠悠仍在昏睡,贤冲应当也处于梦境之中,叔桐山刚刚与归海相认,应当无暇顾及别的事情。
至于常舍青.......他的目标是庭雪,这个时间下楼难不成是在进行着什么布局的准备工作吗?
剩下的人只有那么几个,希望是庭雪多心了吧!
对方说不定也和庭雪一样只是出来散散心而已。
“说不定是归海姐姐因为睡不着而除去看风景呢......”
我这是在做什么?用自欺欺人的方式排解心中的恐慌?
“在这样的夜晚到处乱走可不是我的作风。”
冰冷的声音,来自我的身后。
不,我正背对着墙壁,我的身后只有墙壁。但这个声音,却给我一种来自身后的错觉。
“归......归海......”
在判断出对方的身份之前,短暂的慌乱让我意识恍惚。
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坐倒在了地上。
“真是的,逞强一点意义也没有。”
归海枫的身影因为环境的昏暗而并不怎么清晰。
但从语气上判断,她多半没什么恶意。
“庭雪只是睡不着罢了。”
“是因为疼痛吧,你回到这里时的状态每一个人都看在眼里。你真的很不简单,以一个公敌的身份出现,却在面对店长时还能游刃有余,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距离感。”
深不可测.......但庭雪只是在诉说实情罢了,在混沌的世界中,越是真实的东西反而越能给人带来冲击,让人不可置信。
而且在当时的情形下,唯有如此才能不至于让势完全倾向常舍青。
“归海姐姐,庭雪的状况你也看到了,即使如此,你还要坚持认为庭雪在隐瞒着什么吗?”
“不,事实上,在场的每个不知情的人,包括我在内,都因为你这个深不可测的人险些丧命而感受到了莫大的恐惧。”
对于未知的可怕力量,会有所畏惧野是理所当然的。
更致命的一点在于,在这个旅店中所聚集的人,除了贤冲和归海之外都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而现在,一个新势力的出现不仅会打乱其中每一个人的阵脚,同时也会使他们不得不在短时间内做出决断。
而这些仓促间的决断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就不得而知了。
失序的雪崩之夜,可能会提早到来......
也可能,会有什么别的契机使局势往另一个方向发展。
现在,就看哪一个阵营先忍不住了。
“归海姐姐,你是否想要了解庭雪遇险背后的实情呢?”
“这个实情并没有意义。正义与真实在现在的雪境旅店根本就不能发挥什么实质性作用。庭雪的出现让境主有了一个默认人选,但现在,你的遇险又否决了这个人选。所以旅店内的猜忌会空前强大。这个情况会招致什么后果,你应当是明白的。”
“庭雪不想明白,但庭雪亦不能让未经雕琢的善恶观影响了自己对于局势的判断。”
“从现在的情况看,你已经尽了全力了吧!”
归海枫自信地说着,她的气势已经完全压过了庭雪。
“实际上已经超出能力范围了。所以现在庭雪正忍受着因为自己的不自量力而招来的身体上的巨大痛苦。”
在那个黑色箱子已经毁掉的现在,庭雪手上能打出的牌已经寥寥无几。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现在的庭雪,实际上属于一个随时可以为大局牺牲的角色。
在庭雪精疲力尽的现在,尚且有几个阵营还隐藏在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络之中。
其中之一,归海枫与叔桐山的阵营,现在只被我们和常舍青所知。
“如果你们能保证我父亲的安全,我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
“归海姐姐是在同庭雪谈条件吗?”
“你姑且认为是吧。虽然这里光线不好,但从你身穿的这件衣服上华丽的花纹来看,你们阵营的实力大概比我预料中的要强上许多。甚至占据着地利和人和。”
“何以见得?”
“你所穿的衣服确实是汉服没错。而你逃离小屋时身上穿着的汉服已经被烧得残缺不全,你又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从小屋中带出什么衣物。由此可见,你的同伴准备实在是有够充分的。江城雪所表现出的那一面实在是太单纯了,以至于让我错误地估计了你们的能力。”
真是厉害!归海枫的动态思维甚至打破了势的限定,能够越过时局找出隐藏在其背后的动态平衡。
“归海姐姐思考了一整晚,得出的就是这个结论吗?”
“是的,所以作为中立一方的我也该下注了,你们阵营可以说是害人之心最不明显的阵营,所以我加入你们后被反戈一击的概率最接近零。所以,我决定在你们身上下注。”
放弃了自己父亲的好友常舍青而选择了我们......
尽管我们占据地利和人和,但战斗力上却完全不是对手。
归海枫尽管满口都是厉害,但却投靠到了胜机并不大的阵营。
这是不是一种不坦诚呢?
还是说,她有自信能帮助我们在这场混乱中生存呢?
故意夸大我们阵营的实力,为的只是隐藏自己加入我们阵营的真正理由。
“庭雪突然觉得,不知恐惧为何物的也许并不只有庭雪一人......”
我拉住了归海向我伸出的手,重新站到了走廊之中。
而就在此刻,雪之本境的崩坏正式开始。
雪影 end
九.雪暴 (端贤冲)
夜半时分,我被一阵骚乱所惊醒。
朦胧之中,敲门声脱离了那份嘈杂独立了出来。
“贤冲!贤冲!不好了!”
这个声音.....是小雪!
“发生什么了!”
我又一次还未来得及换好衣服就跑出了房间。
晚上九点第一次被惊醒,而经过了四个多小时的雪地奔走之后,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下的我竟然又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身子跑到外头。
只不过,在了解了所发生的事之后,我却再也睡不着了。
贺松原死了,尸体就躺在旅店之外不远处的雪地上。
旅店外,其他十人中除了白悠悠都已经聚在了这里。
庭雪倚在归海枫的身边,站在离尸体最近的位置上。
现在外面正下着大雪,而尸体周围并没有任何脚印,很明显,如果不是被人从楼上丢下来的话,他已经死亡有一段时间了。
“庭雪,归海,情况怎么样?”
我拉着小雪的手,穿过被恐慌所包围的人群,径直来到了庭雪身旁。
“毫无头绪,而且因为这里过于寒冷的环境,据店长说,连死亡时间都很难精确判断。”
不过,从我们回到旅店到现在过了不到三个小时,贺松原在我们回到旅店时还好好地活着,所以他很可能是在我们各自回房后不久就被杀害了。
“死因呢?”
“从头部的瘀伤来看,手法很简单,就是被人打晕了丢到这里冻死了。”
“除此之外呢?”
“还需要什么吗?”
我的问题刚一出口,庭雪和归海的反问便一同响起。
“没有别的什么线索了吗?”
“线索?能指认凶手的线索?”
归海枫一脸嘲讽的表情。
“贤冲,你难道准备找出凶手吗?”
“呜......难道不应当这样吗?”
“如果真是如此,倒也容易。”
庭雪淡淡一笑,坦然地望着我的眼睛。
“庭雪就是凶手,现在贤冲指认出庭雪便是,庭雪不会为自己辩护的。”
“还有,我是帮凶,庭雪行动不便,执行谋杀的人是我。”
与庭雪与归海枫轻飘飘的语气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们认真的眼神。
所幸,她们的话只有我和小雪能听见。
就在这时,站在不远处的常舍青发话了。
“外面很冷,我们先回屋去。”
“我赞同店长的说法,只不过......”
叔桐山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显露出为难的样子。
“行了,把他先搬回去再说。”
成启言二话不说,走近了贺松原的尸体。
没有人打算阻止他,相反,归海枫倒是一把将庭雪推给我之后就跟上了成启言的脚步。
“庭雪,这个......”
“怎么了,贤冲?你该不会是想保护犯罪现场吧!”
“这.....按照常理.....”
“常理在这个雪之本境是行不通的,待会儿庭雪就把我和归海姐姐的杀人手法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你,到时再由你做出决断吧!”
她的语调依旧并不十分郑重,但严肃的神色却清楚地说明她并非在开玩笑。
眼看着归海和成启言抬起贺松原的尸体,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
回到旅店内,气氛变得更加凝重。
“发生这样的杀人事件,在做每个人心理恐怕都不好受。”
常舍青依旧是一副领导者的姿态。
老实说,我认为他的嫌疑才是最大的。
“现在各位只怕都会感到恐慌,但我们只要不互相猜忌,那个境主就找不到机会。”
他并不避讳他杀的事实,但却对真凶的事只字不提,就像凶手并不存在一样。
不管怎么想都十分可疑。
“店长......”
我打断了他的话。
“怎么了,端贤冲?”
凶手就在我们之中,如果不找出来我们都会有危险。
我原本想这么说,但几道冰冷的视线已经从各个方向传了过来。冷我不禁打起了寒颤。
“我累了,想早点睡。”
霎时间,所有的目光都从充满敌意变成了饱含赞许。
“你说得不错,今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相信每个人都已经疲惫不堪了,贺松原的事就留到各位都休息好了之后再讨论吧!”
店长的话语一出,在场的人无不松了一口气。
没有人多说一句话,但径直离去的行为已经表现出了他们的态度。
“贤冲,做得好!”
庭雪挽着我的右臂,用自己空闲的右手对我竖起了大拇指。
而就在我们回到小雪和庭雪的卧室之后,擅自跟进来的归海她的第一句话竟然也是......
“端贤冲,你什么时候变得不那么白痴了!”
“我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吗?”
“你代替庭雪成为了杀人凶手哦!”
回答我的,是庭雪。
“你说什么?我是凶手?”
“庭雪,贤冲还不明白你的意思。”
江城雪如是说,但她的话外音也很明显,就是她已经明白了庭雪的意思。
“贤冲,你思考一下,贺松原相比于我们其他人,有什么特点?”
这......个性孤僻,不,季愁然也不太爱与其他人往来。
贺松原的特点,或者说他对我们而言的特别意义在于.......
“他能修复无线电,让我们能尽快获救。”
“没错,一旦贺松原死去,便没有一个人能进行无线电修复工作,救援就会无限延期。”
归海枫接过我的话茬,如此说道。
“而在这个局面下,如果有一个人作为大家心中默认的假想凶手而被孤立起来,对每个其他人而言无疑都能省下不少心思。”
这句话,是小雪说的。
我很少见到小雪如此冷静的一面,是什么促使她暂时放弃饰演纯真的江城雪这一角色的呢?
“这个人,毫无疑问就是大家心中最有可能炸毁吊桥,并且最不希望我们平安下山的人。”
这两个事件的表面动机,确实几乎相同。
难道说,这个人会是......
“庭雪,难不成......”
“恩,就和庭雪初次出现在大家面前时那样,尽管彼此都心照不宣,但大家的矛头毫无疑问都是指着庭雪的。而现在,之所以这种倾向并不像上回那么明显,是因为庭雪已经受伤的缘故。老实说,现在大家需要的只是一个自我暗示而已。”
庭雪始终靠在我的身旁,让我深深地感受到了她对我的一种依赖。
“偏偏庭雪又称为了尸体的第一发现者,在这个时间点,一个受伤的人跑到外面的雪地上,并发现一具尸体。这个事实会给人一种明显的暗示,如果这个伤者的脑子没有问题,他一定就是那个凶手。”
归海枫的分析虽然缺乏证据,但也同样难以找出破绽。
“方才的局面,对庭雪而言可以算是绝境了,如果不是因为还存在着第四个发现者的话,庭雪甚至想隐瞒自己发现尸体的事实。”
“第四个发现者?”
“当时庭雪和归海姐姐因为担心小雪姐姐,便自行下楼了。当时,姐姐正站在楼下开启的旅店大门门口。”
“那也只有三个人才对......”
“姐姐是追随着一个人影下的楼梯。若是当时我们三人假装没有发现尸体,那个隐藏在暗处的第四位发现者便可以跳出来说明实情,到时我们的嫌疑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确实,同样作为半夜无缘无故在旅店内走动的人,若是庭雪她们隐瞒了实情,铺天盖地的怀疑一定会接踵而至。
“贤冲,你知道吗,方才庭雪并没有欺骗你。庭雪就是那个凶手。”
“但现在变成我了,对吧!”
我终于明白了,在这个案件中,凶手代表着怎样的意义。
“在受到法律约束的社会中,凶手必须是犯下杀人罪的那个人,但即使如此,依然会有冤案诞生。而在这个雪境旅店,法律的约束不复存在,主导时局的是人性,更进一步,是人心。刚才,如果有一个人能跳出来承认自己是真凶,局势就能得到控制。尤其是仍处于风口浪尖的庭雪,如果站出来,一定能很大程度上抚平其他人的心。”
“可是,如果承认自己是凶手的话......”
“不会死的......”
庭雪坚定地摇了摇头,尽管她没有正视我,但我从她毫无迟疑的态度看,她确实曾准备站出来背上凶手的罪名。
“只要把庭雪软禁起来便可,因为无论谁都明白接下来依然还会发生意外,到时候如果庭雪死了,其他人就会无从下手,倘若庭雪还活着,他们只要拷问一下庭雪,逼问一些诸如用的什么手法,共犯是谁之类的问题就够了。无论庭雪是否给出答案,他们都能以此安抚人心,就算理由是庭雪不肯承认。”
这是何等残忍的说辞!
可是为什么,庭雪是微笑着说出这些的呢?
“刚才回到旅店之后,从场面就已经失控了,尽管店长刻意规避了凶手的问题,但一旦有人提及,这个问题便会不可避免地被搬到台面上。庭雪......庭雪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嘛,我刚刚才答应助庭雪一臂之力,所以也打算和她一起背黑锅,一来还能让父亲等人有所顾虑,二来两个人也能有个照应。而且......”
“而且什么......”
“端贤冲,你是混蛋吗?”
我的问题,换来的竟是归海枫的破口大骂。
刹那的恍惚之后,头脑中闪过一个个残破的画面。
“庭雪......”
我怎么可能容忍一个女孩子被几个大男人肆意拷问凌虐呢?
何况这个女孩,还是我所珍爱的庭雪,一个为了稳住局势,不惜让自己已经伤痕累累的身体再去背负不应有的罪名的少女。
望向笑得那么凛然的庭雪,我的泪水如决堤般涌出。
“庭雪!”
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一把将庭雪拥入了怀中,少女的体香与她急促的呼吸就这样刺激着我的五感。
这感觉........似曾相识......
“咕噜咕噜!”
少女想说些什么,但却只是无力地捶打着我的胸口。
“给我适可而止吧!”
“贤冲......你也注意一下我的感受吧!”
归海和小雪终于忍不住了。
“抱.....抱歉,我失态了。”
“你这头蠢驴失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问题是,你知道自己的位置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吗?”
归海的质问,如利刃般刺穿了我刚刚建成的温柔乡。
不过,现在的我,已经不会惧怕那些东西了。
是的,我已经能透过表面,看出隐藏在背后的利害了。
“我已经被其他人自我暗示为凶手了,只不过,仅停留在暗示的程度,我和庭雪不同,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
而且,我并没有承认自己是凶手。
从我怀中挣脱出来的庭雪,以赞许的目光望着我。
“贤冲真的好厉害,连庭雪都不曾想到你能如此轻描淡写地解决问题。”
那是当然的,我不可能一直活在柔弱女孩的身后。
刚才回到旅店之后,似乎每一个人都在等着有人把谁是凶手的问题抛出来,这个问题的出现能打开局面,带来转机。
可是,为什么没有人站出来?
因为他们都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害怕被调查,害怕真相。
而相对而言并不畏惧真相的我,则是抛出问题的最好人选。
他们绝对不会料到,最可能捅破窗户纸的我,竟会建议终止讨论。
在他们眼里,这是逃避,是我想隐藏什么。
我的反常定然会给予他们一种暗示,就是我是凶手,我是境主的暗示。
但我和原本就处于风口浪尖的庭雪不同,仍然处于绝对正义的表面。其他人需要我在关键时刻出来稳定局势,所以并没有人质疑我想让讨论迅速结束的说法。他们也想借此继续隐藏自己不能公之于众的真相,而且也没有人同我有什么尖锐矛盾,希望借此机会落井下石。
所以我十分安全,以这个安全的身份抛出“我是凶手,我是境主”的暗示,让这群家伙得了心理安慰并没有什么不好。
这才是端贤冲,一个用于承担一切的男人,一个用于保护自己所珍爱的少女,并为之拼上全部的男人!
这样的我,将会在雪之本境的混沌之中,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
“端贤冲,你当时只是迫于众人的压力才改口的吧!”
“当时也许真是如此,但从现在的角度看却又不同了。”
“贤冲.......”
“怎么了,庭雪?”
“不,没事.....这算不算是......喜极而泣呢?”
少女闭上双眼,用食指拭去了溢出眼角的泪水。
雪暴 end
十.昕雪 (庭雪)
“已经离开了吗?”
“恩,他已经走了......”
图书馆内,送走了端贤冲的我,等到了自己的姐姐。
准确地说,她早已经在门口站了许久,只是因为不愿与端贤冲见面而没有进来。
“果真,他还是找过来了,就如同我们预料的那样。”
“冤冤相报何时了?端家从很多年前开始就被仇恨所困,这段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春秋,但......这和端贤冲是无关的。”
“庭雪,这些仇恨不仅与他无关,同样也与你我无关。你还是别放在心上了。”
姐姐应该知道这样的劝说对我而言并无意义,但依然还是如此说道。
“庭雪当然明白,但血浓于水,清荷姐姐是端贤冲唯一可以依靠的人,现在她已经死去了,你又让端贤冲何去何从呢?他需要一个活下去的动力,否则,就只能让时间来冲刷这一切了。但庭雪只怕他会等不到风卷云舒的那一天。”
“这个动力就是复仇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轻轻闭上了双眼。
“庭雪,你一定又想做些什么了,姐姐知道以你的性子,无论姐姐如何劝说你都会义无反顾地去做,可是......”
“如果有可能,庭雪想用自己手中的剑,去斩断端贤冲心中的仇恨。”
这把剑,正是庭雪所具备的特性,身份不到二十岁的女性却阅读过不少史书。
俗话说,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
这正是势,高于推理之剑。
人的权衡固然不可控,不可测,但因势利导却还是有可能做到的。
端贤冲现在需要什么,活下去的动力。
复仇毫无疑问是其中的一个选择。
但,他却又不仅仅只有这一个选择。
“庭雪想成为他活下去的动力。”
“庭雪,你是认真的吗?”
“恩,姐姐,庭雪是非常认真的。”
“对于端家,我们孟家并不亏欠他们什么,我们也没有理由为他人的过失埋单。”
“流水无情,落花有意。姐姐,庭雪早晚都会踏出这一步的。”
“难道说,庭雪你......”
姐姐的表情仅仅用吃惊两个字已经无法形容了。
一直以来,庭雪都极少与父亲以外的男性往来,更不用说是恋爱了。
“对庭雪而言,清荷姐姐是无可替代的朋友,她的一言一行,都深深地影响着庭雪。所以,在今天之前,这个素未谋面的人已经在庭雪的脑海中有了一个清晰的形象。所以,庭雪并不承认这是一见钟情哦!”
清荷姐姐口中的那个端贤冲,与今天见到的完全不同。但这份差异,却让庭雪感到震惊。
端清荷口中那个聪明到有些自大的弟弟,竟然会在庭雪眼前变作一个无知甚至有些唯唯诺诺的少年。
这违背了本性的伪装所代表的意义不言自明。
一份血浓于水的真情让庭雪无言。
为了姐姐,他可以舍弃一切,而他的姐姐,也早已为他舍弃了所有。
端氏姐弟的那份羁绊与他们的不离不弃让人不敢想象。
“庭雪,你明白你的选择意味着什么吗?”
“庭雪当然知道,一旦庭雪输给了他心中的复仇执念,庭雪就将失去自己最美好的东西。但若是庭雪不去尝试,庭雪终将无法原谅自己。”
从那时起,庭雪就下定了决心,要成为端贤冲活下去的动力。
为了完成清荷姐姐的心愿,为了让庭雪能坦然活下去,江庭雪此生必会对端贤冲不离不弃。
.......
“贤冲......我......”
此时此刻,我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抽搐,泪水打在了他的胸口,那份炽热令我失声恸哭。
“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庭雪,庭雪你怎么了?”
少年同他身旁的归海枫一样不知所措,而姐姐则在一旁无奈地摇头。
“归海,我们就先回避吧!”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姐姐,谢谢你,谢谢你能体谅庭雪。
庭雪的心情,即使用尽了天地间最华丽的辞藻也无法具体地描述。
被折断双翼的蝴蝶借由已经死去的伴侣的翅膀再度飞舞于花丛之中的感觉,也许还不如现在的我这般幸福。
庭雪似乎已经战胜了他心中的仇恨。
结果,庭雪什么都没有失去,反而赢得了自己不曾想到的温馨。
“贤冲,庭雪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怎么,发生什么了?我说错什么话了吗?庭雪,庭雪你别哭了行吗?你这个样子,连我也......”
“贤冲你......现在是什么感觉呢?”
“不知道......”
他犯傻的样子,已经和初次见面时完全不同了,这份真正的无知,他好似好还未曾有过。
这是不是他已经回归真实的证明呢?
“怎么会有人不知道自己想什么啊?”
“不知道也没办法,庭雪不是一直都说,试图挖掘真实,实际上只是捕风捉影吗?”
他腼腆地笑了笑,这份笑容中包含着怎样的感情,庭雪依然无需去臆测。
“庭雪有这么说过吗?”
“天知道,可以由,可能没有,但我觉得你是这么想的。”
了不起!好一个见招拆招啊!
连庭雪的高于推理之剑都要甘拜下风呢。
以理服人,以势动人,以情感人。
贤冲的剑,已经超越了势,忘却了理。
这把忘却推理之剑,足以直指人心之中最敏感脆弱的部分。
无论是谁,都会融化在他的剑气之中吧!
“贤冲,你都回忆起来了吗?”
“回忆起什么?庭雪觉得我回忆起多少了呢?”
“庭雪不知道,但庭雪觉得那早就不重要了。”
一直以来,庭雪都在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仿佛等待了十年,百年,甚至千年。
冰雪中的花,曾无数次孤独绽放。
但这一回,她却终于等到了这片刻的永恒。
“时间啊,你为何要流逝......庭雪真希望此刻即是时间的尽头。天荒地老,海枯石烂,璀璨星月,永恒钻石,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没有了价值。”
无论庄周梦蝶也好,蝶梦庄周也罢。
只要这场梦还未结束,它就是庭雪的全部。
“庭雪,不知为何,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失而复得了。”
“失而复得?”
“不对,并不是这样!庭雪,我从未失去过你,反倒是你,一直都很痛苦吧!被我所忘却,被我所疏远。我总觉得,这份苦难的岁月,实在太漫长了。”
“是啊,漫长到足以让雪之本境变得如梦似幻的程度了。”
漫长到连庭雪都一度不再坚持的程度了。
可是,庭雪不是正活在此刻吗?
回首过往,无论那个身穿汉服的少女去往何方,那都仅仅是曾经到来。
现在,庭雪就在此处。
与这个庭雪一生的挚爱相拥在一起。
“什么都没关系了,哪怕庭雪真的已经死去,有这样一个梦,也夫复何求了。”
更何况,庭雪现在并不在梦里。
庭雪并不相信神的存在,因为如果你真的存在,那么你为何要给予庭雪如此痛苦的岁月呢?
可是现在,庭雪想感谢你赐予庭雪如此美妙的命运。
对庭雪而言,这已然不是救赎这两个简单的字就能涵盖的了。
为了谱写这样的命运,你也一定是经过了无数个不眠之夜的辗转,在红茶,咖啡与夜宵的支撑喜爱,才勉强逆转了命运的轨迹,给予庭雪这刹那永恒的吧!
“有了今宵,庭雪也不用再期待什么了。而且,将来的事又有谁可以预料呢?”
“不能预料,可以去期待嘛!”
“过去没有假设,未来无需假设,而现在......贤冲.......”
“庭雪......”
期待......我还有什么可以期待的吗?
我脱离了贤冲的臂弯,正视着他的闪烁的双眼。
四目相对,他眼中的炽热令我的意识变得恍惚。
今宵的江庭雪......是否因不完美而超越完美呢?
这样的我.......是否可以.......
“啊啦啊啦,我在胡思乱想写什么啊?”
“庭雪?”
“庭雪在这里哦!”
飘雪如斯,随风而至。
并非因为倾慕,而是期待留住大地的温度。
长久守护,庭雪兵不会期待太多。
庭雪的病还无法根治,这样的我还不能强求不应有的交合。
但是,我们之间的冰堑却早已不复存在。
“差不多,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贤冲也很累了吧!”
“累倒是不错,但多少还有些体力富余。”
“也好,贤冲就帮庭雪从一楼杂物间取一根拐杖来好了。”
“要那东西做什么?”
“庭雪想一个人静一静。”
否则,我怕我会把持不住。
“难不成我就这么碍眼?”
“对对对!如果贤冲一直在庭雪眼前晃来晃去,庭雪就没办法把你装进心里了。”
这个答案,你还满意吗?
“行,那我便如你所愿......”
贤冲二话不说,闪身离开了房间。
这一回,我又该对着窗户傻笑了吗?
........
夜深人静,不,现在已是拂晓,我有多久未眠了呢?
早已超过了一整天,疲惫,困倦,都是理所当然的。
但,若是此时浸入梦境,梦醒时分,迎接我的会是怎样的一方世界呢?
“庭雪.....”
“请进!”
“拐杖我取来了。”
“谢谢!”
短暂的对白之后,贤冲离开了房间。
姐姐和归海似乎暂时也不会回到这里了。
因为方才贤冲开门时,我注意到走廊的灯已经关闭。
姐姐多半是睡到归海枫的房间去了吧!
那么,我是否也应当入睡了呢?
梦,终有一刻是会醒的。
我的手心,那来自他身体的温度已经在风雪中徘徊渐消。
“好冷.......”
只是片刻的孤独,已经足够让我如此动摇了吗?
“庭雪,需要我陪你吗?”
门外,他的声音虽含困意,却也不乏热忱与关怀。
“贤冲也去睡吧,庭雪没问题的。”
我不能陶醉于此刻的幸福之中,因为雪之本境仍在继续新的轨道上持续着。
庭雪不仅要把握现在,期待未来,更要用自己的手去握住明天。
只有我们都能活下来的未来,才真正值得拥有。
所以......拜托了,再坚持一下,脱险之后怎么样都没关系了,但是我的身体,决不能现在就垮掉。
不愿早起,是因没有勇气迎接初晓。
不忍睡去,是因没有勇气割舍今宵。
庭雪不想从梦中醒来,哪怕只能让现在的心境维持片刻,对庭雪而言已经足够美妙。
再出去走走吧,注定无眠的今晚,不至白昼不会终结。
拐杖代替了我没有知觉的左腿,帮助我站在了地面上。
不需要任何的的支持,但仅凭庭雪,连前行都十分艰难。
庭雪的体质并不好,但这样的我,却一次又一次地做着类似自我毁灭的事,所有的一切,又是为何?
没有依靠,没有寄托,人真的就能达到无我吗?
不对!不对!不对!并不是没有依靠。
而是庭雪只想着单方面地为他付出。
庭雪以为这就是无私,这就是真爱。
现在看来,庭雪从前真的一无所知啊,
不对!不对!不对!难道庭雪还在索求着什么吗?
混乱,迷失,请到此处,依然超越了势,忘却了理,无论庭雪如何思索,得到的都唯有惘然。
“风无向,水无痕,雾无迹,雪有情。庭雪独爱飘雪的惹秋霜而不灭,驭狂风自逍遥。”
左手已在此刻为足,但仅存的右手,却依旧足以握住那缥缈的一瞬。
握住了,便要至死不释。
什么都不去想,就这样一点点行走吧!
庭雪只想留住此刻的心。
因为庭雪不是正在散心吗?
.......
啪嗒!啪嗒!啪嗒!
我也不知自己行走了多久,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以置身于灯光之下,眼前的梅杜萨之筏依然释放着她引以为傲的石化凝视,但我却不屑于再看她一眼。
“这么晚了,又是谁在此借酒消愁呢?”
今人梦昨宵,是为借,酉刻泪东飘,是为酒,凌霄怎弄雨,是为消,秋心恨天遥,是为愁。
这是我曾写给自己的短诗,但现在,我却以为它更适合眼前的人。
“真想不到,大难之后第一个来安慰我的居然是你,江庭雪。”
常舍青愁容满面,酒气从他的口中飘出,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您以为,庭雪是一个会落井下石的人吗?”
“怎么,我还值得你用处‘您’这个称谓吗?”
“无论我与您有着怎样的仇怨,您始终都是庭雪的长辈,庭雪若是因为私情而对您不敬,那便是庭雪之过。”
现在,常舍青的处境比我还要糟糕,贺松原身死,叔桐山与他已经不再同心,而成启言一开始便对他存有戒心。
此刻的他,已经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
“果然,你并不是个会布下复仇棋局的人。江庭雪,你只懂救人,不懂杀人,你只拥有柔,而没有狠,这早晚会让你陷入万劫不复。”
“那么您认为,既懂得杀人,又会行狠招的您如今比起庭雪又如何呢?”
“不愧是孟宏博的女儿,继承了你父亲的口才。”
常舍青苦笑着,此刻的他一点也没有平日的威严。
“那日,你与你父亲一同登山,只怕另有原因吧!”
“您为何会下这个结论?”
“很简单,那次事件之后,我调查了孟宏博的家庭背景,发现他根本没有儿子,却有两个女儿。当时江城雪在外地,能随我们上山的只可能是你,但你平日体弱多病,体力很差,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理由和你父亲一同来登这座山的。不过现在,我总算知道答案了。”
“庭雪洗耳恭听。”
常舍青眉头舒展了一下,继续说道:
“你事先就知道我们有谋害你父亲的计划了!”
“我......”
“我不用你回答,只是告诉你我的结论!”
被说中了。只是,当时我获得的消息只能算是推测,在毫无把握的情况下,我只好选择随父亲一同上山,希望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做些什么,但是......只是蚍蜉撼树而已。
清荷姐姐的死,让庭雪感到无力。
父亲的死,再次使庭雪感到力不从心。
贤冲复仇计划的实施,让庭雪质疑起了自己的价值。
而庭雪自己的病情,最终成就了庭雪的绝望。
每一次,在庭雪开始动手进行预防的时候,惨剧都已经不可阻止。
庭雪没能救下任何人,反倒是一次次被他人所救。
白悠悠现在仍旧没有恢复意识,对这样一个柔弱女孩而言,在雪地中持续奔跑数小时只怕会在她的身体里埋下病根。
庭雪不是答应你,要给你一个真相,并助你复仇的吗?
为什么现在,反而是你在帮助庭雪呢?
“江庭雪,告诉我,你的愚蠢究竟还要持续多久?因为你的愚蠢,这里的人都完全被扭曲了!”
“店长以为,他们本该如何呢?”
“端贤冲的求知欲,白悠悠的复仇之心,还有其他几个人的野兽本能,现在居然都没有了,既然如此,你设计把我们聚到中这里又炸毁吊桥目的何在?”
“店长,您有一句话并不准确,炸毁吊桥的并非庭雪,而是另有其人。”
庭雪仅仅是替他承担了罪过。
“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吗?”
“您难道不是一样在避重就轻吗?”
我毫不含糊地将皮球丢还给了他。
“难道.......你都知道了?”
“否则,您认为桥被炸毁的原因是什么呢?”
只有奈何桥坠入深渊,复生桥才能将天地紧密相连。
“江庭雪,你已经无药可救了!”
“庭雪确将不久于人世,但这无需您过多挂念。您无需一刀一枪,只需在旅店静候几日,庭雪说不定就会因病死去。”
“你难道不知道,我们杀掉其他人之后定会返回旅店?你只需提前将旅店中的两人接出,想避开我们逃出生天轻而易举。”
“对不起,庭雪真的不知道。”
“所以你们这些未经社会洗礼的蠢货才会处处碰壁,才会活不下去!”
常舍青的表情为什么会如此悲伤呢?
“于是,您就夺去了我们唯一的希望贺松原,让我们在此自生自灭吗?”
庭雪并不认为贺松原时店长所杀,但就当是投石问路吧!
“你难道认为是我杀了贺松原?”
“现在找出凶手有意义吗?”
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很遗憾,我不会蠢到杀掉自己唯一的盟友,而且我也没必要骗你,你要送我上刑场的话,证据已经够了,我还不至于惧怕多一条罪状。”
这些分析,与庭雪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没有说谎的必要,庭雪也得到了一个理应确切的答案。
“那么,店长以为接下来该怎么办?”
“接下来......”
常舍青凝神思考了片刻。
而这个片刻,却漫长得令我几近窒息。
就在下一个瞬间,他突然从座椅上站起。
只用了一个刹那,就闪到了我的身前。
我猝不及防,慌乱之中身子一歪,拐杖从手中脱离,我的身体失平衡摔向地面。
但在落地之前,就被什么人一把拎起并且掐住了脖子。
可是,为什么我的双脚没有离开地面呢?
“呜.....店......长......”
“愚蠢的江庭雪,你在这个雪境旅店是活不下去的,就让我送你一程!”
这......怎么会......我以为他是不会对我动手的......
难道人心真的没办法改变吗?
不行了......呼吸......意识......
“弱肉强食,想要生存,若是不能改变环境,就只能进行生存竞争,带着这个忠告投胎去吧!”
这场梦,注定不会醒了......
今宵的回忆,是如此美妙,庭雪......好幸福......
只是......以这种方式离开......还真是......不甘心......
不过......并不是庭雪想死......而是......无计可施......
但......即使如此......庭雪依然不想对别人有过多的戒备......
势高于理......情......高......于......势......
贤冲,姐姐,对不起......
“江庭雪,再见了!”
在捕捉到这最后一个声音之后,梦境沉入了黑暗。
.......
随后,我醒了过来......
“呜......咕......”
睁开双眼,客房里的一切都是如此熟悉。
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两点。
窗外的世界依旧惨白,雪无声地控诉着大地的无情,纷纷扬扬,落地消融。
只是,本境之雪是永生不灭的。
至少在还未迎来春天的现在是如此。
“我还真是,做了个好梦啊!”
梦醒之时,身边却无人陪伴,这个不失为一种可爱的寂寞。
我坐起身,穿好拖鞋,欲下地行走。
但左腿却突然一软,就这样,我摔在了地上。
“哎呀,我好像有一条腿受伤了的样子。”
正好,有一根拐杖正好端端地放在我的床边。
在它的帮助下,我移动到了洗手间,经过了与往常一样的洗漱,开始了自己在雪境旅店的第二天。
“嘎吱!”
推开房门,我惊奇地发现已经有人在门口迎接我了。
“庭雪,昨晚睡得还好吗?”
贤冲经过了一晚的休息,面色变得很不错。
“早啊,庭雪。”
“嘛,差不多算午安了。”
归海和姐姐倒还是一脸疲惫的样子。
“庭雪睡得很好,谢谢。”
我回应道。
随后是不是该确认些什么呢?
“对了,店长呢?”
“店长?他吃完中餐之后就开始尝试进行无线电的修复工作了,不知会不会有所进展。”
“是吗?”
弱肉强食,生存竞争......
为什么连一直都稳如泰山的常舍青,也会搬石砸脚呢?
昕雪 end
十一.雪暖 (端贤冲)
“庭雪,真的不需要帮忙吗?”
“恩,现在的经历也是一种不错的体验不是吗?”
我看着前方身穿汉服拄拐前行的庭雪,生怕她会摔倒。
汉服的下半身到底也是类似裙子的样式,所以并不便于行走,尤其是对于拄拐的人而言更是如此。
这样的庭雪,动作笨拙得反而有些可爱。
————是不是觉得很像守着她呢?
一个声音,突然间从耳畔响起。
————不只是你,咱也是一样的。
“谁?是谁在说话?”
“贤冲,你也听到了吗?”
我,庭雪,江城雪和归海枫面面相觑。
就在这时,有一个人从楼梯口走了过来。
来人穿着牛仔裤与白色运动服,脸色看起来与死人无异。
我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你是什么人?”
雪境旅店的第十二人,难道是雪之境主?
“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境主没错。”
他似乎能看穿我的想法。
“只不过,同你们想象中的境主并不是同一个意义。咱只是出来透透气而已。此时此刻,咱刚刚写完《寻雪记》,就突然心血来潮想来见见你们了。只不过,咱又不想让一个额外的章节破坏了你们难得的幸福时光,所以就出来打个酱油了。”
“我怎么完全听不懂......”
不只听不懂,这个家伙同庭雪不同,与我之间根本不可能存在交集。
“现在时间已经静止,而你们脑中关于此刻的记忆也会在咱离开之后消失,咱来此的目的,也不过是情到此处有感而发。说起来,这么严肃并不是咱的风格,而且,为了防止过多的砖头,咱还是长话短说了。”
“这个家伙的自我意识可真是过剩。”
“哈哈!完全云里雾里。”
“您是不是太累了,需要庭雪带你去客房休息片刻吗?”
“归海枫!”
无视三位少女的话,陌生男子看向了归海。
“恩?”
“你的关键词是‘守护’,所以若是有舍呢么意外变故,你很可能会是你们四人中第一个牺牲的。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我可不觉得你的话有什么可信度,不过,其他三个人要是先于我发生什么不测,我确实也不会心安理得就是了。”
“很好,那么,江城雪!”
换成小雪了吗?
“有什么事?”
“你的关键词是‘重影’,所以你注定只能在幕后工作,即使如此你也无所谓吗?”
“庭雪已经把小雪的风头全抢光了,小雪还能在幕后做些什么,到也算一种荣幸了。”
“你倒是看得很开,如果能早一些把你的想法说出来就好了。接下来,虽然很想报出你的全名,但还是称呼你为庭雪吧!”
“需要庭雪做些什么呢?”
“庭雪,你的使命是‘创造’,所以对你而言一切皆是原初,并无既定的规则,相信你自己的心。咱相信,若你能坚持自己的道路,即使在苦难的岁月中,你也能寻得通向那个唯一美好未来的道路。”
“唯一的美好未来......简直就像飘雪一样触手不可及,但事情的发展原本就已经如此奇妙,庭雪也就不再纠结既定的命运了。”
“你这么说咱就放心了。最后,端贤冲!”
嘛,还是轮到我了。
“有什么话快说吧!”
“作为咱在这个世界的分身,你倒是没有继承咱的拖泥带水。听好了,你的未来只属于‘革新’,‘革新’与‘创造’是不可分离的,咱已讲 忘却推理之剑赐予了你,若是你无法运用它改变庭雪的命运,那么这个世界的咱便会同庭雪的死一同消亡。”
“庭雪我是无论如何都要守护到底的,这无须你来教。”
“行,态度很坚决啊!这就好了。说真的,咱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般引导者的姿态出现在此,因为你们是记不住此刻的情景的,咱也不过是在引导自己罢了。最后,无论如何,请听好这句话。雪并不是一旦被接纳便会消逝,因为她只需要一个刹那,就能从你的手掌嵌入你心灵的最深处,在那个只属于你的彼方成为永恒。”
陌生人仰望着天花板,在那一刻,那里是星辰,值此白昼,值此雪天,外盒那里会变作星辰呢?
“此去即是永别,咱就把一切都托付给你们了,谁让咱就是这么没人权呢?连露个脸都会招来满脸砖头印。”
他苦笑一声,便从人间蒸发,就如同没有出现过一般,什么都没有留下。
.......
“贤冲,悠悠还好吗?”
庭雪还未来得及去看望白悠悠,所以便问起了她的情况。
“意识已经恢复了,但还是不能下床......”
“是吗......”
她只说了这样简单的两个字,但从她并未回头看向我就可以看出她的心中并不好过。
“庭雪,你也别太担心了,旅店中的食物至少还够我们吃上十天半月的,而且**啊,轮椅啊什么的也都有,所以悠悠不会有事的。”
“不,贤冲。庭雪并不担心悠悠的安危,庭雪只是在害怕别的什么。毕竟,悠悠的处境可以算是最安全的。”
“庭雪的意思是......”
我快步走到庭雪的身旁,小雪和归海也跟了上来。
“归海姐姐,您应当明白庭雪为什么会这么说吧!”
“嘛!昨夜悠悠冒雪回到旅店,而当时旅店的其他人都没有外出过的迹象。所以使悠悠变成这种状况的人若不是我们还不知道的外人,就必定是当时在旅店外的四个人之一了。庭雪自不必说,我也没有理由对悠悠下手,至于家父......现在有我这个顾虑也不会轻举妄动,而店长......与其对悠悠动手,不如对被孤立程度更高的庭雪动手。我猜,庭雪所担心的,反而是悠悠自己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悠悠还是个孩子,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贤冲,目不可信,你所看到的表象是不足以作为你判断的依据的。好好想想,悠悠真的只像你看到的那样只是个普通的小女孩吗?”
区区一个小女孩,会独自一人外出进入雪原,并赶到小屋救下庭雪吗?
“悠悠知道的真相看来不少,而且她自己也有一个上山的理由,按照庭雪的说法,她和店长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解的程度,这样一来......”
“这一夜所发生的事,悠悠是不知到的,所以,她很可能会急于与店长拼个你死我活。”
庭雪的话,与我脑中的想法完全重合。
她会有如此担忧,不无道理。
现在的悠悠,会有一种怎样的情绪......
恐惧,不,还有急躁。
原本自己在暗,常舍青在明,但现在自己也暴露在了明处,这种位置上的变化,会使悠悠的补安全感上升到最大,处于恐惧之中的人,会做出怎样出格的事都是有可能的。
“庭雪,我们必须想办法稳住她。”
“这并不难,只需要我们之中的某一个人陪在悠悠身边就行了。其中,我这个同样受了伤的人并不合适,而贤冲.......”
说到这里,庭雪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就让姐姐负责照顾她好了,悠悠与我关系原本就很融洽,更何况,一个知道她底细的人对她而言更加可靠。”
“姐姐,庭雪原本觉得贤冲才是最合适的,庭雪自己暂且不说,贤冲是我们之中最没有杀心的一位,这点悠悠是明白的。”
庭雪的话同样有一个话外音,但关于归海的杀心从何而来的问题,并不适合现在问出来。
“庭雪说得不错,现在悠悠心中的恐惧多半已经大到令人发指,难保他不会怀疑我们。可是,贤冲并不适合在这样一个时机脱队。”
“为什么?”
庭雪问道。
“庭雪,姐姐觉得你在装傻......”
小雪神情一变,略带笑意地说道。
“呜......真的什么都瞒不过你。”
“当然,姐姐虽然判断力上可能不如你,但你心里在想什么姐姐可是一清二楚的。”
这一段我不太听得懂的对话所意味的结果就是我肯定陪不了悠悠了。
老实说,其实陪着一个悠悠这样可爱又带点腹黑的萝莉也蛮不错的。
想到这里,我不禁稍稍有些遗憾。
“白痴,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归海枫二话不说,对着我的后背就是一拳。
“归海枫,贤冲和庭雪就由你照顾了。”
小雪直视着归海的双眼,颇有一番挑衅的意味。
“呵,江城雪,你为什么觉得自己比我更适合陪着悠悠呢?”
“因为悠悠对你一无所知,而且,你还有其他重要的事必须要做。照顾悠悠就像是照看精神失常的病人一样,容不得半点闪失,所以在这期间是无暇顾及别的事的。”
江城雪已经是里模式全开了。
但是,好像节奏太快了,为什么气氛会变得如此剑拔弩张呢?
归海枫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白悠悠有着上山的理由,小雪和庭雪自不必说,店长则和这对姐妹有着仇怨,叔桐山是归海枫的父亲,还有,我所隐藏的记忆.......
总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张正在展开的网,它的每一个点,都与其他的某一个点有着联系。
而这里我了解的实情最少,所以会感到气氛并不紧张,他们或多或少比我多了解一些真相,所以.......
“归海,小雪,庭雪,如果我没有估计错的话,鸾渊,季愁然和成启言身上也存在着很大的变数......是不是?”
“诶?”
“这.......”
“嘛.......”
三位少女同时怔住了。
不过,这也就说明我说中了。
谈话到此,我们四人都已经在餐厅就坐。
看着满桌的素食,我突然觉得它们比肉要可口许多。
“怎么,你们好像都不想吃啊!”
“贤冲,对于鸾渊,季愁然和成启言.......”
“你们一直在说,雪之本境偏离了它既定的轨道,但什么是它既定的轨道呢?很简单,这原本是一个布局,虽然我不知道是由谁布下的,但既然这是一个布局,这里的每一个棋子都有其存在的必然性。现在的情况下,为什么你们仍旧保持着如此高的警觉?从你们的言语中看,并不是担心着自己的安危,而是.......”
“贤冲......”
庭雪长吁一口气,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地开了口。
“我和姐姐担心局面失控,牵一发而动全身,现在只要一个点出现差池,就可能导致这里成为一个单纯的杀戮之地。既然贤冲已经分析出了正确的结论,就再往前进一步吧。成启言处于怎样的状态,贤冲可以推测出来吗?”
成启言,为什么先提出来的是他?
“这......成启言......不行,没有头绪。”
“贤冲,成启言的背景是最简单的。”
“对,因为他同我之间没有交集。”
小雪和归海也在此时给了我暗示。
成启言是.......导游。亦是说他和常舍青的位置十分类似......
他现在的状态是......
之前发生了什么?
贺松原被害,也就是说......
“我明白了,成启言同悠悠一样,处于极端恐惧的状态。”
贺松原和成启言虽说关系并不好,但位置和立场却很相似。贺松原的死,会让成启言觉得凶手是冲着自己来的。
而且他的情况比悠悠更加糟糕,因为我们之中没有一个人能够稳住他的情绪,他就是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不定时炸弹,有将雪境旅店炸得支离破碎的巨大威胁。
“那贤冲以为,我们该如何稳住他呢?”
“很难,对一个草木皆兵的人而言,眼前的一切都是敌人。想稳住他比登天还难。”
“确实,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就是成启言同贤冲一样,知道的真相非常少,迷茫之中,在做什么之前都会犹豫,挣扎。所以,若是不过度刺激到他,他还不至于轻举妄动。”
“也就是说,只要我们能稳住其他人,就等于稳住了成启言?所以庭雪才第一个把他提出来?”
“贤冲,太厉害了!”
“你真的是那个不可救药的白痴吗?”
小雪与归海的赞扬让我都不太好意思了。
“唉!要稳住其他人可不简单......”
庭雪的神色依旧严肃。
为了稳住一个人,必须稳住其他所有人,不得不说,成启言这家伙还真是尊贵啊!
“接下来,继续刚才的分析,关于鸾渊和.......”
“呯!”
枪声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这也太犯规了吧,为什么雪境旅店里还会有枪?
“姐姐,归海!”
“恩!”
“知道了!”
三位少女心领神会。
小雪和归海带上拐杖毫无迟疑地跑出了餐厅。
“贤冲......”
“了解了解!”
我背起庭雪,紧跟着她们冲向了二楼。
季愁然遭遇枪击,左臂被子弹命中......
作案者逃逸,凶器不知所踪。
现场的情况,就是这样......
.......
作为受害者,季愁然呆坐在床边,右手捂着伤口,目光呆滞,脸上更多的并非痛苦,而是恐慌。
“愁然妹妹,发生什么了?”
小雪三两步便跑入了房内。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季愁然的身体正在不自然地颤抖,她的瞳孔不断扩大,奇异的双色瞳变得如厉鬼的双眼一般恐怖。
“季愁然,冷静下来!告诉我们发生什么了?”
归海枫紧跟着小雪去到了季愁然的身边,将自己的双手搭在了正陷入恐慌的少女的双肩上。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归海枫的声音依旧那么具有震撼力,但即使是她,也没办法让少女冷静下来。
“刚才确实有枪击发生,房间的门是开着的,凶手和凶器都不知所踪。结论不是很明显吗?”
在我背后的庭雪并没有急于进入房间,我也就不紧不慢地站在了门口。
“凶犯路过房间,随手给了房间里的季愁然一枪?”
“如果现场并不是被什么人刻意伪造的,那实情多半就是如此了。”
庭雪的语气不容置疑,从现场的状况看,这确实是一个合理的推断。
并不复杂,但却能把所有的表象联系到一起。
“但是,房门大开的情况具有一定的偶然性,如果凶手早有预谋的话.......”
“凶手并非一定是有计划的,如果他只是想制造恐慌又怎么说呢?”
与归海和小雪的态度形成鲜明反差的是,庭雪的态度竟显得有些冷漠。
“制造恐慌?那为什么要选择季愁然呢?”
“原因可能有很多种,其一,凶手没有选择确定的目标,季愁然只是碰巧被凶手抽中而已。其二,凶手没有选择特定的时间,而是在等着季愁然的房门大开而已,而季愁然与这里其他人的关系并不明显,选择以她为对象更容易让其他人认为凶手杀戮的对象并不是特定的,从而引起更大的恐慌,其三.......”
“庭雪姐姐,点到为止吧!”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纤细而带有一丝神秘。
毫无疑问,这是来自那个手执魔方的少女。
“悠悠,你怎么来了?”
庭雪突然间一激动,从我的背上摔了下来。
“呜!”
“庭雪!”
我回过头,竟发现庭雪已经被什么人扶了起来。
常舍青......
此时我才注意到,是他背着行动依然不便的白悠悠来到这里的。
“小心点,旅店里的绷带快要不够用了。”
常舍青依旧保持着属于店长的威严。
但我明显地察觉到,庭雪对他的敌意少了许多。
“我没事,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处理愁然的伤势。”
“我当然知道!”
常舍青对庭雪的话嗤鼻以笑,但还是在把庭雪推给我之后便背着悠悠走向了屋内。
“悠悠,那个.......”
“贤冲大哥哥,不用为悠悠担心,魔方占卜已经给予了悠悠一切的真实,你们和悠悠都会平安无事的。”
白悠悠留下她神秘的微笑,进入了凶案现场。
“庭雪,继续刚才的话题,所谓的其三指的是......”
“这......”
果不其然,庭雪犹豫了,悠悠的话确实对她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是的,而且庭雪现在不方便说......”
她警惕地环视了一遍四周,在确定没有其他人在走廊之后,才继续开口道。
“事实上,雪境旅店中原本是不应有枪支的,这是庭雪可以百分之百确定的,所以只可能是外来人将枪支带进了旅店,但庭雪还不能确定这个外来人是谁.......”
庭雪肯定隐瞒饿了什么,因为她所说的话并不能成为她口中的那个“其三”的引子。
白悠悠是知道真相的,所以才留下“点到为止”的说法。
这说明,关于枪支的事,也在雪之本境最初的布局计划里。
“端贤冲,进来一下!”
房内传来了店长的声音。
“知道了!”
我扶着庭雪走进了房内,随后便让她做到了床边。
房间打扫得十分干净,可以看出季愁然是个很擅长家务的人。令人惊奇的是,这样的大冷天,房间的窗户竟然是开着的。
空气清新剂的气味中还混杂着那么一点血腥味。
不过,她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
“找一下子弹打在哪里了?”
“什么?”
“找一下子弹在什么地方,知道了吗?”
店长提高了音调。
“子弹把愁然的手臂打穿了吗?”
“是的,从门口的位置射入,还能打穿她三件衣服共六层外加手臂,看来枪的威力不小。”
“可能是愁然的手臂太细了吧!”
“没那么简单.......”
店长脸色凝重。
“和表面上的第一印象不同,季愁然的身子非常结实。如果情况真的就如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凶手所拥有的这把枪,威力可比一般的手枪要大不少。季愁然,凶手所使用的应当是手枪吧!”
“我不知道!应该......是吧.......”
“啧,真没办法,先把子弹找到再说!”
“没用哦!”
悠悠打断了店长的话。
“你说什么?”
“如果子弹真的是从门外射进来的,现在恐怕已经埋在雪地中了。”
“看来真是这样.......”
店长看了一眼季愁然身后的窗户,脸上的表情更加焦虑。
雪暖 end
十二.雪崩 (庭雪)
接近终局,我望着自己即将被蚕食的一条大龙,坦然地按下了认输键。
“又输了啊,庭雪!”
坐在的身旁的少年表情泰然,正在阅读着《厚黑学》。
他似乎对于我会输这件事并不惊讶。
“唉!对方是有名的天才少女,庭雪能与她对峙到残局已经心满意足了。”
“我之前同她下围棋的时候,次次都会输五十目以上,她的实力只怕接近职业棋手了。”
“庭雪只是但当涉猎,不求甚解,会输给她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一边说着,一边像屏幕另一边的对手发出了信息。
庭雪:输了T_T。
对方的回复也很快传了过来。
白悠悠:到了这个地步,就算你我互换角色,悠悠只怕也逆转不了了。
庭雪:嘛,这样打击庭雪,真是不留情面呢!T_T
白悠悠:悠悠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我同这位网名为“白悠悠”的人是通过贤冲的介绍才认识的。
这位白悠悠是月梨城享有盛名的天才少女,仅以十四岁的年龄就被名牌高校录取,听起来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似的。
庭雪:如果有机会,庭雪介绍我的姐姐和悠悠认识吧,若是和她玩一局神经衰弱,只怕连悠悠都会体会到败北的滋味哦^_^。
白开水:你你,又要介绍陌生人给我家悠悠?
有一个人毫无预兆地插入了我们的对话之中。
庭雪:请问,您是- -!
白开水:你为什么不问问神器海螺呢?
庭雪:?- -!
白悠悠:哥,又在店里偷偷上网啦!
白开水:悠悠怎么能这么说,明明是在打galgame的时候偷偷上网,看店什么的只是第三职业而已。
这位白开水莫不是悠悠的哥哥吧!
“那位是秦猛,白悠悠的哥哥,同时也是她唯一的监护人。”
“是吗?”
唯一的监护人.......
“白悠悠的原名叫做秦开,似乎他们的父母在为他们取名的时候并没有照顾他们的性别。”
“这.......”
秦猛暂且不论,秦开这个名字不是春秋战国时期一位燕国的名字吗?
庭雪:那......那个......这位是悠悠的哥哥是吧- -!
白开水:正是!
庭雪:您好,我是庭雪,今天才刚刚和悠悠认识^_^。
白开水:庭雪?听名字是个女孩嘛,你难道是要和我家悠悠比卖萌吗?
庭雪:比卖萌?为什么庭雪非要做这个不可啊*_*?
白开水:不怕,我有萌妹悠悠,着一件嵌七星的女仆装,有千女不挡之萌,此人定可萌过庭雪!
庭雪:庭雪......庭雪投降- -!
白开水:很好,庭雪又被悠悠斩了!
我怎么觉得这个做哥哥的反而更像一个小孩子呢?
白悠悠:哥!庭雪是个很温柔的姐姐哦!
庭雪:情不要给庭雪添加太多不必要的定义- -!
白开水:温柔的姐姐......这个属于虽然在二次元很平常,但在三次元可是比钻石还要珍贵的至宝啊!
庭雪:被无视了T_T。
白开水:你叫庭雪吧!
庭雪:恩,江庭雪,江边孤庭前一片正在融入大地的雪花。
白开水:你家在什么地方?
庭雪:诶?为什么要问这个*_*?
白开水:我需要取材!
白悠悠:哥!你什么时候能不那么轻浮啊!明明已经有悠悠了!
虽然看不见他们的表情,但庭雪还是觉得全身上下不是滋味。
庭雪:庭雪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 -!
这两兄妹真的不是在演双簧吗?
“贤冲,你怎么看?”
“嘛,此事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一段禁断之恋!”
白开水:悠悠,你要理解哥哥,哥哥只是想做出一个自己的游戏,以此来抒发哥哥作为宅男对于二次元至死不渝的真爱啊!
“庭雪......”
贤冲满脸的肌肉都开始抽搐。
他摊了摊手走向了别处。
“嘛,客厅里有庭雪为你准备的红茶,现在应该还尚温。”
“知道了,抱歉,我胃突然不是很舒服。
“嘿嘿!庭雪倒是觉得他们蛮有趣的。”
白悠悠:你们这些死宅还是早点舍弃这不切实际的黄粱美梦吧。否则早晚会变成阿尔卑斯山上的冰雕哦!
白开水:在冰雪下埋的那颗草,就让他勇敢绽放吧!
白悠悠:笨蛋哥哥!草要怎么绽放啊!
白开水:呃.......应该是那朵花才对......
这对兄妹啊,还真是让人羡慕。
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何失去了双亲,但闪现在庭雪脑海之中的他们,却有着令庭雪和姐姐望尘莫及的美好。
庭雪:^_^!
白悠悠:哥哥,你看,庭雪姐姐都开始笑话我们了,真是的,别让悠悠的智商看起来和你一样没有下限好不好!
庭雪:没有的事,庭雪只是羡慕罢了。
因为庭雪已经不可能拥有这份纯真了。
没有理由,随心而动,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白雪悠悠然,自在随风。
庭雪却已经被限定了归宿。
.......
悠悠,秦猛,你们曾经有过那么美好的生活。
可是现在,却天地相隔。
庭雪明白,悠悠的心中有多么痛苦。
庭雪也明白,你们之间的羁绊有多深。
互相扶持,互相依赖,唇齿相依,密不可分。
简直就是,实为兄妹,胜似恋人。
秦猛会参加那次登山,庭雪负有很大的责任。
庭雪想去补偿,庭雪也一直在犹豫。
但这份犹豫,却为今天埋下了隐患。
至亲的被害,会为一个人带来怎样的失落感与复仇欲,庭雪还是了解的。
庭雪多少能把持住自己,但却操纵不了人心。
只是一个贤冲,就已经让庭雪倾尽全力了。
所幸,现在庭雪在贤冲身上重新寻回了希望。
用庭雪的这双手,能做到什么程度......
庭雪期待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
季愁然的房间内,在场的人面面相觑,正在等待着一个决策。
“找不到手枪和子弹就没办法了。我先帮伤者进一步处理一下伤口,今晚晚餐过后开会讨论一下接下来的安排,不在场的人我会负责转告的。那就先解散吧!”
常舍青并未经过多长时间的思考,就说出了他的安排。
只是这个决策也只是缓兵之计,他身为店长,对现在的局面却无计可施。
这个时候,庭雪该怎么做?
答案很简单,庭雪和店长在此时的立场是一致的,就是至少先要稳住局面。
“店长,庭雪略懂一点药理,就让庭雪帮帮忙吧!”
“你说什么?”
“庭雪?”
店长和端贤冲对我的话都表现出了明显的惊讶。
“你的腿伤还没有好,一个伤员就不要多管闲事了!”
“是啊,庭雪,店长还要照顾季愁然,在加上庭雪可能会忙不过来的。”
“这......”
有一些我了解而常舍青并不了解的真相我必须尽快告诉他,而且还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如果不找个机会与他单独谈话,以他现在的状况,只怕会有危险......
“店长,小雪觉得庭雪肯定能帮到你的。”
“江城雪都这么说了,我也就支持一下好了。”
在这个局面下,反而是姐姐与归海枫明确地表现出了对庭雪的支持。
“行,如果你真不会给我添乱的话,就依你所说的做吧!”
店长对归海使了个眼色,后者就把悠悠抱了起来。
“悠悠,我陪你回房间。”
“好的,虽然悠悠更喜欢小雪姐姐,但归海姐姐倒是也能将就一下。”
在她们先行离开之后,贤冲也被姐姐连拉带拽地拖出了房间。
“季愁然,我先和庭雪去取药来,你自己小心一点。”
店长背起了我,走出房间,带房上门,进入了走廊。
“江庭雪,你到底想死几次?”
“您觉得庭雪留下来是求死吗?”
“我要灭了你的口的想法可是一刻都没有消失。”
只剩下我们两人,互相之间也不用再有所顾虑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通向外界的道路全部都被切断,庭雪一旦被害,所有的矛头都会顷刻间全部指向孤立无援的您,您纵使有三头六臂也没有生还机会的。”
“你倒是很清楚,没错,我确实需要你继续承担在暗处背黑锅的工作。”
常舍青走入了一楼储藏室旁的一个小房间,这里存放着一些登山者经常会用到的**。
“那么,你刻意单独留下来又是什么用意?”
“店长,您明白庭雪是刻意留下来就再好不过了。”
“有什么话快说!我还有工作需要处理!”
既然店长依然不想同我有过多交集,我也就长话短说吧!
“店长,你要小心白悠悠......”
其实我要对他说的话这句就是核心。
“白悠悠?就算她再聪明,一介女流我还不至于放在眼里。”
常舍青仍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但他的说法却没有任何理论依据,徒有气势是站不住脚的。
“在经过的雪境小屋的摊牌之后,您依然不把白悠悠,或者说是秦开放在眼里吗?”
“白悠悠要如何对我出手?旅店的环境我要比她熟悉百倍千倍,我占据天时地利,她想要害我难过登天。”
“店长,庭雪并不否认您的说法,但您必须明白,行动永远是在决策之后的,哪怕是临时的行动也是如此,您自认为防守得滴水不漏,但您却没办法保证悠悠没有害你之心,不是吗?”
“任她做什么,我只要岿然不动,她就奈何不了我!”
即使到了这个地步,他还要维护他身为店长的自尊,不愿听取庭雪的意见。
“知识,智慧,知性,悠悠的这三点是超越了店长和庭雪,甚至是雪之境主的。”
“那又怎样,如果她的脑子足够清醒,她就应该明白对我出手的结果就是自寻死路。”
“店长!知识,智慧和知性在决策已经完成后便不会再对它造成影响了,相反,它们只会对这个决策的最终实施起到推进作用。”
“你是说......白悠悠已经准备对我出手了吗?”
“不,庭雪还不确定,但是,庭雪不希望店长死在这里。”
于公,店长的罪行应该通过正常的手段受到惩罚,而在这个失序的世界中,所有的人都是无罪并且平等的。
于私,店长一旦死了,局面会彻底失控,混乱的世界中庭雪的高于推理之剑很难发挥作用,而贤冲的忘却推理之剑则更要建立在人性尚在,理性尚存的前提下。
于公于私,店长都不能这么快就死。
“你就不怕我听了你的话直接去拔除那颗钉子?”
“不会,庭雪相信店长不会这么做,因为庭雪还活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
“哈哈哈!天真,太天真了!孟宏博若是也像你这般天真,他的公司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发展到这么大的。”
“不要在庭雪的面前提庭雪的父亲!请至少保持对他的尊重!”
“你不要弄错了,正是因为尊重他,我与叔桐山才会设计杀他,否则,他只怕会体会到比死更加痛苦的滋味。”
“住口!请你住口!”
没有什么比死亡更加痛苦了。
曾经成为行尸走肉的庭雪,对这一点有着不逊于任何人的体会。
“庭雪......庭雪并不害怕玉石俱焚!”
“真没想到,你所在意的会是这个......”
常舍青的表情从一开始就不能称得上凶恶,他只是在说着庭雪不能容忍的话而已。
“你拥有你父亲所不具备的特质。”
“诶?”
“你能够创造环境,让环境来适应你。对于你这样的人,任何的手段都是没有用的。”
“庭雪完全听不懂您的意思。”
“这就是社会人与自然人的差距所在,你们这些还未过多步入社会的人,如果真的能转变为自然人的话,那便足以改变周围的环境,使周遭的一切都按照对自已有力的方向发展。影响环境,创造环境,只有你们这些自然人才能做到。”
“自然......人?”
常舍青竟能说出庭雪理解不了的话。
庭雪原以为他只是个社会经验丰富的粗人而已。
“江庭雪,在如今的雪境旅店,你比我更适合做店长,而且这里本来就是属于你们的。”
“店长,为什么您会......”
“人心总是在动态变化的,像你这么单纯的人可能体会不到。而作为我们这样的社会人,往往不得不为了适应环境而伪装自己的个性,而现在环境被你所改变,所以我只是不得不去适应它而已。”
我改变了环境?让常舍青不得不伪装个性从而适应环境?这说法可真像是天方夜谭。
“对于雪之本境的布局,我现在已经猜出了大半,刚才季愁然自导自演的那出戏则是让我彻底弄清了局势。江庭雪,实话告诉我,现在你手里的牌还有几张?”
“一张,甚至可以说一张都没有。”
“这么说来,雪之本境已经进入了一个连布局者都不可预知的轨道了?”
“是的,所以连庭雪都不得不尽力稳住局势。”
“这就好了,在这样的局面下,你的影响力可以最大程度地发挥。”
“您何出此言?”
“环境完全未知,正处于一个雏形状态,对擅于创造环境的你,不正是最好的舞台吗?”
常舍青竟会将庭雪置于如此的高度。
庭雪不是在做梦吧?
“首先,在混沌之下,要先分析局势。白悠悠为什么想要对我不利?是复仇吗?不可能是全部。”
“恩,如果悠悠最开始的核心动机就是复仇而没有任何怜悯之心,那早在雪境小屋她稍微加大点炸药的用量并且不出现救庭雪的话,只怕我和您都已经在爆炸中丧生了。”
“我也这么认为。”
“而且庭雪从未说过悠悠一定会对您不利,按照庭雪的分析,悠悠此时正处于一个极不稳定的状态,会做出什么都是有可能的,而她又实在太过聪明,所以庭雪才会担心。”
“既然这样,你不妨试着去稳住她,我这边尽快修复无线电。反正我已经决定下山之后就去自首了。”
“店长!”
“哈哈哈!”
常舍青爽朗地笑了。
“我居然会被仇人的女儿影响到这个程度,果然是老了,立场不坚定了。”
此时此刻,我感觉到前方的道路一片光明。
这样下去,雪崩之夜根本就不会到来。
稳住局面,让剩下的人都能活下去。
庭雪越来越觉得有这个可能了。
只是,庭雪未曾料到,这竟成了我与常舍青之间唯一一次敞开心扉的交谈。
.......
为季愁然处理好伤口之后的一整个下午,我都和悠悠呆在一起。
我。姐姐,归海,贤冲都陪在了白悠悠的身边。
这样便能很大程度地稳住她的情绪。
然而,在晚饭之前,正当我们准备慰劳一下一个下午未能得到填充的肚子时,一个始料未及的变故,奏响了雪崩之曲的第一乐章。
“呯!”
又是枪声,声源是一楼。
“呯!”
又是枪响。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人的惨叫,这个声音,熟悉又陌生。
看来注定不会是幻觉了。
“呯!”
连续三声,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开枪的人已经不想隐藏自己了。
“贤冲,快!快去一楼!归海,姐姐!你们也是!”
“庭雪,你怎么办!”
“我腿脚不便,随后就来!”
“庭雪,你自己小心,姐姐先走了!”
“恩,庭雪知道!”
几秒过后,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悠悠,告诉姐姐,发生了什么?”
白悠悠坐在床上,若有所思地看着魔方。
“穷途困境,魔方占卜是这么告诉悠悠的。”
“不可能,雪之本境已经不复存在,所谓的穷途困境也一样。而且这枪声......”
到底发生了什么?
“庭雪姐姐,人心是永远猜不透的,悠悠觉得有时太善良也是一种罪恶......”
白悠悠始终保持着她的神秘。
然而,她现在的坦然却让我更加不安。
没错,她也许真的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希望庭雪的推测是错误的。”
不能再同她在这里纠缠了。
我抓起拐杖,踉跄着走向了一楼。
.......
成启言的房间门口,已经站着五个人了。
叔桐山,归海枫,端贤冲,江城雪,鸾渊。
他们无一不看向屋内,表情无不痛苦。
“发生什么了?谁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大概是由于震惊,没有一个人回应我。
“谁,谁来帮庭雪一把啊!”
我远远地走向了开启的房门,但我与它之间的距离却减少得十分缓慢。
“庭雪!”
五人之中,贤冲最快冷静下来,他小跑到了我的面前,向着正在缓慢移动的我摇了摇头。
“贤冲,背我过去!”
记忆中这是我第一次如此严肃地命令他。
“庭雪,回房间去吧!”
“贤冲,你让开!”
“我不要!”
“你让开!”
我也不知是从何而来的力量,抬起拐杖就把贤冲甩到了一边。
“庭雪,别这样!”
“不,庭雪必须面对这一切!”
无视贤冲的阻挡,我终于来到了门前。
房间里,成启言仰面躺倒在床上,脖子被一把利刃刺穿,已经毙命。
常舍青面朝下我倒在他脚边,后背被鲜血染红了一大块。
“店长!”
我竟因为他此时的状况而痛心疾首。
在其余人的注视下,我拄着拐,以自己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来到了常舍青的身边。
“店长,店长您怎么样了!”
我把拐杖丢到一边,弯下腰。
他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脸部渗出的血液淌到了地上,似乎是源于被子弹擦过而造成的伤口。他的左臂上有个弹孔,而第三个致命的弹孔则应当在肺部的位置。
“江......庭.......雪......”
“店长,庭雪就在这里!”
“哈.......哈.......哈.......我常舍青.......英明一世.......竟会被别人.......算计.......不过.......也省得你.......去复仇了.......”
“店长,什么都别说了,复仇什么的,庭雪早就不在乎了!”
“很.......好.......”
奄奄一息的常舍青以最后的气力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将.......来.......的.......路.......无需.......迷惘.......按照.......你.......自己.......的.......意愿.......活.......下去.......人之.......将死.......其言....... 也.......呃!”
随后,他就这样咽下了最后的一口气。
“呜.......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都已经互相谅解了不是吗?
为什么您才刚刚认可庭雪,就像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了呢?
“留下像父亲那样的遗言,丢下自己的承诺和决意,你们.......你们到底想让庭雪自责到什么程度才甘心啊!”
“庭雪,节哀吧!”
贤冲走到了我的身旁,小声说道。
“贤冲,你不明白,店长的死,究竟会带来什么.......”
气氛变了,虽然每个人都想要维持理性,但在这样的局面下,想维持理性还需要更多的心理暗示,不!仅仅自我暗示已经不够了。
店长一死,旅店中仅有的作为支柱和领袖的人已经消失,这意味着所有人都能领导自己,所有人行动所受到的限制都会缩到最小。
这就是庭雪一直以来所担心的,局面的失控。
“结果,庭雪还是必须走出这一步.......”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制约消失了,那就再制造一个!
“在场各位,睁大你们的双眼!将这里的一切映入你们心灵的最深处吧!这便是违逆本主的下场!”
我将成为被囚禁的雪之境主,稳住现在的局面!
雪崩 end
十三.飞雪 (端贤冲)
“在场的各位,睁大你们的双眼!将这里的一映入你们心灵的最深处吧!这便是违逆本主的下场!”
霎时间,房间内的其他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一个点上。
少女傲然站立于两具尸体旁,眼中满是凛然的神色。
“本人乃统治雪境之主,端坐于王位,蔑视万物象生。雪之本境的一切,结尾吾之掌控,皆为吾之资源。任我玩乐,任我索取。”
一点都不含糊的流利语句,表现出了少女无与伦比的沉着与冷静。此刻的她,不仅立于王位,更是立于我们的对立面。
只不过,她并非端坐,也并非蔑视万物象生。
她的行动充分表现出了一点,就是她将直面我们的挑战。
“就是你害死了老常和成启言?贺松原也是你杀的?”
“没错,他们皆因本主而死,是因他们都有罪,有罪者,本主必不宽恕。”
冰冷庄重的语调,反映出了她逐渐冰封的心。
她将自己孤立,不再与任何人有交集。
面对质问她的叔桐山,她也只是冷眼相看。
“老实交代,你是如何杀掉他们的!”
“本主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在本主面前,你们皆为囚徒,皆为罪人,你们没有质问本主的资格。看似泰然站立的你们,实则已然跪在了本主的面前!”
“你说什么!”
“叔桐山,你的罪孽深重,本主念你尚有一丝善心不愿说破,你是否希望本主将一切公之于众,让你陷入万劫不复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庭雪收放自如,庄严之余也懂的避重就轻,在气势上压制对手。
“雪之境主,你既然已经承认了自己就是境主,为何又要隐瞒手法?”
归海枫,在自己的父亲败退之后,站到了庭雪的对立面。
“本主手握高于推理之剑,不屑与你等罪人平起平坐,既是如此,本主又何须将自己的手段告诉你们?”
“不对,根本不是你不屑于说,而是因为你有同谋!”
“笑话,本主早已看破一切,何须与你们共谋本境?”
“很简单,这个同谋就是我!”
“你说什么?”
不仅是叔桐山,在场的其他人也都因归海的这一句话而动摇了。
“你无须自抬身价,归海枫!也许你对本主的布局略知一二,但充其量也只是管中窥豹。你不配自称本主的同谋!”
“可是,你除掉贺松原的布局,没有我可是完不成的,你当时左腿不能行动,要如何杀掉贺松原?”
“很简单,正因为行动不便,本主才更容易出售。你忘了本主是如何从一楼去到季愁然房间的吗?”
庭雪冷冷一笑,此时的她,已然无需借助拐杖站立。
“本主虽然左腿有伤,但只是行动不便而已。称不上不能行走。江城雪,你追那人影下楼后,本主过了过久才与你会合的?你在那段时间又在做什么?”
“这之间有大约一刻钟,当时我下楼发现店门大开,人影又不知所踪,为了保险起见就在一楼寻找了一会。”
“那个人影就是贺松原,本主其实紧跟着江城雪来到了楼下,你们想想,凶手犯案后为何要刻意打开旅店大门,那正是本主刻意留下的线索,目的是为了让人尽早发现尸体,制造本主的不在场证明。在那一刻钟的时间里,本主完成了杀戮并回到了二楼,由此制造了不在场证明。”
“不对,店长所验出的死亡时间与你的说法不符。”
“常舍青当时就已经收到了本主的信件,所以他说了谎,为的是减轻自己的嫌疑,以方便之后刺杀成启言。”
“信件?什么信件?”
“归海枫,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庭雪二话不说,就从成启言的尸体下抽出了一张卡片,上面的梅花图案清晰可见。
这正是境主书信,在场的人自然都明白它的意味。
你的一生都在胆怯中度过,拒绝人们的请求,惧怕危险,找出各种借口去伤害别人,而此刻你将用这个万金油去对待自己。
现在考验即将开始,我是雪之境主,蔑视万物象生之主。
今夜将给你最后的机会,向境主献出你的忠诚。
今天傍晚有人将会杀你你,因为他与你被俘 了相同的罪孽。
只要你能杀死他————常舍青,你的罪就将无人知晓。你的罪将会被本主所赦免。
不接受考验即死,考验失败即死。
对于泡面的三分钟都无法忍耐的你,会做何选择呢?
久违了的境主书信上,铅字依旧是如此熟悉。
一切在最初就已经被锁定,真的是如此吗?
“本主给予常舍青和贺松原的信在本主第一次在你们眼前出现之后不久便发出了,对应的内容就如同你们所见。”
“可笑,可笑啊雪之境主,你真的以为自己看穿了一切?若是贺松原与店长不依照你的指示行事,你又该如何?”
“问得好,归海枫,昨夜贺松原早已计划对本主反戈一击,只可惜,他至死都以为境主是江城雪!至于常舍青,只要根据他的行动来变更给成启言的信件内容便可。真可惜,其实本主并不希望常舍青这么早死,留着他还有大用,而且他的罪最重,本主原本想用最残忍的手段折磨他。”
“啧!你将自己置于高于推理的位置,目的就是以’以不变应万变‘解释一切吗?目的就是为了包庇你的同伙吗?”
“哈哈哈哈哈哈!归海枫,本主原以为你的头脑很好,想不到也不过如此,雪之本境的一切布局都是本主所为,一切行动都由本主亲自完成,何须同谋?至此,本主难道还有什么地方没解释清楚吗?”
说到这里,庭雪的表情回归平淡,她目空一切,不再有悲喜。
我分明知道她的话是假的,却找不出什么漏洞。
不,她的解释十分牵强,因为是信口胡说,即使思维再严密也会有漏洞。
这个漏洞,一定在什么地方。
“好了,本主该说的全部说完了,你们想如何处置就随你们的愿吧!”
即使如此,庭雪的神情也一如既往地淡然。
不,我知道你的心其实在滴血,你不想这么做,不想成为境主,你只是为了稳住局面。
“雪之境主,事到如今你还不把同伙招出来吗?”
“本主没有同伙,叔桐山,你无需套本主的话!”
“很好,在你供出同伙之前,先体会一下囚室的滋味吧!”
叔桐山已经掩饰不住自己的恨意了,看来常舍青的死对他的打击很大。
“等等!”
不行,不能让庭雪被关押。
“端贤冲,有什么要对本主说的吗?”
“我有一事不明,就是你为何要坦白身份?”
“很简单,因为本主的目的已经达到,不想再陪你们玩了。”
归海,小雪,庭雪,我不如你们那么聪明,在推理方面只能算略懂皮毛,所以我只能选择旁门左道。
利用缓兵之计,拖延时间,寻找庭雪的破绽。
现在,抓住一个了.......
“境主,手枪是你的持有物吧!”
“没错,正是由本主带上山的。”
“那么,你如何解释季愁然被枪击的事件?”
“本主无需解释!”
“又搬出这局话了吗?其实你根本解释不了,因为当时我们都在一楼用餐,我们全部都有不在场证明,你又是如何行凶的呢?”
“这......本主自有本主的手法。”
“不对,你没有!因为当时手枪并不在你的手上,不!应该说你根本就没有拥有过手枪!”
“端贤冲,你想说明什么?”
庭雪的话语中已经渗透出了不安的意味。
“你身为看穿一切的境主,难道连枪击这种事也控制不了吗?现在手枪在成启言手上,那么当时呢?当时它又在谁手上?”
庭雪,这个问题你是无法自圆其说的,即使搪塞也做不到,因枪击当时你与我们在一起,而在那之后你又与店长一起回到我们的房间,一个下午都没有离开,以你现在的立场,无论如何都解释不清。
所以,我比起你有一个很大的优势。
“手枪,我......本主已经交给成启言了,没想到.......”
“难不成信也给了?”
“这......”
当时,给了信,就解释不了成启言为什么要枪击季愁然了。如果没给,整个下午都没有离开我们视线的庭雪无论如何都没有时间给。
“而且,你若是真的在给店长的书信中明确提到让他今天傍晚前来刺杀成启言,店长中午那句‘不在场的人我负责通知’岂不是自掘坟墓吗?”
“贤冲......我......”
“端贤冲,好样的!”
“贤冲,加油!”
庭雪的不甘,以及归海与小雪的鼓励给了我说下去的勇气。
“你如此急切地坦白自己是境主,理由很简单,你想保护真正的境主吧!”
“本主......我.......”
“本主很明白你的想法,因为本主才是真正的雪之境主!”
最致命的一击,在最恰当的时候到来。
“本主没想到,你竟然能猜透本主的身份,本主更没想到你竟会这样包庇本主,可惜,本主不需要你们这些罪人的怜悯。”
说出带有决定性意义的话的我,心中竟变得无比坦然。
胸有成竹,成竹在胸。
而且比起庭雪,我有许多天然的优势。
“贤冲,你在胡说些什么?你大部分时间都同我在一起,你是如何......”
“很简单,庭雪。本主有一个同谋,只是本主现在还不会说明他的身份。”
庭雪不愿承认有同谋,是因为对我有所顾虑,但我却没有这个顾虑。
一旦庭雪洗脱了境主的嫌疑,她会被视为最不可能是同谋的人。
“不对,贤冲是解释不了自己的手法和布局的。”
“有什么解释不了的,贺松原的案子,本主根本不需要任何说明,本主将贺松原杀死在房内之后,直接丢在雪地上而已,季愁然的案子,本主吩咐同谋随便找个人给上一枪,目的是方便之后成启言的案子。”
“此话怎讲?”
“以你的理解,成启言的案子是一个囚徒困境,但这之后却有一个很大的漏洞。”
“什么漏洞?”
庭雪啊,你是真不知道,还是仅仅在装傻呢?
“常舍青可是因为中午的突发事件才临时决定傍晚去成启言的房间的,这不符合囚徒困境的条件。因为你声称自己事先就将书信给了常舍青,不是吗?事实上,本主根本无需囚徒困境,原因很简单,本主的目标仅仅常舍青一人!”
“什么?”
“本主命人枪击季愁然制造恐慌,意在扰乱成启言的判断力。事实上,本主也在思考如何对常舍青出手,最终,本主决定给成启言一个代行决策的机会。让他献出对本主的忠诚。是否动手,如何动手,皆由成启言决定,本主只是提供他枪支。成启言不动手,常舍青依然一无所知,成启言动手,常舍青必与他拼个你死我活,而且无论成启言如何选择,本主对常舍青而言都依然隐藏在暗处,并且毫发无损。更何况,中午的枪击事件已经给予了成启言足够的暗示,再加上本主可以确定常舍青会在晚饭前进入成启言的房间,一切的安排就再简单不过了,而且比起腿脚不便的你,本主想要抽个神吩咐同谋去给把枪给封书信再容易不过了。”
这段分析谈不上严密,但作为一种可能性在现在的局势下却正是某些人所需要的。
“贤冲,我......”
庭雪,想到我竟能让如此聪慧的你无言,我只觉得心中美不可言。
“庭雪,本主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接下来的事你自行安排吧!无论不恨本主也好,恨本主也罢,本主的心中永远留有你的位置。”
我抱住了身体不断抽搐的庭雪,但那只是短暂的几秒钟而已。
“贤冲,不要......”
庭雪,你是不是有许多话要说,却只挤出了这毫无意义的连完整的一句话都算不上的台词呢?
我总算也能让你如此一次了。
“你们还等什么!本主可是早就对那个所谓的囚室饥渴难耐了!”
“没想到,雪之境主居然是你!”
“得罪了,端贤冲!”
这夫妻俩,某些时候可真能一唱一和。
“放心吧,这要本主不死,本主的同谋也不会轻举妄动。否则,本主也不会自曝身份。”
我被叔桐山捆住了双手和双脚,处于了动弹不得的状态。
“端贤冲,你这是何苦?”
“归海,你无需同情本主,本主到底也是个有血有肉的凡人。”
“白痴,我当然明白。我刚才已经有了自己对真相的判断,之后的事就交给我们了。你给我当心点,别随随便便就死了。”
“当然,而且有这颗定心丸,其他人应当还会观望一阵子,庭雪就拜托了......”
庭雪,你的苦难就由我来承担,这是我作为一个男性发自内心的骄傲与追求。
我被叔桐山扛在了肩膀上,从此将失去自由。
“贤.....冲......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庭雪,放心吧,我是不会死的,而且我也舍不得死。
你不是还需要我吗?
就这样离你而去的话,我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从娘胎出来呢!
“庭雪,记住了!本主也是人,无论身为雪之境主还是端贤冲,我的心都是不会改变的!”
庭雪......我.......
飞雪 end
十四. 初雪 (庭雪)
路漫漫,雪远遥,风破晓,雾朦胧。
长途大巴上的我,此时已觉得十分困倦,但却始终无法睡下。
“小雪,睡不着吗?”
父亲已经小休了三个小时,现在精神饱满,英姿焕发。他毫无疑问正处于最佳状态。
相比之下,头脑昏昏沉沉的我却并不适合进行接下来的登山。
“庭雪没事,只是因为这将是庭雪第一次等雪山,心中不免有些混乱。”
“放心吧,登山并没有你想得那么难,父亲都一把老骨头了,不是照样乐此不疲吗?”
父亲的脸上写满了期待,攀登被称为雪之本境的地方,对他而言既是一种挑战,也是一种追求。
“父亲说得是,庭雪并不害怕。”
准确地说,此刻我心中的感觉不能用害怕两字简单带过,迷茫,恐惧,不仅如此,还有一丝悲伤。
贤冲的话到底有几分可能性呢?
仅凭他一家之言和庭雪的断章取义,是不足以让父亲终止这一次登山计划的。
“有何可惧?你可有先锋秦猛!”
年过二十的青年一脸朝气,他对登山的热情似乎从十二三岁的时候开始就从未减退过。
只可惜,因为家境的原因,他的登山履历并不算丰富。
正因如此,当这个机会摆在他的面前时,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邀请。
“哈哈!现在这么有活力的小伙子可越来越少了,秦猛,伯伯看好你!”
“你放心,秦猛定会成为庭雪大小姐的护卫,铲尽一切为危难。”
他毫无根据的自信也不知来自何处。
“你啊,用大小姐这样的称呼来称呼庭雪,庭雪很为难啊!”
“大小姐放心,有什么为难的地方,秦猛定会为你排除万难!”
唉!我到底该说他天真呢,还是头脑简单呢?
“有你这样的人在,我就算有一百个不放心也能自信满满地把我的宝贝女儿带过来了。”
“父亲,您不用担心庭雪。”
庭雪此行的目的,正是为您保驾护航。
“哈哈哈!一切就交给秦猛好了!任这雪山横行霸道,我自岿然不动!”
这个秦猛,到底自恋到什么程度啊!
就在此时,我注意到位于大巴另一块区域的白鹿渊登山队中,传来两道冷淡的目光。
贤冲也随着别的登山队来到了雪之本境,有他在的话,我确实可以稍稍放心一点,想必他也有自己的准备吧!
“小雪啊,秦猛这么可靠,你也该安心了,好好休息一下,再过一个小时左右我们就要和老常他们会合了,之后恐怕就没有多少休息时间了。”
“恩,庭雪明白了。”
安心休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
就像现在,贤冲已经代替庭雪成为了被囚禁的雪之境主,可是庭雪却无法原谅高枕无忧的自己。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我的咳嗽就一直止不住,对此,姐姐和归海也焦急万分。
服药之后,我的病态也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心病,唯有心药可医。
“姐姐,庭雪要把贤冲救出来!”
“不瞒你说,姐姐的想法也同你一样,但庭雪你必须清楚,把贤冲救出来意味着什么。”
“咳咳咳!其中的意义,庭雪......咳咳咳......庭雪心知肚明,但只要庭雪的心脏还在跳动,庭雪就没办法......”
“行了,之后的事之后再想,庭雪,你确定要把那块大木头搬出来?”
归海枫打断了我的话。
“庭雪......咳咳咳!”
我捂住胸口,用点头的动作取代了语言上的肯定答复。
“但是,即使有了这个想法,要救出贤冲也并不容易。”
姐姐口中的不容易,包含着各种意义。
“关押地点是可以确定的,这个旅店适合.....咳咳!适合作为临时牢狱的,只有食物储藏室对门的房间而已。”
“问题是,即使不考虑救出贤冲之后的麻烦,单单是要进入那里还有三个难点。”
“分别是天时,地利和人和对吧!”
归海枫的结论下得很快。
“大致上是这样没错。”
姐姐先是肯定了归海的话,而后继续说道。
“首先,我们必须确定有哪些隐患需要注意,其次,我们需要一把打开牢狱大门的钥匙,第三,我们必须保证没有人会妨碍我们的行动。”
这即是天时地利和人和所代表的意义。
“为了确保天时......咳咳咳!必须......必须确定几件事,而地利,则要在确保天时之后.....咳咳!再......再做处理,至于人和,从现在起就必须.....咳咳!”
“有点麻烦啊......我同你们的信息了解程度并不相同,所以要达成默契可不容易。”
“归海枫,我们现在虽然处于同一阵营,但想要实现情报的完全共享却是不可能的,我和庭雪也有很多隐私。”
这些话原本应当由庭雪来说明的,但姐姐却先一步替庭雪开了口。
“嘛,我清楚得很,所以,我们现在从共有的情报开始,将各自的分析统一一下。”
“庭雪也这么认为。”
这能让我们接下来的行动有更明确的目标。
“那么先从贺松原的死亡事件开始吧!”
“不,江城雪,这个事件并不是开端,我认为应当从更早的炸桥开始。”
炸桥......那件事庭雪已不想再提及了。
“炸桥是庭雪所为......”
“我不是想知道这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我更感兴趣的是阵营的形成,出去你们阵营之外,最早的阵营就是那时形成的吧!”
“归海枫,抛开你刻意忽略的阵营不谈,确实如此,叔桐山,常舍青,成启言和贺松原的阵营即是在当时形成的”
“姐姐.....咳咳咳!这个说法.....不完全准确,能归为同一阵营的....只有......店长和叔桐山。”
“庭雪说得有道理,家父和店长在雪境小屋极力阻止我去救庭雪足以说明他们的利害一致,而后贺松原被害,店长和成启言火并而双双死亡,说明这四人并不算完全的统一战线。”
“不,庭雪可以肯定店长也成启言的案子不是囚徒困境的布局,贤冲的推理才是正确的。”
庭雪不认为今天中午店长的表现是在演戏,庭雪相信常舍青真的已经认可了庭雪。
“你这么肯定的话,那就暂且默认其为真好了。接下来就是两个关键点了,按照我的判断,境主书信原本是你们姐妹的所有物吧,没错吧!”
“完全正确,联系你所知道的事,这里所有人之所以聚集到这个雪境旅店,全是我与庭雪的布局。”
“可是,成启言死亡现场的境主书信却又不是由你们所放置的,对不对!”
“理所当然!”
姐姐的语气不容置疑。
“也就是说,有人代替了原本的你们成为了雪之境主。”
准确的结论,不容质疑的语气,她简直比全知的我们更能看透真实。
“归海姐姐,你的结论完全正确。”
“至于这个境主是谁,你们的心中应当有答案了吧!”
“庭雪自以为八九不离十吧!”
“那么......联系我所说的那两个关键点,你们所说的困难,主要在两个方面。第一是境主的心态,第二是境主阵营的战斗力。”
她的思维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动态思维和跳跃性思维的极致了!
“第一点影响了你们对境主展开行动的决心,而第二点则真正成为了你们对境主出手的顾虑。”
“归海枫,我十分庆幸你没有成为我们的敌人。”
“彼此彼此。”
归海与姐姐之间的默契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坚不可摧的呢?
“归海枫,老实说我是怕庭雪被什么人算计。”
“姐姐,庭雪哪有那么......”
庭雪哪有那么笨啊!
“庭雪,智慧,知性与单纯并不矛盾,你的害人之心与防人之心都是在太匮乏了。”
“呜......”
确实无法否认。
“在和对手正面交锋的时候被人从背后暗算,在任何剧本中都是最容易让人丧命的情节。我作为姐姐决不能让自己的妹妹将毫无防备的后背暴露给隐藏在暗处的人。”
“现在手枪已经交由家父保管,至少可以保证它在明处。”
“我还是不放心,庭雪好不容易找回了那么一点点希望,我可不能让它轻易葬送掉。”
“姐姐.......”
“所以这一回我决定全程参与行动,庭雪,我不能确定境主是否会对你所有图谋,所以我想让归海留在旅店保护你。关于天时的确保,由我去确认就行。”
我的姐姐江城雪,在雪境旅店之中终于第一次拔出了她的代行者之剑。
在我们之中,若归海枫是分析时局极致,庭雪是运用时局的极致,那么姐姐毫无疑问便是行动力的极致。
一旦她展开行动,一切便会如行云流水般顺势而动。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所有的布局与计划若是不付诸行动便都是枉然。
姐姐作为最可靠的执行者与行动派,她的活跃必定能为我们打开局面。
“很好,江城雪,爱人与妹妹的先后涉险终于让你坐不住了,虽然不甘心,不过我也确实同你有着极为相似的立场。”
归海枫也终于露出了从容的笑容。
如果说庭雪所拥有的是高于推理的势之剑,那归海枫则无异于手握贯穿推理的权衡之剑的世外高人。
刺破重重迷雾,抛出不必要的求知欲,直达最本质的利害。
有归海枫如此可靠的前辈守护着,庭雪有排除万难,实现既定目标的自信。
贤冲,庭雪不会让你独自承担所有苦难的,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局面,与庭雪已经脱不了干系了。
秦猛的死虽非由庭雪铸成,却也因庭雪而起。庭雪将与你共同承担这份责任。
雪之境主,虽然你所做之事并不正确,但庭雪出于私心却必须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庭雪也许还无法拥有必须直面这份责任的理由。
而现在,由于你的出场,庭雪终于不能再将自己置于本境之外。
作为一个同样有着罪过的人,庭雪期待着与你的正面对决。
初雪 end
十五.沉雪 (江城雪)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拉 ~~啦啦啦啦啦!”
庭雪哼着小曲,提着菜篮从我的眼前走过,当时的我,只是在整理着论文素材,并未将太多的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
“庭雪,这是什么曲子?”
“朝华踏雪,庭雪不久前才学会的曲子,只可惜庭雪唯一擅长的乐器是筝,没办法奏出它的悠然。”
“所以就以口代琴了吗?”
“姐姐~~~你就不要笑话庭雪啦!”
“是是,恋爱中的少女果真会完全变样,我从没有见过你这么开朗的样子。”
记忆中的这个与我朝夕相伴的妹妹,可一点也不外向,甚至可以用怕生来形容,在面对男生的时候更是如此。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庭雪可不是个一成不变的人啊!”
“什么士别三日,我们每天都朝夕相处,你这突然的转变可让姐姐不太吃得消......”
“好啦,总会慢慢习惯的。”
“事实,姐姐期待着习惯的那一天。”
如果真的能持续到我习惯的那一刻,那我可要提前祝贺你和端贤冲了。
“不说这个了,姐姐,你看!”
唉!庭雪可真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只要一点点小小的幸福,就能让她开心成这样。
看着她手机屏幕上映出的两个画着微笑的人脸,我不自觉地吁了一口气。
端贤冲虽然感觉上是个有点冷淡的人,但好歹也懂一点哄女孩子的方法嘛。
“难得照张合影,还刻意用刘海遮住一只眼睛,真不知道他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姐姐~~~~”
哎呀哎呀!一粒沙子都容不下,也不知道当初是谁信誓旦旦地说要成为他放下仇恨的理由的?我怎么觉得现在反而是庭雪离不开端贤冲了呢?
“我知道我知道,端贤冲并不是个擅于表达自己感情的人是吧!”
“正解,所以姐姐不要刻意刁难贤冲哦!”
“在进化到特殊模式的庭雪面前,我这个溺爱过度的姐姐可毫无战斗力可言。”
我摊了摊手,做出了投降的手势,转头继续整理起了稿件。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啧啧!又换了一个调子......
我的余光捕捉到了庭雪提着篮子小跑进厨房的身影。最近这一个月,连以往几乎不入家门的肉类都变得稀疏平常了。
这完全是因为某人每天都会来吃晚饭的关系......
如果那家伙让庭雪受到什么伤害的话,我作为姐姐可饶不了他。
看着眼前越理越乱的论文素材,我心一横,把它们全部揉成看似圆润的形状,丢进了书桌边的垃圾桶。
庭雪实在太单纯了,聪慧,知性,敏锐,却又因这份单纯一次次伤害到自己。
世间万物都会随着环境的变化而改变自己,但庭雪却不同,也许心态与心境会在时间之流中不断变化,但庭雪却是一个无论何时都表里如一的人。
尽管不断遭遇挫折,她都从未失去过属于她的那份特有的纯真与温柔。
“庭雪啊,如果你是一个什么都不想的大笨蛋,姐姐也就不用这么忙了......”
长筒靴,棉衣,地图,指南针,饮用水,携带速热食料。
对于我这样一个登山业余爱好者而言,这些东西甚至都显得有些多余了。
若非因为某些意外,庭雪的工作交由我来负责要合适很多。
只可惜,人与人之间总会因为互相之间的顾虑和体谅而产生不必要的隔阂。
这一点身为局外人的我一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真想好好教训一下那两个家伙,只是我却没有资格否定他们内心的善良,至少他们共有的那颗纯粹的心,我怎么样都学不到。
到头来,我可能连对自己所谓的男朋友有怎样的感觉都说不清。
但因为早就下定决心了,所以这份迷茫也就不值一提了。
接下来,是以这个山洞为起始点,继而像那个方向走......
按照我的行走速度,也用不了太长时间了。
简直就是不费吹灰之力。
一直以来都有所保留的,其实是我才对。
贤冲,庭雪,还有归海枫那个有趣的家伙都已经算是全力以赴了,只有我是例外。
其中的原因,大概是我还未成为真正的江城雪。
否则的话,我理应早就下定决心了才对。
就和当时那样......
“啦啦啦~~~~这是庭雪特制的‘白鹿青枫’,姐姐和贤冲可不要客气哦!”
平常十分普通的炒三丁,为何要安上一个如此文艺的名字啊!
我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我自己咽进了肚子。
结果,经过一番处理之后,就变成了另一句话。
“我还是等菜上齐了再开动吧!贤冲,你怎么说?”
“我也这么觉得。庭雪还没入座我们就先开吃实在太不礼貌了。”
木鱼脑袋,这时候该说的是这句话吗?
我丢给你一块还未开光的宝玉,怎么到你手里就真变石头了?
这个时候明明就该......
“姐姐,贤冲,我们可都不是外人了,何必如此拘谨呢?”
庭雪的笑意一点也没有因为端贤冲不解风情的言论而有所减少。
真是的,恋爱中的少女难不成都是笨蛋啊!
不对啊......这年头的女生不是应该一个比一个理性现实吗?
哦哦!说起来,这分明是庭雪的初恋才对!
我陪着庭雪走过了十八年,真的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溢满幸福的神情。
“呐,庭雪去准备下一道菜了,你们稍等片刻哦!”
啧啧!红着脸一溜烟地跑进厨房了。
她的样子让我和端贤冲都看得入了神。
“嘛,端贤冲,看着庭雪现在的样子,我真的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就好似活在一片轻纱之后那般。”
“你的话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有什么办法呢?但单纯的庭雪身边,如果没有一个人故作高深的话,那些不真诚的访客只怕会让庭雪失去原本的纯真。你难道不觉得,为了守住这样的庭雪,连将谎言扭曲成现实都变得值得了吗?”
“你都知道了......”
“端贤冲啊端贤冲,你和庭雪真的挺般配的,都是看似深不可测,实则毫无城府,阅人不深。我自不必说,连庭雪对你的目的都一清二楚。”
“那你们为什么......那庭雪为什么还要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这个问题,实在是一点水准也没有......
“一切为什么要知?一切为什么要识?其中的意味庭雪难道没有教会你吗?”
“这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自欺欺人?端贤冲,我问你,看着她现在的样子,你若是作为她的姐姐,你忍心去撕破那层隔在幻想与真实之间的细纱吗?”
“这.....我.....你们姐妹都够厉害的,我无话可说。”
“我们再怎么说也是企业家之女,连最基本的理性戒备也做不到就太丢父亲的脸了。”
事实上,庭雪不说穿真相却另有原因。
“你们想怎么样?我的企图的已经被你们说破了,你们......”
端贤冲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那个身穿汉服的美丽少女,已经占据了他全部的视线。
“贤冲,你可以看得到未来吗?”
她无需梳妆便会在不自觉中流露的那份自然美,已经足够让端贤冲无言。
“我.....我怎么可能有那种力量?”
“那,贤冲,你又是否真心喜欢着庭雪呢?”
一个女孩子,亲口问心仪的男生这个难以启齿的问题,需要多大的勇气呢?
“我.......我......”
少年在此刻终于察觉,要说出一个“不”字竟是如此困难。
我能感觉到,这并非是怕伤了少女的心,而是无法说出不坦诚的话,无法不直面自己的心。
“那么,贤冲,过去的你,又是否预测到了自己现在的这份心情呢?”
“我.....庭雪,我喜欢你!”
哎呦!真不得了!庭雪勾引男性的手法可真算得上独树一帜,让我这个做姐姐的都佩服不已。
这正是庭雪特有的才能,她的知性,她的智慧,以及她任何时候都表里如一的品质,最终能转化为让任何人都为之倾倒美。
“贤冲~~~告白什么的,不是有过一次了吗?”
“这次,我是真心的,庭雪,你可以和我交往吗?”
没有过多修饰的直白语言,说明了端贤冲的话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脱口而出的真实情感。
这可以算是对庭雪的第三个问题所做的最完美的作答了吧!
“庭雪愿意!”
不如第一次那么正式,但却是无可替代的真情流露。
呵呵!连我都有些期待起他们的未来了。
“贤冲,庭雪并不希望你现在对庭雪立下任何誓言,庭雪相信,时间会给庭雪一个比誓言更美好的答案。”
说完这句话,庭雪又回到了厨房。
她是什么时候又把一盘菜放到桌子上的呢?
真是浑然不觉,浑然不觉啊!
“我说,端贤冲,觉不觉的自己交到了一位很可怕的女友呢?她就好像能操纵人心一样,觉不觉的你自己已经.......”
喂喂,不至于吧!
“我......我......”
“男子汉大丈夫,你哭什么哭!”
“我没哭明知是.....眼泪止不住......咕......”
这算是喜极而泣吗?
毫无疑问吧,这是在得到了真爱并从仇恨中解放之后所感受到的无与伦比的足以让人落泪的喜悦。
庭雪,你付出的真爱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冲淡端贤冲心中的仇恨的。
至少现在看来是这样没错。
我这个做姐姐的,也会成为你的依靠,助你克服一切艰险,迈向幸福的。
啧啧!为什么我会下决心去做一个无名英雄啊!
说真的,我真不想像现在这样站到台前来。
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
“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
泛黄的照片中,站在医院病床门口的庭雪,双眼红肿。
一年前,发生于雪之本境的山难,竟会埋葬庭雪之前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全部的幸福。
“一层和三层都被烧裂了,这样也好,省得我拿钥匙。”
雪中自成一境的小屋已经毁于一炬,作为雪之本境整个计划的象征,眼前的黑色箱子也同隐藏在其中的布局一样支离破碎。
“果然,一层的境主书信少了很多,旅店各个房间的钥匙也不知所踪了。”
就和预料中一样。
接下来,还必须确认一件事,不过在那之前.......
我取走了箱子第三层中的照片和第一层中的剩余书信,将余下的部分连同曾经的计划一起烧成了灰烬。
庭雪,你的罪已经不复存在了。
成为他的恋人,并使他因此选择为你复仇的罪,姐姐已经帮你亲手抹除了,接下来,就同那是一样,将一切托付给未来吧!
......
何曾想到,未来会变成这般姿态呢?
不可触及,未曾幻想。
不仅庭雪,连我亦是如此。
就在昨天凌晨,庭雪初次来旅店之前,我甚至都陶醉于自己正在扮演的角色之中了。
我是庭雪的重影,代替庭雪陪在名为端贤冲的男人身边的影子。
从一开始,我就只是一位普通的姐姐。
一位为了自己最重要的妹妹,舍弃了自身存在的姐姐。
“咳咳咳!”
白鹿渊综合病院病房,窗外的雾气已经散去,但雾散之后,等待着我们的却依旧是云雨。
“咳咳咳!贤冲,贤冲!”
少女的梦呓伴随着噩梦的延伸不断响起。
但陪在的身边的,却仅有做姐姐的我。
“贤冲!”
惊醒后的少女,凌乱的头发披散在床上,就如同错综复杂的枝杈,从中理不出任何脉络。
“庭雪,他并不在这里。”
端贤冲最近的精神状况变得极不稳定。
一度熄灭的复仇之火,因为庭雪如今的病态而再度重燃。
现在的端贤冲,用喜怒无常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而庭雪,同样在经历着身心的双重煎熬。
因为山难而引发的肺部积水虽然当时就得到了遏制,但庭雪羸弱的体质却承受不了当时那恶劣的环境,她的身体也因此崩溃。
被现有医学技术无法根治的疾病所纠缠,再加上恋人的精神失常,让庭雪这几天一直在绝望的悬崖边缘以泪洗面。
“姐姐,庭雪是不是做错了?”
失落,常常会引发迷惘,处于情绪最低谷的人,无论会有怎样极端的想法都是有可能的。
“庭雪一开始就不该进入他的生活,如此一来,贤冲也就不会......”
“庭雪,钻牛角尖什么也改变不了,如今,我们只能尽力弥补他心中的缺失,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不,很难......”
双目无神的庭雪,对着破晓的云雨独自哀伤。
而做姐姐的我,却无能为力。
我动摇不了那个人在庭雪心中的地位。
也无力改变庭雪此时的心。
“庭雪,姐姐始终都会支持你的。无论你做出怎样的决定,姐姐都站在你这边。”
我所能做的,唯有守住她的纯真。
“姐姐,庭雪已不再是贤冲忘却仇恨的理由,而成为了他抛下旧仇的阻碍。所以,庭雪决定了结自己。”
“你说什么?”
不,只有这个我不能认同!
你已经做了那么多,已经将他完全改变了,为什么还要这样苛责自己?
“只有庭雪死去,贤冲才能不再在意庭雪的伤痛,才能重新做回自己。”
“你是傻瓜吗?你已经成为了他心中不可替代的一部分。他怎么可能说忘掉就忘掉?”
冰雪消融,但寒冷依旧。
什么无牵无挂,忘却过往,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和自欺欺人的戏码。
“姐姐,庭雪无意寻死。”
仰望天空,少女凄美的笑令灯光因此而黯淡。
她的双眼中,映出了我从未见过的场景。
“LSD......这是庭雪所能想到的唯一方法。”
“LSD.....那是......”
不能想象,庭雪竟会企图采取如此风险巨大的手段。
“那种药物,如果运气够好的话,是能让贤冲失去部分记忆的,不仅是庭雪,连清荷姐姐都有可能忘掉。”
“运气......不行!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运气上!”
而且庭雪是怎么会想到LSD的.......
巨大的不安在我的脑中蔓延,我猛然站起身,开始搜索这件单人病房。
“姐姐.......”
“果然.......”
LSD药水,静静地沉睡在床头柜中。
“你不是说始终都会支持庭雪的吗?”
“不行,我无论如何都不允许你这么做!”
哪有一个姐姐,会允许自己的妹妹如此摧残自己?
“姐姐若是不允,庭雪也无可奈何,只怕庭雪将会一生陷于愧疚的深渊之中,无力自拔了......”
愧疚的.....深渊?这种抽象的比喻,难不成.......
“庭雪,难道在山难的时候,你就已经预见到了今天吗?”
“呵,庭雪哪有这么......咳咳咳!哪有这么厉害......”
淡然地摇头否定的少女,心中仅余下了无奈。
不,这不是否定,而是自嘲。
看来贤冲会觉得当时的庭雪给人一种希望获救的感觉并非是他的错觉。
飘雪随风,并因此而满足,但她却害怕那迎接早春的清风吟自己的消逝而变得寒冷。
不期待获救,却又不能简单消逝。在这份矛盾之中,庭雪还是活了下来。
“落难的庭雪,并不期待拯救自己。因为余下的之后痛苦的回忆。风因雪而寒,雪随风而逝。哀,莫大于心死。庭雪此时已然成了一具行尸走肉,若是无法从风中解脱,庭雪注定会陷入不洁的牢笼,并从此万劫不复。姐姐,你明白了吗......咳咳咳!庭雪......这是在自救啊!”
庭雪到到现在为止,都在追求着这份问心无愧。
天真,纯粹,知性,智慧,却因过强的责任感与使命感而快速地燃烧着自己。
雪,是不能触及温暖的。
也许是我把庭雪宠坏了吧!
但是......但是......
城雪之中,永远包含着庭雪。
我只希望,妹妹的这份纯真能持续到永远。
“庭雪......姐姐......姐姐支持你的决定.......”
我咬着牙,给出了我的最终答复。
“姐姐,谢谢你。庭雪希望......咳咳咳!你和贤冲,庭雪心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咳咳咳!”
能无忧无虑地活下去吗?然后,你无论怎样都无所谓了吗?
因为自己的身体,和意志的渐消,就怎样都无所谓了吗?
很遗憾,我并不准备服用LSD,所以,我是无法丢下庭雪不管的。
那么,若是LSD真的实现了庭雪的期盼,我又能为一无所有的庭雪做些什么呢?
“庭雪......贤冲是个不错的人啊!”
“诶?”
“可是我......恐怕难以代替庭雪吧!”
我将成为庭雪留下的影子,成为端贤冲的女友,尽我的全力,弥补庭雪心中的遗憾。
虽然残忍,但我坚信,在将来的某一天.........
对!就是现在,重新拾回作为江城雪的全部的我,将为终将走到一起的你们送上祝福!
“呵!炸药还残留了不少,果不其然,她的行动并非是有预谋的,至少在这之前没有。”
头脑迅速地运转,真的好久都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你们这两个笨蛋......下山之后如果不给我点奖赏的话,我可不会轻饶你们。”
凭我们现在的状况,能不能安然下山都很难说。
不过,什么磨难都撑过来了,端贤冲虽然还没想起多少东西,怜香惜玉的本性却一点都没变啊,至少对庭雪是如此。
“呵呵呵呵哈哈哈!这充满了整个身体的成就感,真是彻彻底底的前所未有啊!”
庭雪,端贤冲,你们之间的羁绊我已经切身感受到了。
——你是......庭雪?
——你真的是庭雪?
——我.......
你们知道吗?作为庭雪半身的我,当时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太复杂了,太沉重了,我决定不再去想那些开始便不属于我的东西。
——什么你啊我啊!庭雪就是庭雪!
而我,始终都是江庭雪的姐姐。
不!我永远只是溺爱着自己妹妹的江城雪!
“很好,这样一来就都确定过一遍了,接下来.......”
搜索记忆,寻找雪之本境的细节,境主势力的规模........枪支......书信.......伤口的血迹......伪装的现场......不出意外的话还有延时装置.......
能把个人的智慧运用到如此程度,白悠悠.......这些临时的决策十分精彩,值得我好好夸奖一番啊!
沉雪 end
十六.雪枫 (归海枫)
雪之境主......最初透露给我关于有人意欲谋害父亲的情报的那个雪之境主,是江城雪与庭雪二者之一。
不过现在,新的雪之境主出现了,而从之前的几个事件中能分析出的利害是怎样的......
动态啊动态.......
绕开表象,指向更深层次。
首先,是雪之境主成为雪之境主的理由.......
企图谋害家父的人还未真正浮出水面,作为境主暴露自己和枪支是不合逻辑的。
也就是说,境主不应该是对父亲有所企图的人之一。
若是运用这种并不具有决定性意义的排除法,境主是谁已经很明显,关键却不在这里.......
境主终究是人,是人都会有七情六欲,那么,她此时的心境和立场如何.......
这要分两种情况去思考,第一,境主现在仍是孤身一人,其二,境主已经与什么人建立了同盟关系。
问题是......时间上怎么说......
还有,她是如何进入各个房间的......
我手上的资料大概很难帮助我得出结论。
但是,境主为何要大费周章地展开这个布局?
这又要分两种情况,是先有盟友后进行布局还是先进行布局后找到盟友,后一种情况还可能没有盟友。
如果贤冲的推理正确,应当是前者。
那么,她在回到旅店后的这段时间,做过哪些事?又是如何知道盟友的身份并接近盟友的?
亦或者,独自一人的她只计划了除掉店长和成启言的布局?在这种情况下,季愁然被枪击的戏码又具有何种意义?
如何去绕开这些变数......
境主眼中,我们的立场是什么......是否与她敌对......这是确认之后行动的至关重要的一个因素。
在雪境小屋,必定还不是敌对立场,但在这之后......
首先,从她回到旅店后隐蔽行动的方式来看,她确实有所保留。而在这之后,店长与成启言死亡,手枪被家父代为保管的情况下,境主的下一步是什么?她的布局是否已经结束?
不对!我忽略了一个关键性问题!
假设境主方的同盟已经确定成立,那么境主阵营的目的便是确定的——若原本还有一点“自保”的可能性的话。
“庭雪,看来我必须提早开始行动了。”
“归海姐姐,你的意思是......”
“我们的注意力可能都被转移了,木有被关押,你身体状况很差,现在江城雪也不在这里。如今唯一没有同伴的人可能有麻烦了。”
“你是说......大叔?”
“恩,所幸,我自认为手中还握有一张关键牌。”
听了我的话,庭雪冷静地点了点头。
“归海姐姐,你去处理你的事吧!庭雪现在是绝对安全的......”
确实,在家父成为目标,店长和成启言已经死亡的现在,庭雪只要不轻举妄动,是不会招来杀身之祸的。只不过.......
“说实话,我还是不太放心........”
“为什么?”
“怕挨骂呗!”
我将双手插入了上衣口袋中,玩笑似地耸了耸肩。
人被逼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偏偏我又是个不擅于交涉的人。
“这你不必担心!”
伴随着房门的开启,一抹粉色从视线中滑过。
不知在什么地方已经换上便服的江城雪疾步进入了房间。
“你效率真高。”
“如果我不尽快赶回来,你们要如何做决断呢?主观意识可是很可怕的!”
“姐姐,情况怎么样?”
“如你所料。既然这样,我们也不用顾虑了,各司其职吧!”
江城雪递过来一个信赖的眼神,而我也回以一个自信的浅笑。
“江城雪,多多指教。”
“你也是,归海枫。”
两个同病相怜的战友,现在是前所未有得默契。
时局......我还真是恨透了这东西。
自以为可以操纵一切,到头来只是**纵而已。
人必须顺应时局,而时局却又因人而产生。
造势,随势,简直就和作茧自缚没有什么区别。
可惜我并不是个希望早死的人,所以时局之下,我也无计可施。
只不过,我并不介意助某些妄图挑战时局的人一臂之力。
事实上,雪境旅店的结构十分简单,每个人都游离于理性和感性的边缘,所以即使用我的动态思维,还是很难判断一部分人的想法,但相对的,另一部分彻底的社会人就不同了。
鸾渊,作为一个最本质的社会人,一个将利益置于最高位的人,她此时的想法结合她最初的目的,会给她一个很明确的行动法则。
“归海枫,你估计她们会何时动手?”
此时的庭雪,正在自己的房间整理思路,其它的准备已经万全。
而我和江城雪则转移到了我的房间,如果不出意外,鸾渊和季愁然应该会在短时间内对家父动手。
“多半会在家父去审问端贤冲的时候出手。”
“我觉得埋伏的可能性更高,如果她们能拿到叔桐山房间的钥匙的话.......”
“不太像,鸾渊若是想埋伏,以她的条件早就动手了。”
“鸾渊和季愁然之间算不上有多默契。只是,我有一个很不明白,为什么她们要暴露手枪的存在?”
江城雪的顾虑不无道理,若她们的目的只是杀死家父,那找个机会用掉几发子弹就够了。
对此,我的心中早已有了一个答案。
“因为同盟关系,她们与雪之境主,也就是白悠悠之间的同盟,使她们决定这么做。”
“对于这个同盟是否存在,我和庭雪尚且还在怀疑,为什么你能确定?”
“不,我还确定不了,但若是它存在,我之前的说法就是成立的。”
“何以见得?”
“利益一致,白悠悠的目的无论是自保还是杀戮,店长都是她必须除掉的人,而对于企图对家父不利的那两个人,常舍青也是一道障碍,有他在,即使那两个人杀掉了家父,在店长还活着的情况下也很难稳如泰山。”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看来我确实受到了一些主观认知的影响。我原以为悠悠若是将你是大叔女儿的实情告诉鸾渊和季愁然,她们对店长的仇恨会降低,事实上却并非如此的样子。”
“没错,鸾渊和季愁然手头的情报似乎也少得可怜,她们大概并不知道你们同常舍青之间的过节有多大,在她们眼里,我与家父的相认反而会使家父多一个盟友,所以一旦白悠悠抛出自己的计划,她们会为了快速削弱家父的后援而同意也不足为奇。”
“那我们所要做的也很简单了。”
“不错,用个不专业的词就是——蹲点!”
等待家父去审问端贤冲时,我们就在附近埋伏。
然后当鸾渊和季愁然企图动手时,先发制人。
“现在手枪在叔桐山手上,如果他一看情况不对反开一枪的话.......”
“所以说,江城雪,我们先讨论一下枪与子弹的问题吧.......”
.......
打破旅店现有的时局,结束这场利益背后的杀戮。
如果真能做到这一点,也不失为我的功德一件,只是,总觉得还是有点不放心的样子.......
不过,这种不安并不是针对现在的局势,而是我心中隐约冒出的一种缺失。
我总觉得,自己漏掉了某种利害。
一种即使现在,也没有浮出水面的利害。
“你们,到此为止了!”
当我们挡在意欲前往地下室的鸾渊和季愁然面前时,那两个人的表情都出现了短暂的变形。
“归海枫......果不其然你就是他的女儿。”
鸾渊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看上去并不慌张。
而季愁然则站在她的身前,眼神如利刃般阴冷。
“怎么说呢......如果不是因一念之差而丢了手枪,你现在也不至于非得陪着这个不入流的杀手来作案吧!”
“不不不,归海,你以偏概全了,大叔手上有枪也是iyge原因。”
我同江城雪的双簧一定程度上压住了对方的气势。
不过老实说,若是当真动起手来,我心里可真的是一点底也没有。
所以呢.......先拖时间为上。
说起来,庭雪那边也该有结果了......
“归海枫,江城雪,你们为何要急于给那老头子陪葬呢?”
“哎呦!我原以为你会先用‘我们只是恰巧路过’之类的话来搪塞一下,没想到直接翻脸啦!”
“啧!”
鸾渊砸了砸嘴,眼神中的敌意又多了几分。
“你们若是想用缓兵之计拖延时间,还是早点放弃吧!”
真是的,这么快就识破了。
在估计不出与对方的战力差的时候,我的心里还真不是一般得虚啊!
但是,从另一个层面看,对方也是一样的。
“小雪,这位阿姨真的认为她们能轻易摆平我们的样子。”
“嘛,她大概还不知道我为她引荐季愁然的理由是什么吧!”
“也对,雪之境主什么的毕竟不是本名,若你当时就以江城雪自居,她们只怕一来旅店就傻眼了。”
“本主的资源终究是本主的资源,就连现在,作为资源的她们依旧对本主一无所知呢!”
动摇了......这么简单就动摇了......
“悠悠的建议管用了吗?作为本主的棋子,她可是有着不输本主的谋略的。”
好个江城雪,平时演戏演得如此逼真,到现在这样的紧急关头也不含糊嘛!
对方手上的情报不多,她们不知道我们是如何推出白悠悠与她们的关系的,一旦我们先于她们抛出这张牌,她们心中的不安会进一步扩大。
在正在算计别人的人心中,没有什么自己正在被算计更可怕的了。
正如一名记者被人曝光了私生活一样。
鸾渊现在的沉默,已经能说明这一点了。
“说起来,所谓的四面楚歌和草木皆兵的感觉如何呢?”
你的现状就由我来亲自告诉你吧!
尽管这其实只是不切实际的心理暗示。
其实我们正如你所说,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
一旦家父审问结束,或是庭雪解决了白悠悠,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而且对方身上应当没有远距离凶器,所以就算一不小心开战,想要在短时间内制服我们恐怕也很难。
鸾渊似乎想开口,但 却一直在犹豫。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一旦开头,就意味着自己下了一个赌注,赌季愁然不会反戈一击的赌注。
局面直到几分钟后才终于被打破。
“季愁然,她们说的是真的吗?”
鸾渊对同伴的怀疑,终于表面化了。
只是......
“雇主,稍微给我一点时间......”
季愁然的回答简单明了。
而比那更快的,是她的动作。
我们与她之间原本有着大约5米的距离。
但在我还未来得及闪躲的时候,她就已经闪到了我的身前,手中的刺刀闪烁着并不刺眼的阴冷光芒。
不!说不刺眼,是因为我还未来得及看清它的颜色。
“嗞——!”
刺刀划破皮肉的声音传来。
但原本应当刺入我身体的刀,停在了半空中。
杀手果真是杀手,一旦开始行动,根本就不能用人类的语言来左右。但是......我们所拖延的时间已经够长了。
不对,这个家伙分明就很紧张!
血液......我此时才感觉到自己的手背上沾上了血液。
“归海枫,太大意了.......”
江城雪的手握住了 原本刺向我的 刀,已经被切出了一道 半公分左右的伤口。
虽然很想说一些类似感激或者道歉的话,但现在可不是寒暄的时候。
语言这东西,在生死关头怎么作用这么微不足道呢?
“呯!”
这可要管用多了.......
“谁敢对归海枫动手!”
家父的声音,在长廊中回响了数次.......
雪枫 end
十七.雪月 (江庭雪)
雪之本境,千年的冰柩,
封印了少女的灵魂,埋葬了父女之间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的不灭亲情。
疾病难治,心病犹不可医。
碎碎念,过往皆是云烟。
此生若何,渺小蜉蝣。
生生死死,是梦是醒,不再重要。
庭雪的双手,已然什么也无法握住。
落难庭雪,只愿化作似火的青蝶,让这一片雪原重回最初的城堡与绿洲。
可是......庭雪到底在做什么?
“雪影凄凄,如泣如诉,其身寒,却非因风而寒。”
雪原本即是冷的,否则,便不会成为雪。
一切的温暖,都改变不了她的本质。
“庭雪,秦开那边已经安排妥当了。”
“是吗,姐姐也请小心,不确定的事还有许多,贤冲的布局也并非完美。”
“不完美......庭雪不正是期待着不完美吗?”
“干枯的灵魂,无意祈求所谓的希望,而庭雪亦不再有任何信仰。”
贤冲忘记了庭雪,却并未忘记仇恨。
结果,是庭雪在这场对决中败北。
在赌上全部的决斗中,失败者注定会一无所有。
在这片父亲构筑的雪之幻境中,庭雪将自己永远囚禁。
与那段被他忘却的记忆一起,在不为人知的世界中永眠。
以庭雪目前的身体状况,在这样的雪地中呆上几十天,多半会死掉吧!
无意寻死的庭雪,并不讨厌将自己燃烧殆尽。
“秦开她,很想见你一面。”
“相见不如不见,原本我与她即从未谋面,她也没有必要在心中为庭雪留下任何位置。另外,庭雪希望传达的话,姐姐是否替庭雪传达了呢?”
“我答应她,会给她一个真相,同时,我也告诉她雪之境主并不是我们二人之一,而是另有其人。”
“这便够了。”
我仰卧在床上,幻想着白昼之上的灿烂星空。
庭云幻雪,无风飘落。
“庭雪,住手吧!”
“姐姐,贤冲是不会停手的,至少他现在并不痛苦。”
“我们让他把一切都想起来,再试着劝他一次,不好吗?”
“姐姐,事已至此,想回头已然不可能。若是将来的某一刻,庭雪能觅得些许转机,那么.......”
“我了解你,我也相信庭雪能寻到所谓的转机。在那之前,姐姐就先代替你,成为江庭雪,陪在他的身边吧!”
结果,我们现在正在为过去的错误而奔波劳累着。
不,庭雪已经不承认那是错误了,但时局既是如此,庭雪也只好全力应对。
“悠悠,你我能够当面一对一地交谈,现在......咳咳咳!现在还是第一次吧!”
并未上锁的房间中,天才少女盯着魔方,作沉思状。
“庭雪姐姐,悠悠的布局已经完成,现在再说什么已经没有用了。”
白悠悠直截了当地说,这也就不用庭雪自行说明来意了。
“悠悠......”
“还是称呼我为秦开吧,面对全力以赴的江庭雪,若不以真名相对可没有胜算。”
“不,悠悠,你并没有明白庭雪的来意。”
“姐姐你难道并不是来说服秦开自首的吗?”
“庭雪并无此意,同样也没有这样的资格。悠悠,你并没有杀过人吧!”
“秦开的手中确实没有沾上那几个人的血。”
“悠悠的做法是顺应时局,这与我们姐妹最初的做法并无不同,庭雪若是想劝悠悠自首,那最该自首的也许正是庭雪自己......咳咳咳!”
在雪境旅店,法律暂时还是不适用的,悠悠作为连接连个对立阵营的关键,在稳定局势方面有着决定性的作用。
“咳咳!咳咳咳咳咳!”
呜......身体状况恶化得很快,之前明明没有这么严重才对.......
不快点想办法......想办法让旅店里的人都稳住阵脚的话.......
“呜......”
我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握着拐杖的手失去了一些力量。幸好,我还是勉强稳住的身子。
“姐姐,你没事吧!”
“悠悠.....我......没有大碍......只是......别忘了庭雪的立场是.......”
少女闭上双眼,沉思了片刻,重新开口道:
“呵,姐姐方才说,秦开是在顺应时局,难道姐姐已经完全解开秦开的布局了?”
“庭雪以为.....至多毫厘之差.....”
“说话要活动80多块肌肉,可是很累的。”
意思是要庭雪长话短说吗?
“悠悠的布局,是在炸掉小屋之后才开始的吧!”
“正确。”
简单明了的回答。
“而悠悠手中的牌,是......咳咳咳!是从小屋的黑色箱子中,偶然.....偶然取得的......咳咳咳!”
“不用继续说了,正确。”
活动80多块肌肉不是很累吗......
“逃离小屋之后,悠悠对自己的处境感到了恐惧,因为自己在常舍青面前暴露了身份,而店长依然还活着,所以.....咳咳咳!所以悠悠担心.......”
“秦开认为店长一定会斩草除根,所以才决定先下手为强。”
“当夜负伤的庭雪回到旅店尚且在苏醒后有余力走动,悠悠想必也很快苏醒并恢复行动力了吧!”
如果说庭雪是因为疼痛而无法入眠,那悠悠无疑就是被恐惧感所扰,无心入眠吧!
“是的,秦开只昏睡了两个小时,在你们重回旅店前就已经醒了,只是在装睡而已。”
那么,所有的一切就能合理化了。
当时处于无法入眠状态的悠悠,是如何与鸾渊和季愁然接触,并构想出接下来的布局的呢?
这个答案,就在于贺松原被害的事件上。
“贺松原被害的时候,悠悠是目击者吧!而且若是庭雪没有猜错......咳咳咳!咳咳!从悠悠没有被当场灭口来看,应当是鸾渊对贺松原下的手。”
如果是其他人,以悠悠当时的状况是肯定会被灭口的。
当时叔桐山刚刚才与归海相认,而且对小屋所发生的事有所了解,尚不会失去警惕,没有季愁然的帮助,只凭鸾渊是很难下手的。
而鸾渊若是要杀贺松原,所使用的方法应该是偷袭没错。借什么理由骗开房门,趁贺松原不背的情况下动手。
这个决定应当是临时下的,因为贺松原计划修复无线电,这使得她们枪杀叔桐山的计划会受到影响。
而当时处于表面对立阵营的是庭雪阵营与店长阵营,再加上小屋被毁时鸾渊一直在旅店,当时一心想着修复无线电的贺松原会对鸾渊防备不足也是情理之中的。
鸾渊若是分析出了这一点,那么会舍近求远对没有外援的贺松原先出手也符合她的立场。
“完全正确,当时坐立不安的秦开一直在注意外面的动静,所以很自然地注意到了鸾渊和贺松原之间所发生的事,我当时考虑了片刻,就直接去往了案发现场。甚至后来把你们引到贺松原的尸体附近的,也是秦开没错。”
“对悠悠而言,这是一个建立同盟的绝佳时机,当时以庭雪的状况和立场肯定是很难对店长动手了,而鸾渊和季愁然......咳咳咳!咳咳!,不仅在暗处,而且还有害人之心,对悠悠而言是最好的帮手,所以悠悠就在权衡之后,选择了在她们身上下注。”
“秦开赌赢了,而且还是大赚!”
虽然庭雪不太赞同这个说法,但也不能否认它的准确性。
“季愁然真正的被枪击时间,是在贺松原尸体被发现,随后聚集到一起的人解散之后吧。”
当时现场的伪装,主要是空气清新剂,打开的窗户。虽然到场的人都能感觉到异常,并且伤口的血迹已经凝固就已经很不自然了,但她们制造混乱的目的却达到了。
“其实季愁然对这个布局十分反对,但当时旅店中真正希望制造混乱的只有她们,而枪击事件对于旅店中的其他人,尤其是成启言而言,影响是十分恐怖的,相反,我们这一方的损失并不大,尤其是身份布局者的秦开,可以说是毫发无损。”
借助他人的手和他人的资源完成布局,真的不可谓不高明。
但即使如此,有一个问题却是不能避开的。
这个问题所引出的真实,是庭雪来此最关键的理由。
“悠悠,枪击事件的必要性,庭雪十分怀疑......咳咳咳!还有.....咳咳!”
视野......在摇晃......
视线........有些模糊了......
思维.......有点不清晰了.......
“咳咳咳!”
五感都在趋向混沌,但现在一下子失去意识的话......就什么都完了......
“还有,甚至不惜将手枪......交予别的阵营......也.......咳咳!也必须执行的......代行决策......其中的理由.......”
“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其中的答案,不正是你不愿承认,却又期待着庭雪告诉你的答案吗?
“其实......庭雪也一样,无时无刻不在犹豫......咳咳咳!做出决定.......却没有勇气踏出设想中的那一步......咳咳咳!悠悠,无论你有多聪明,作为.....咳咳!作为一个十四岁的.....女.....孩.......要下决心去.....咳咳!去杀死.....一个人......实在太苦难了.......”
18岁的庭雪尚且没有动手杀人的勇气,14岁的白悠悠也一定如此。
让一个女孩下定这样的决心,实在太残忍了。
“不!秦开的布局完全是凭借自身的意愿!”
“如果.....真是这样.....咳咳!在雪境小屋.....庭雪同店长......已经一同死去了.....悠悠,你对庭雪......并非没有恨吧!”
“秦开对姐姐没有丝毫的恨!”
悠悠的表情黯淡了下去,就如同隐入云间的圆月,不再向雪地反射那不属于她的光芒。
“秦猛的死.....是庭雪一手酿成......庭雪也一直在犹豫......雪之本境......是否......咳咳咳!是否应该开启......但庭雪......也确实希望......能够给你......一个......答复......不仅仅是语言上的......至少,庭雪要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咳咳咳!”
胸口的阵痛已经触及了我所能承受的底线。
拐杖摔在了地上,我捂住胸口,蜷缩着跪了下来。
“庭雪姐姐!”
悠悠没有犹豫,用她并不有力的双手,支撑住了我的身体。
“姐姐什么错也没有!姐姐只是希望哥哥能帮到姐姐而已!”
“悠悠......无恶意与无错是不同的......”
我抬起头,映在悠悠双瞳中的自己,脸色是那么苍白,而这苍白的面容,又因为什么而变得浑浊不清。
“庭雪......庭雪无心承担过多的责任,但......咳咳咳!但庭雪......却必须......必须面对自己的软弱......正是因为......咳咳咳!因为庭雪的软弱......庭雪的犹豫,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庭雪......在这无心之过的面前......不能再软弱了......”
不能再因为自己的犹豫,使可以变得美好的未来变为苦难的岁月。
庭雪不仅仅要拾起这份直面罪责的勇气,也要将这份勇气,给予仍在迷失中的你。
悠悠,你的将来依然美好。
你不应在这雪之本境中迷失,不应在此失去自我,更不应在此结束一生。
所以,庭雪要竭尽全力将你拉出雪之本境。
“悠悠......你一直......都在害怕......都在犹豫......正因为如此......你才让成启言代你......进行了决策......咳咳咳!把命运......交给了自己以外的人......悠悠,对被称为天才少女的你而言,这可是......不可饶恕的软弱啊!”
“姐姐......秦开......悠悠投降了......”
少女的气势降至了冰点,整个身体都瘫软了下来。
在雪地中经过了数个小时的奔波,而后又在旅店中无眠,其中的疲惫与困倦,在她认输的此刻终于释放。
“悠悠,其实,庭雪又一次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呢!”
你的罪责,就让庭雪来为你分担一部分吧!
“咳咳咳!咳咳咳咳!”
此时此刻,庭雪已不再期待自己能再活多久,庭雪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步入终结。
不知是庭雪的顾影自怜,还是事实就是如此。
但无论如何,庭雪已不再介意背负更多。
庭雪赋予自己的意义与责任,已经太多太多,多到即使再多出一些也无所谓的程度了。
“咳咳咳!在......昨天的中午......庭雪就已经预感到悠悠在谋划着什么......可是,庭雪却没有说破......庭雪又一次......犹豫了,这份犹豫......这份犹豫,害死了店长和成启言。 ”
“别说了姐姐,什么都别说了!”
悠悠颓然立于我的眼前,目光无神。
她现在只在不住地摇着头。
“悠悠......悠悠实在太差劲了!悠悠控制不了自己的恐惧和杀意,正是这份软弱,才导致了后面的悲剧,才害得庭雪姐姐病情加重,姐姐是那么想稳住局面,但悠悠却......却做出这样的事......”
这样是怎样呢?以你白悠悠的智慧,都无法给它一个定义吗?
不,是悠悠便迟钝了,迟钝到了连自己真正的心理都回想不起来的程度了。
那么,就让庭雪给你一个答案吧!
“悠悠......正是因为你连自己的心都控制不了......你才将选择的权力给了别人......这其中......咳咳咳!难道没有包含着期待吗?你期待着......能够有人......咳咳咳!阻止你......终止你的布局。但无论是庭雪......还是成启言,都让你失望了......”
啊啦!原来......我竟是个如此能说会道的人。
尽管悠悠犯下了并不小的错误,但庭雪却不想过多地苛责。
曾经有一个人,从冰雪深渊中将庭雪救了出去,并为了庭雪而踏上了凶险的道路。
曾经有一个人,从刀口上挽救了庭雪的生命。
他们,都是至情至善的人,庭雪无法否认他们心中的光明。
无论他们做过什么,在庭雪的眼中,他们的心中永远都有着血浓于水的情感。
他们的软弱因庭雪而生。
而在庭雪不再软弱的现在,庭雪相信,正在步入成熟的19岁少年会带领我们走出混沌的雪之本境,庭雪同样相信,一个14岁的女孩,绝不会失去她的善良与纯真。
无论冰雪埋葬了多少人性与爱情。
一旦雪境不再,冰雪消融,被泯灭的美好都会重现于世。
就让雪之本境的一切黑暗,都与那逝雪一同飘零吧!
“咳咳咳!连自己的心都控制不了,又如何操控他人之心呢?庭雪......并不知道答案。”
“姐姐,为什么要说这个?”
“没什么......若是庭雪能更早一点察觉到......更早一点......更早一点......咳咳咳!更早......一点......”
风远尽,雪零落,由天及地。
一瞬恍惚,徘徊若梦。
若是哀叹冰冷的过去并因为迷失,倒不是一开始就......
若是因为结局的冰冷而绝望,那便等同于否决了自己的一生。
“庭雪姐姐,够了!已经足够了!从来没有人强求你做什么,但姐姐已经改写了过去,已经改变了所有应该改变的人!”
“白雪......悠......悠然,自在......随风......庭雪......仅是这风中的......一片......雪尘,风至此......雪......无......怨......”
庭雪愿做你们生命中的一片星光,哪怕只为你们映出一点点的光明,庭雪便满足了。
因为,正是你们给了庭雪活下去的勇气。
庭雪并不坚强,相反,纤细的内心实在太过脆弱。
就如同少女的肌肤般,吹弹可破。
但在一次次碎裂后,却总有什么人......能为庭雪将它再度拼合。
白悠悠,常舍青......
虽然有些迟,但庭雪可以感觉到,自己确实为你们带来了些许的曙光。
庭雪......
“咳咳咳!”
问心......无愧......无怨......无悔......
“总不能......连自己......也否定掉吧!”
想再踏出一步,却怎么也做不到。
累了,放心了。
“庭雪!”
即将沉入深渊的意识,又被一个声音拉了回来。
这场梦,还会延续下去吧!
春季的花丛中,身着美丽汉服的少女拨弄琴弦。吟唱着虚无缥缈的诗。
在她身边的少年,亦促膝正坐,将她口中的诗,绘成一幅幅象征无悔的画卷。
雪暖清风画雨观云远,
伊人曼妙抚琴弦。
春雪盎然不曾去,
复见庭云落花间。
望尽无晴有情天,
笑叹轻纱莫黄泉。
待到星落梦尽时,
香雪满庭续前缘。
雪月 end
十八.雪忆 (端贤冲)
旅店的地下室,因为没有任何取暖的设备,再加上长期以来都鲜有人居住,所以十分阴冷。
我的双手被绑在背后,麻绳有点粗,而且我也没有逃脱的想法。
在这里呆着,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我也很担心庭雪她们遭遇不测。
可是仅仅担心是没有什么作用的,我也在这份不安中,度过了阴郁的一段时间。
而现在,我不知时间过了多久,虽然双脚尚能走动的我还多少有那么些自由,但这里却没有能让我判断时间的方法。
每一分每一秒,都和永恒一般漫长。
但我却还不必感到绝望,因为我的手中,仍旧握着些什么。
“咕~~咕~~”
啧啧,这声音是来汇报时间的吗?
旅店里当然不会有公鸡来报晓,不过,腹中传来的抱怨却让我明白时间已经过了几个小时。
差不多该有人来送食物了。
“吱!”
开门声似乎是在应证我的想法。
叔桐山腰间挂着手枪,右手拎着一个篮子,不紧不慢地2走入了房中。
“终于能吃点东西了......”
我长叹一声,安逸地做到了地上。
“端贤冲,你看上去挺安逸的。”
“我既不打算逃出去,也不觉得你会杀了我,所以就既来之则安之了。”
我看着叔桐山走到了我的身后,解开了束缚着我双手的绳子。
“你和刚来旅店时相比,变了不少。”
“大叔倒是一点没变,看似亲切,实际上也有严肃的一面嘛!”
我苦笑着取出了放在地上篮子中的那些饭菜。
这是一些素食,吃起来很是清淡,就好似一股清流,将我心中的阴郁渐渐洗净。
这感觉,熟悉得我想落泪啊。
“这不是前几天的口味嘛!”
“原本负责做菜的人已经不在了,而且,你的这份是特制的。”
“特制?一个犯人还有这么好的待遇?”
“那位穿汉服的女孩说什么也要下厨为你做一顿饭,我们也拿她没办法。”
“庭雪啊......如果是她的话,也就不奇怪了。就算知道了我是境主,她对我还是这么温和。”
在叔桐山面前,我可依然是雪之境主。
“你真的是雪之境主吗?”
“没错,这里的某些人杀害了我的家人,所以我才布下此局,以此来完成我的复仇。”
这完全是我信口胡说的,否则,我这个雪之境主也实在太没内涵了。
“你的复仇,已经完成了吗?”
“当然,不然我还不会坦白我的身份。”
对于我的话,叔桐山的态度十分暧昧。
“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怎么了?你怀疑一个阶下囚?”
“我也是方才才回忆起了某些事,因为最近注意的意志是江城雪和江庭雪姐妹,所以我几乎把它给忘了。端清荷是你什么人?”
端清荷?
这个名字......总觉得在哪里听到过......
“你姓端,而这个姓氏也不是非常多见,我猜测你实际上是端清荷的弟弟。”
“端清荷.......”
与我有着相同的姓氏,听名字是个女性。
但是我,却怎么也记不起她。
“大叔,这位端清荷是什么人?”
“端贤冲,是你弄错了,还是我想错了?如果你是她的弟弟,你是绝对不可能不知道她的,因为她在一年多前死了,导致她死亡的那个事件,是由我一手策划的。”
那位端清荷......到底是......
“不行,我完全记不起来......”
“不可能,没有道理......难道你会结识江庭雪,不是因为端清荷的关系吗?她们两个人,是亲密无间的挚友。”
我与庭雪的相识.......被忘却的记忆,与这位端清荷之间......
庭雪.......端清荷......姐姐........
一个人形,借由庭雪的身形开始变幻......
破碎的画面,模糊的声音,开始在头脑中重组......
.......
我们所居住的公寓并不宽敞,但对于其中仅有的三个人而言,已经足够了。
傍晚的厨房里,传来了节奏感十足的切菜声。
“贤冲,晚饭想吃什么?”
在外头英气十足的姐姐,一回到家就会改变状态,用她的话说,在面对不需要以假面来面对的人时,还是用最真实的一面最好。
“牛排......”
我坐在书房,正阅读着新一期的文摘杂志。
虽然我说话的声音似乎传不到她那里,但我还是觉得她能听得见。
“又是牛排?你就不能换点口味吗?”
“那今天就改七分熟好了。”
姐姐的厨艺无可挑剔,更难能可贵的是还会做西餐,尽管不如餐厅豪华,但能在普通的中式家庭享受西餐的滋味,对我而言也是一种幸运。
我也因此,对西餐产生了一种偏爱。
“算了算了,作为代价,明天的食材由你负责去买。”
“行!难得周末,姐姐有事说一声就好,不用特意找个理由。”
“呵,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姐姐的嘴一直都没有停止说话,但这似乎并不会影响到她做饭的效率。
“我明天,要陪庭雪去一趟电影院。”
庭雪......姐姐时常提到这个名字,据她所说,这位庭雪是姐姐的半个忘年之交。
“两个女人一起去看电影?”
“庭雪似乎对同龄男性有一种恐惧,所以极少与男生一起外出。”
“这思想也太复古了!”
“本来就是,庭雪对诗词之类的古典文学有着独特的兴趣,可是说是当代罕见的文学少女了!”
“古代女性不是比现代还要开放吗?”
“不同的朝代是不一样的,而且有些古人虽说开放,却并不随意,她们可是很看重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的,尤其才女更是如此。”
姐姐的话语中,一位静坐闺中的少女形象跃然纸上。
“才女........姐姐你对庭雪的评价可真高。”
“呼!那位江庭雪,可配得上姐姐的高评价。要知道,能同你姐姐成为挚友的人,一定不会简单。”
这个倒是无法否定。
江庭雪......什么时候能够见上一面呢?
也许从那时开始,甚至更早,我对庭雪就有了一种憧憬。
那时,我对她的印象,可以说是超凡脱俗吧!
.......
“啦~~啦啦啦~~”
少女总是喜欢在做饭的时候哼点小曲。
这与她切菜时所发出的菜刀撞击菜板的声音一起,组成了只属于她的独特旋律。
在姐姐去世之后,我便迷失了,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在迷惘之中,我尝试着寻找她的死亡真相。
只是,这份真实却是我难以挽改变的。
世间的纷争,就如同墨色的洪流,将触及的一切都卷入其中。我作为其中的普通一兵,自然也无法幸免。
我需要一个目标,一条与姐姐连接的看不见的丝线。
这两者的交集,在当时的我看来,只有复仇。
顺着这条线,我开始着手进行调查,对姐姐的公司背景,以及其中相关人员进行调查。
很快,一个名字进入了我的视线。
江庭雪.....一个原本伴随着姐姐的死而淡出我的脑海的名字,就这样重新上浮。
我接近她,是出于怎样的动机呢?
为了复仇?
若真是如此,现在的我又为何如此呢?
“我说,每天都吃这些清淡的东西,你们不会腻味吗?”
我一边等着上菜,一边同江城雪聊着天。
在那一次告白之后,原本的肉食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以各种方式搭配的素食。
“贤冲觉得,会腻吗?”
“这个.....还真不好说。”
我的回答,同江城雪的回答一样不置可否。
当时的我,已经习惯了清淡的小菜,对西餐的执着,都全部存放在了回忆里。
“月下枫音,请慢用!”
每一道菜,都有着一个庭雪式的菜名,即使是相同的菜,在不同的日子里菜名也会相异。
看着庭雪开心的样子,我心中的黑色洪流早已被洗净。
她就是我生命中的清泉,即使我沾上了再多尘世的沙砾,也能被她所洗净。
我终于找到了一个能作为目标,同时又能维系与姐姐的羁绊的生存方式。
不是复仇,而是......我想留住庭雪的纯粹与真实。
姐姐.....你一定也是这么期盼的吧!
庭雪她.....并非超凡脱俗,而是因为太过真实而显得一尘不染。
她用自己最真实的情感面对她面前的每一个人,不经雕琢,不加装饰。这份真实,反而在尘世中显得缥缈。
缥缈到......一个闪失就会使她灰飞烟灭......
......
“叔桐山......你这个混账......”
旅店的地下室,寻回了回忆的我,艰难地遏制着心中对他的怒火。
“果然是这样,你真的就是雪之境主。”
是的,找回了记忆的我,终于明白,雪之本境的布局,究竟是何人所为。
正是我,正是我端贤冲!
“畜生!”
我咆哮着,却并不是在咒骂眼前的男人。
“畜生!畜生!畜生!”
拳头不停地撞击着地面,手背渗出了血,疼痛钻心,但仅仅是肉体上的痛楚还不足以让我接受这更加悲伤的真相。
整日以泪洗面的庭雪,舍弃了自身存在的小雪,还有......还有那个最终酿成这场悲剧的我。
其中的反差,令我不能直视。
我没有资格让庭雪和小雪为我牺牲这么多。
“端贤冲,你果真一直处在暗处。”
“是!我一直处在暗处!你们既然杀死了我的姐姐,为什么不干脆斩草除根!你们要是当初就杀了我,哪还会有今天?”
我毫无顾虑地冲到了叔桐山面前,一把拎住了他的衣领。
手中的力量伴随着剧痛不断冲击着我的意识。
“一枪打死我!一枪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为什么你们都不那么做!”
“端贤冲!你把人想得太简单了!”
叔桐山没有任何畏惧,而是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
“你说什么!”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没有绝对的善人,但绝对的恶人确是不可能存在的。我的手中沾满了血,但这并不代表我可以轻易地再去杀什么人。特别是当我和老常得知那个在雪境中获救的女孩居然还在谈恋爱的时候。”
善恶,对错......
还有,这个世界所赋予我们的所谓命运。
这都是......什么不可理喻的东西!
什么谈恋爱,那哪能称为谈恋爱!
.......
“庭雪,今天的雾气好像比昨天还要大。”
“恩......”
我与庭雪并肩坐在由白鹿渊开往青鹿市的公车上。
昨天,庭雪终于正式出院。
山南之后,并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真可以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
“出去之后,先联络白悠悠怎么样?”
“一切都听贤冲的。”
庭雪的神色,似乎就像洋娃娃似的从不会改变。
“然后,再给常舍青他们发恐吓信,在雪季到来之前把他们都聚到雪山。”
“庭雪明白。”
“归海枫那边的信件,由我亲自负责写,还有鸾渊,你可要介绍一个可靠的杀手给她。”
“知道了......”
无论我吩咐什么,庭雪的回答都如此机械。
“放心吧,庭雪,我会为你报仇的。”
“庭雪......没关系的......”
庭雪小声回应着,粉色的刘海遮住了她的右眼。
我望向窗外,正午的一级公路上,从未有过雾气,有的,之后被过往车辆激起的沙尘。
环视四周,搭这班车离开白鹿渊的人并不多。
在那之中,我似乎捕捉到了一个包含着温情的视线,但在我尝试着去寻找的时候,那个视线却又消失了,只余下一抹哀伤的银色,夹杂着些许天空的湛蓝。
“小雪,我们去吃顿西餐吧!”
“好啊,小雪知道一家名为SPdonald的西餐厅。那里的西餐特别好吃。”
“那就这么决定了,记得叫上庭雪!”
“诶?”
“怎么了?”
“贤冲说......叫上谁?”
“就我们两个啊,再带个电灯泡多不好!”
“这样啊......好吧!”
小雪的热情,不知为何减退了许多.......
......
在药物LSD的作用下,我眼中的小雪与庭雪,逐渐重合,最终,只余下了成为庭雪的小雪。
成为小雪恋人的我,带着为庭雪复仇的心,开始布置本境,并最终,忘却了自己的初衷,彻底忘却了名为庭雪的唯一的挚爱,以一个一无所知的打工者身份,来到了这里。
这就是,庭雪和小雪一直以来所隐藏的,我们之间的那段回忆.......
......
罪无可恕......罪无可恕!
端贤冲,你必须为你的罪付出代价!
你必须为此失去挚爱,失去你最宝贵的东西!
你必须去承受比庭雪更加痛苦的苦难!
似乎......应该是如此......
但是......但是......
“这算是哪门子惩罚!你想要弄死我,如果有本事的话,就赐予我一道雷击啊!这都做不到,有什么资格对我做出审判!有什么资格审判他人的罪过!何等愚蠢?何等自私?雪之境主,你机关算尽,却连我这个人渣都不如!口口声声地说要让有罪之人接受惩罚,可是你又凭什么置身事外,我们之中,唯有你......唯有你!是连人心都要践踏的最不可救药的混账!唯有你.....唯有你!我......永远都不会承认!任何时候,活着的,都永远比死去的重要!否则的话,我们为何还要苟活到现在!我活在这里,不是为了去杀死谁,而是为了......而是为了.....从被冰雪环绕的深渊里,把她拯救出来!从前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这才是我端贤冲唯一的自救方式!无论犯下怎样的错误,无论多么不可饶恕,只要庭雪还在身边,我就可以成为她的依靠!并为此而直面罪孽,最终活下去。
我一把将叔桐山甩了出去,径直奔向关闭的地下室的门。
“端贤冲,你要做什么?”
“本主......要自裁......”
本主辜负了庭雪,本主将庭雪推入了深渊。
我理应受到人世间最残忍的刑罚,即使被大卸八块我也决不为自己辩解,但,请无论如何,只针对我一人便可。
这算是罪不可恕的我,仅能拥有的祈愿。
“叔桐山,下山后,你准备怎么办?”
“昨天下午我就和老常谈过了,现在归海枫已经与我相认,老常也先我而去了。我所受的恩情我已无法报答,而心中的不安也消失无踪,我也就能安心进监狱了。”
“很好,那么在这之前,你就成为本主的资源,去完成本主交予你的任务吧!”
“这......”
“本主命令你,让这里所有的人,都活着走下雪山。”
而我,在接受制裁之前,也必须去完成这个任务。
在失去归海,失去小雪,失去庭雪,失去一切现在仍旧活下我身边的至亲至爱之前,做出我仅能做出的努力和补偿......
如果我......还有这个资格.......
.......
LSD......你给我带来的到底是什么?
我未能忘却的又是什么?
仇恨.....还是......羁绊......抑或者,二者皆有呢?
雪境之中,总有一位少女在独自徘徊,游荡在本境之中,超然于本境之外。
我曾经,确实见过这位少女,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雪自逍遥,风自悠然,我们也许不必相识,不必相知,但求一方净土,颐养天年便可。您又何须去接住那注定会消逝的雪,去感受她生命最后的寒冷呢?”
这里是雪之幻境,在那些既定的过去中,必定会出现的非生非死之地。
少女依旧在这里吟唱着暮雪传说,空灵的嗓音如梦似幻,仿佛能透过天际,直达彼方少年的内心。
“冰封自己的心,换来的只会是永恒的痛苦,互相的包容与忍让,才能融化彼此之间的冰堑。这个答案,你还满意吗?”
面对这位仅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女,我振作精神,以恢复记忆的端贤冲的身份与她正面相对。
“您的执着,令庭雪十分感动,只是,您可曾见过庭雪呢?”
少女轻启樱唇,在风雪中,她的声音并没有受到任何的干扰,这份清晰,是她长久不变的纯粹最真实的写照。
“这个问题,我终于能回答你了。”
“庭雪在此,期待你的答案。”
“飘雪轻盈,悠风有情,四季自在变幻,风无向无常,但他任何时候,都会接纳接近他的一切,并同她一起,前往自己所选择的彼方。”
“即使最后,都是一场空,您也心甘情愿吗?雪一旦被接纳,就注定了消融,注定会成云成雨,重新回到那一方高空。”
少女轻轻闭上了双目,转过身,意欲离去。
“可是,如果不期待被接纳,雪又何须不远千里,落向这片白色的土地呢?”
“落难的庭雪,并不期待拯救自己。”
“但慕雪的旅人,却不忍作为一个匆匆过客,去目睹雪的飘零,雪的消逝。雪,为什么会成为雪呢?放弃成为自在的云雨,而甘做天地须臾之间的过客。那是因为,她在化身为雪的那一刻,已经向那寒冷的世界,释放出了她全部的温度。身在寒冬的风,若是不能回报她的温度,便不配拥有此刻的在心间回荡的温暖。”
少女冰冷的背影,即使近在眼前,也因为寒风的凌虐而模糊不清。
她,似乎正在一点点模糊,就仿佛一开始便不曾存在。
“庭雪从未期待过回报。”
“风只是想将雪揽入怀中。”
我跑上前,抱住了那个虚幻的身形。
霎时间,一阵犹如来自阴间的极寒几乎要将我的身体封入冰柩。
“庭雪,你.....你的身体......”
“我非庭雪,而是冰花,注定不会绽放的冰花,从一开始,我便不曾有过温度。”
她的每一寸肌肤,都给了带来了刺骨的严寒。
这就是......真正的冰柩......
一直以来,在我因为LSD而失去记忆的岁月中,庭雪就是这样,将自己的感情封印在了这冰柩之中的吗?
触及这份寒冷的我,几乎要失去性命了。
但我却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
我找到了.....你的存在......
“真的没有温度吗?”
“我......”
冰终会融化,她和云,雨,霜,雪,雾一样,都有着相同的本源。
少女的泪水,滑过了我的指尖,带着她的温暖,落到了地面。
雪之幻境,顷刻间开始崩坏。
“庭雪,不是说好,被我找到之后,就不会再离开我了吗?”
“那.....那是.....”
少女呜咽着,此时此刻,雪之幻境中,春雪盎然,青蝶正自在地飞舞。
而少女,也寻回了属于她的温度。
是的,她与庭雪不同,她只是.....我在LSD的影响下所创造的幻影。
埋葬了人性与爱情,忘却了关于少女的记忆的我,将她留在了这片雪之幻境。
而如今,寻回了记忆的我,必须将她寻回,否则,我有何面目去面对庭雪?
“你虽不是完整的庭雪,却是庭雪不可缺少的一个部分,正如我,缺少了某些记忆,就不再是端贤冲一样。”
春雨,夏雷,秋枫,冬雪,四季轮回,生生不息。
这才是雪之幻境真正应有的姿态。
“你同现在不在这里的庭雪,都是我的挚爱。”
“贤冲,庭雪没有资格拥有这份真爱,站在你面前的这个庭雪,是因庭雪的软弱而生的......不堪入目的.....”
“软弱啊......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无论是谁,都会有难以独自面对的事物,没有一个人能做到永远的坚强。可,不正因为我们并不足够强大,我们才需要互相扶持吗?”
庭雪冰封了这份软弱,保留了她永远的纯真。
而从前的我,则埋葬了这份软弱,现在,我愿将它再度寻回。
不多不少,正好是一年。
一年前的山难至今,你将自己的苦难都封存在了这里。
“庭雪,我愿陪你度过我们曾经错过的四季光华!”
我转动少女的身体,让她与我正面相对。
她的温度,透过肌肤的触碰进入了我的身躯。
真实的庭雪,虚幻的庭雪,唯一的庭雪。
终于.......又一次,给了背负着无尽罪孽的我,一个美好如初的答案。
“庭雪,也愿意......”
然后,这个临时的雪之幻境,也迎来了真正永远的终结。
庭雪,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我们可还有许多必须完成的事啊!
地下室中的我,身旁已经没有了幻境中的庭雪。
这到底........能否算是真正的拯救呢?
只怕我的心中,会始终留有这份迷惘与失落吧!
.......
“谁敢对归海枫动手!”
子弹的声音过后,叔桐山粗犷的声音回荡在了长廊之中。
旅店地下的空间十分狭小,而且灯光也并不算明亮。
“在本主面前,你们都给我有点分寸。”
我站在叔桐山身前,用自以为最不可一世的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四位女性。
“桐山,你这是做什么?”
鸾渊对于我和叔桐山会一起走出地下室这件事也很惊讶。
“够了,鸾渊,我自视平时待你足够真诚,你雇佣杀手想要杀我也就算了,我不能容忍你对我的女儿动手!”
中年男子若是真的发起火来,只怕一介女流根本敌不过。
“叔桐山已与本主达成协议,暂时休战,先处理你们这两个共同的敌人。区区资源,也配利用本主作案吗?”
我一面采用语言上的压制,一面走近了正在与季愁然僵持的归海与小雪。
“端贤冲,你可算来了。”
归海枫的意识放松了不少。
“贤冲,你都回想起来了吗?”
小雪仍旧对我报以微笑,尽管这个笑容因为她的伤势而有些不自然。
“啊啊,是的,我现在真是无地自容啊!有空的话,像以前那样开导开导我吧!”
我在说话的时候始终正视着小雪和归海,但却在同时随手一把抓住了季愁然执刀的右手。
“左臂的伤还没好吧!”
她看似纤细的手拥有着很强大的力量,但个人的勇猛在大势的面前却是微不足道的。
“暂且停手如何?现在密谋败露,你们以为你们还有多少机会呢?”
季愁然没有回应我,但却没有放下刀子的意思。
“小雪,这位季愁然,是位怎样的人物呢?”
“高中生,副业是见习杀手,被父亲给的杀手资格证哄了好几个月,虽出身杀手世家,不过不仅没有犯案经验,而且比起杀人似乎更擅长做家务。是个不错的择偶人选。”
“呵,你可真是给鸾渊介绍了相当不错的杀手。”
我的话不能算是完全的开玩笑。
“小雪不介意介绍一个能快刀斩乱麻的专业人士,可是,小雪总觉得境主大人并不这么想。”
“本主可从来都不是一个仁慈的人。走上台面的本主,可是什么手段都用得出来的。”
一个为了复仇能舍弃挚爱的人,自然有着令人唾弃的狠毒一面。
但这份狠毒,也不是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
比如现在.......
“季愁然,不要被他的语言所迷惑,我们的计划已经败露,现在绝不能再发生内部纠纷了。”
“你真的知道什么叫内部纠纷吗?把自己放在善的对立面,就认为自己成为公敌了吗?枉你还是个社会经验丰富的职业女性,思维方式怎么还这么简单?”
“端贤冲,注意你说话的口气!”
“本主早就已经里外不是人了,也不在乎多得罪几个人,实话告诉你,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着不可告人的罪过,而本主更是罪无可恕,所以说.......我们之间的纠纷,正是你所谓的内部纠纷,或者说黑吃黑更准确一点。”
“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和你们立场相同了?”
“立场不同,但都站立于善的对立面,啊啊!貌似忘了一个人的样子......”
我看了一眼身边的归海枫,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
“端贤冲,你看上去聪明了不少,不过欠揍的程度也一样有增无减。”
“对本主不满,对本主的布局不满,想杀掉本主是吗?”
“想让你生活不能自理这一点倒是不假。”
“那好办。”
归海枫不愧是我的青梅竹马,只通过几个眼神的交流便领会了我的意思。
“叔桐山,对你的女儿应该放心吧!”
“怎么了?”
“把手枪给她!”
“这......”
叔桐山犹豫半饷,还是照我说的做了。
随后归海枫举枪抵住了我的额头,停了一会之后,转而将枪口对准了我的膝盖。
“归海枫,你疯了吗?”
小雪还没有明白我们的意思,只不过在下一秒......
“咔!”
扣动扳机的声音,但也只有这样而已。
“啧啧,居然没子弹了......”
归海枫故作懊恼状。
“不过,杀人未遂的罪,你可逃脱不了了。”
“真没办法,一失足成千古恨啦!”
左轮手枪中只能装填六发子弹。
第一发用于打伤季愁然的左手,第二,三,四发用于射杀常舍青,第五发刚才叔桐山用掉了,而一般左轮手枪的使用者为了防止意外走火,第一发都会是空包弹,所以,这把枪中已经没有子弹了。
“归海大白痴,要毙了本主应当对着脑袋才对。”
“万一中间填过一次弹,或者这个杀手实在太业余装了六颗实弹怎么办?”
“从结果看,这个万一没有成立。”
我回了她一句之后,将头转向了鸾渊。
“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一个干净的人了,包括你十分在意的归海枫在内。你准备.....怎么办呢?继续以你们二人之力与我们四人抗衡,还是暂时合作呢?”
“我......随你们的意吧!”
虽然还有不甘,但她还是选择了妥协。
很好,一件事情又落下了帷幕。
如此一来,雪境旅店的不安定因素基本上都排除了,接下来......
对我而言,只剩下了最棘手的一件事......
“庭雪!”
白悠悠的房间里,熟悉而又陌生的少女昏倒在了地上,拐杖落在了她的身旁。
庭雪的病情......究竟恶化到了什么程度了.......
我的记忆中,这一部分完全是空白。
庭雪她......
因为山难而引发的肺部积水,真的没有留下后遗症吗?还是说......
——你又何须去接住那注定会消逝的雪,去感受她生命最后的寒冷呢?
不安......空前强大的,足以将我的理性完全撕裂的不安,开始在我的身体中蔓延。
无论是雪之境主,还是端贤冲,此刻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雪忆 end
十九. 霰雪 (江庭雪)
无晴的天空,有情的飘雪。
可爱的冰花,可泣的雪境。
它们之间,并不矛盾。
天无晴,是为满足飘雪的有情。有情之雪,带着纯粹的思念来到大地,却造就了雪境的残酷。
雪......永远倾慕大地......
当大地被无尽的雪所覆盖,那便是雪境。
雪境的寒冷,是因为我们连在一起的心,并不需要更多的温度。
能在一起的话,何须在意那些痛苦与折磨呢?
“才女文姬行歌数十载,却被三个男人玩弄。相比之下,庭雪虽无文姬之才,却比她要幸运许多。”
“庭雪,又在自言自语些什么呢?”
“没什么......咳咳咳!”
病态难以改变,我现在连下床行走都机会成了奢望。
药物只能勉强减缓我的衰弱速度,却无力改变我的结局。
除非尽早下山,否则庭雪必定会长眠于这片雪境之中。
“庭雪真是......大笨蛋.....”
窗外的雪仍在飘落,许久不见停息。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雪之本境的构建,是因为庭雪和贤冲心中的软弱而生。
只是软弱的话......代价也颇有些让我难以接受。
老实说,庭雪一点也不想死.....甚至,十分害怕即将到来的终末。
“咳咳咳!咳咳!”
“庭雪,哪里不舒服吗?”
在我苏醒后的几天里,每当身体不适,他总会第一个来跑到我身边,不分昼夜。
“没.....没问题......”
我稍稍摇了摇头,视线与另一道温和的视线相交。
“姐姐.....有.....有镜子吗?”
“给!”
过了几秒种,姐姐就举着镜子站到了我的窗前。
“真好.....还没有.....那么不堪入目嘛!”
虽然脸色确实苍白了一些。
“庭雪,你太小看自己的魅力了!”
姐姐鼓励着我。
庭雪自以为,还是有那么一点点魅力的,否则的话,也不可能成功勾引到贤冲嘛!
不过呢......姐姐心中的那份遗憾,庭雪的心中也一清二楚,代替了庭雪的姐姐,在陪在贤冲身边的这段日子里,她的付出,如今都几乎成为了泡影。
她才是最痛苦的人,因为即使连庭雪,都因为自己的软弱而没能顾及她的心情。
希望姐姐能在庭雪死后与贤冲一起走下去。
“姐姐~~你就别嘲笑庭雪了.....咳咳咳!因为穿着睡衣的关系,身材上的某些不足......更加明显了呢!”
“等我们下山之后,再订一套更加漂亮的汉服吧!”
“SP-store的设计,庭雪十分喜欢......咳咳咳!”
“就订SP-store的吧!反正我之前光顾过的那家服装店因为没人气已经关门大吉了。”
“那......就这么约定了......除此之外,姐姐,贤冲,要一直.....陪着庭雪哦!”
“那当然,这三天我们一直都在你身边,以后也会这样。”
“庭雪,别担心,我和小雪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康复为止。”
“嘛,如果你们......再丢下庭雪,庭雪......咳咳咳......咳咳.....庭雪也许会再次溜掉哦!”
庭雪不知道自己会以何种方式离开,一旦没有了他们的陪伴,庭雪只怕又会胡思乱想吧!
至少现在的庭雪,还在享受着久违的温馨。
“文姬的晚年,生活也算幸福吧!而庭雪......则要比她幸福太多。”
庭雪不会离开你们,因为庭雪余下的时间,已经屈指可数,就让庭雪再自私一次吧!
“庭雪,不要提什么晚年,你才只有18岁而已!”
“贤冲,庭雪的状况,庭雪自己再明白不过了......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虽然......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庭雪真的已经.......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如果能尽快下山,尽快接受治疗的话,也许......也许还有一线机会。
但我却无法说出这个事实。
吊桥已毁,而雪还未停,冒雪下山犹如天方夜谭。
而且一旦接受治疗,庭雪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何种样子。
不敢去面对,实在是没有勇气去面对。
“再坚持一下,再坚持几个小时,庭雪,相信我!”
贤冲他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握住了我无力的双手。
“贤冲,谢谢你,你也为庭雪付出了许多,庭雪原本.......咳咳咳!元贝从未期待过.......咳咳咳!结果,你和清荷姐姐一样.....都是善良到不可理喻的人......”
你的错误,与你的善,是密不可分的。
“庭雪,你知道姐姐在被害之前,是如何保护我的吗?”
“清荷姐姐她......是......”
说到这里,一种强烈的预感让我没能继续说下去。
“我决定带你下山,午饭之后就动身!”
“贤冲,你疯了吗?”
“庭雪,当初你没能阻止我开启本境,你以为,以动弹不得的你,能阻止现在的我吗?”
贤冲的话,包含着残忍的温情。
他对庭雪的感情,促成了雪之本境的开启,而现在,他又想为庭雪,拼上自己的性命。
庭雪无言以对。
庭雪不希望他为庭雪而涉险,但庭雪同样期待着,贤冲心中的那份可能性。
“贤冲,在本境的各个既定的剧本中,离开旅店无人接应的结果只有死亡啊!”
“没错,可是小雪,我所要做的可不是漫无目的的逃离,而是对希望的追逐,有地图,有食物,有御寒的衣服,应有尽有!可能我一个人还是什么也做不到,但你和庭雪在身边的话,我就有完成目标的自信。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很难想象失去庭雪的我要如何活下去,而我也不是个想死的人,所以为了挽回我们两个人的生命,我只能放手一搏。”
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了......
“真是的,你们两个,要让我少活多少年才甘心啊!”
姐姐抱怨着,走出了房间。
......
“别死在路上啊,白痴!”
“归海,旅店的局面就麻烦你来控制了,我安顿好庭雪之后,会尽快带领救援人员上山的。”
我的身体被包裹得很是严实,连双眼都被遮得什么也看不见,呼吸甚至都很难,但反而因此避免了吸入太多寒冷的空气。
贤冲背着我,而姐姐则背着一个装有各种必需品的大背包。
他们的准备,不可谓不万全。
在既定的剧本里,贤冲会以如此精良的装备同姐姐一起离开旅店,根本就不现实。
但现在,这个我们从未想过的奇迹就这么发生了。
不,庭雪进入旅店后所发生的事,就仿佛是奇迹的不断延伸。
在一个个微小的可能性中,我们不断地摸索,最终,我们现在正为了最后的可能性而努力着。
努力下山,努力成为彼此的依靠,努力活下去。
“还有,下山的路线选好了吗?”
“如果地图上的讯息没错的话,绕过冰堑虽然路程远了不少,但要下山却不难,主要还是看体力了。”
“你这家伙,小时候经常被我追着打,应该培养出不错的体能了吧!”
“当然,我的双脚早就饥渴难耐了!何况现在有了登山镐,下山一点问题都没有!”
我感觉到,贤冲右臂一挥,向前迈出了一步。
“那么,回见了!”
“一路顺风!”
辞别了归海,我们三人开始进入这片冰冷的雪原。
一路上,姐姐和贤冲的话可一点也没有因为前途未卜而有所减少。
而很难开口说话的我,则只好作为听众了。
“小雪,现在看来,我可要好好感谢LSD啊!”
“怎么,吃上瘾了吗?”
“如果没有那东西,我真不知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贤冲坦然一笑,继而说道。
“但现在,经过一次洗脑之后,我感觉格外舒畅,总的来说,我也可以承认自己勉强算个好人了。而且现在我的计划已经被庭雪弄得乱七八糟,所以我的复仇根本就没有展开嘛!”
能一口气说出这么长的句子,贤冲的体力还很充分的样子。毕竟食物和水都十分充足。
对了,现在看起来,贤冲的计划虽然没有展开,但一年前登山事件的犯人,却都已经或即将受到惩罚。
虽然庭雪的内心并不希望如此,但却也不能否认贤冲的无心插柳柳成荫。
“看你精神这么饱满的样子,就不用在前面的山洞中休息了吧!”
“当然,我可是觉得自己还能前行三千里。倒是小雪你,不要半路就倒下了啊!”
“你放心吧!”
姐姐可是继承了父亲的优秀体能。
所以,她可能比贤冲更擅长爬山。
时间又过了几十分钟,我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却还是能感觉到贤冲似乎停了下来。
“到这里了嘛,该转向了。”
“果真是炸得一点都不剩了。”
是到了吊桥原本的位置了。
“咳咳咳!咳咳咳!”
“再坚持一下,到了这里离终点就很近了。”
怎么可能啊,这里和对岸,可是隔着无法逾越的冰堑啊!
“虽然冰堑确实存在,但它的长度却不是无限的,它永远不可能让相连的彼此彻底分离,懂得绕行的话,它也只是让重新相见的我们更加珍惜彼此而已。”
贤冲的话中,充满了自信和自豪。
“冰堑始终都在这里,而路却是由人走出来的,太过在意它的话,也许会忘了自己的脚下究竟是什么。”
这个人......真的是端贤冲吗?
“嘛!我是不是被某个白痴附体了呢?”
“贤冲,是你自己变了吧!”
“哈!说得对,在庭雪的身边,我是不可能不变的。”
转身,沿着冰堑所指引的方向,不断向前。
也许曾经,我们因为自己的闪失而落入了深渊,但获救之后,我们却找到了绕过它的方法。
简单,直接,但却一直被我们所忽略。
失去了重要的人,我们才会难以忘却身后的黑暗。
而现在,我们都活在这里。
活在这个,我们共同存在的世界。
“嘛,庭雪,如果觉得无聊的话,听我讲个故事好了。”
“贤冲,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个才能了?”
“我都脑补了那么多个雪之本境的流程,编个故事简直是小菜一碟。”
“那我也听听看好了。”
“庭雪,你也仔细听哈,千万别听着听着睡着了。”
庭雪尽力而为吧!
说实话,裹的衣服太多了,庭雪真的几乎感觉不到冷。
“从前,有一个地方,被称为雪之幻境。”
雪之幻境......听名字似乎是个很奇妙的地方。
“雪之幻境是一个被遗弃的地方,它独立于雪之本境之中,自成一境。”
和雪之本境有关的雪之幻境?如果不是指已经毁掉的小屋的话,又是指哪里呢?庭雪怎么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地方呢?
“在雪之幻境中,有着雪之境主的女儿。”
雪之境主的女儿?我记得那是指庭雪才对......
“雪之境主为了拯救自己的女儿,计划用无尽的生命去换回她的重生。”
为了拯救自己在雪之幻境中的女儿?这违和的描述,是怎么回事?那位女儿到底是生是死呢?
“在雪之本境的传说中,不是就有一位国王,欲以数以万计的生命做药引,拯救死去的女儿吗?”
这个传说......是悠悠在网络上散布的,用以制造恐慌的传说。
“这位国王,最初并不想拯救任何人,他的目的,只有杀戮,而他的恋人却不愿他如此做。所以,国王便将他的恋人关押了起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国王一天天变老,而他被关押的恋人却并未失去那份纯真,这份纯真在本境中自成一境,是为幻境。而幻境中的她,是雪之境主的女儿,因为幻境与本境不同,它是因雪之境主而生的死地,这里的一切,皆是境主的儿女。雪之境主最终真正希望拯救的,正是被困幻境中的女儿。而他却从未发现,这位自己的女儿正是因为自己而落入了深渊。于是,他一次次重复着拯救女儿的过程,但只要他的杀戮仍在持续,自己女儿便不会被拯救。而他的恋人则被疯狂的他所忘却,终日以泪洗面。”
直到有一天,那位女儿决心结束自己的生命。
“直到有一天,国王发现,自己的恋人,已经逐渐老去。他意识到,活着的远远比死去的重要,而他也终于回忆起了女儿落难的理由。其实,落难的女儿,并不期待拯救自己,因为换来的只有痛苦的回忆,因为她正是痛苦的化身。但事实上,幻境中的女儿与本境中恋人,从一开始便是同一个人。而她们,也从未从国王的身边离去。于是国王下定决心,丢下支离破碎的王国,与恋人一同离开雪之本境,而在那时,幻境之中的女儿,便自然而然地被拯救了。”
是啊,落难的庭雪,何曾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被拯救呢?
越千里烟波,历万世寒霜。
一次又一次尝试,一次又一次经历岁月的折磨,又有谁能意识到,那份可能性, 从一开始便被自己错过了呢?
落难的庭雪,并不期待拯救自己。
而这一回,她却怀着姑且一试的心,进入了父亲的视线,这份勇气,最终使她重新成为了恋人。
原来,是庭雪自己错过了幸福啊!
.......
而现在,庭雪又找回来了,曾经因为软弱,而舍弃的那份“期待”,现在,帮助庭雪到达了冰堑另一侧的世界。
“快把病人送到急诊室,咱马上就到!”
山脚下,有一间不算大的医院,上回庭雪就是在这里接受了初步的治疗。
这下,终于可以安心睡一会了.......
霰雪 end
二十.庭雪 (端贤冲)
疲惫,那是理所当然的,但也不能算是精疲力尽。
事实上,下山比我设想得更加简单。
毕竟我们的装备十分齐全,而且雪境旅店的海拔也不算太高,所以这次的行程神指 还没有去年的登山那么凶险。
就算让我现在重新回到旅店,我恐怕也有自信做到。
“医生,情况怎么样?”
紧急治疗结束**雪被送到了一间单人病房。
而我也在第一时间向医生问起了病情。
“性命暂时是没有大碍了,只不过,如果再迟上那么一两天,估计就神仙难救了。”
“能治愈吗?”
“这个咱就不好说了,不过你也不用太悲观,像咱这种水准的医生虽无法给你一个保证, 但转移到大医院治愈率应该挺高的。”
这位医生为什么会给我一种玩世不恭的样子?
“请问,你真的是医生吗?”
“咱刚入这一行不久,之前是做服装省一点的,只不过后来店子倒闭了,自己又耐不住寂寞,才转行做了医生。”
我的天啊!让这种废渣为庭雪治病没问题吗?
“你放心,天下又不止咱一个医生,咱不靠谱自有靠谱的人在。”
结果,这家伙不仅无能,还有些恬不知耻的样子......
“对了,这个差不多可以交给你了。”
他说着,将两张印有梅花图案的卡片交给了我。
“这是......”
“那个女孩换下来的衣服中掉出来的,似乎是什么人的书信。先说清楚啊,衣服不是咱负责换的,所以咱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哈!”
“我知道了,谢谢。”
我接过他递来的名片,去到了正站在庭雪的病房门口的小雪身边。
这个医生嘛......让他被冲入历史的马桶好了。
“贤冲,庭雪的情况稳定下来了。”
“恩,这我就放心了。事实上,我收到了这个......”
我举起卡片,看着上面纤细秀丽文字,念出了其中的内容:
致端贤冲:
首先,这并非境主书信,请贤冲大哥哥不要紧张。
在大哥哥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悠悠先要恭喜大哥哥成功挽回了庭雪姐姐生命。但悠悠也请大哥哥不要放松警惕。尽快,或者说第一时间找救援人员上山营救。
悠悠知道,大哥哥现在十分珍惜与庭雪姐姐在一起的每分每秒,但悠悠必须提醒您......
读到这里,我停了下来。
“小雪,还是用眼睛看吧!”
“我明白了。”
接下来的内容,万一被庭雪知道就不好办了:
(接下来的内容,千万不可被庭雪姐姐知道)雪境旅店中的局势并不完全稳定,悠悠希望是自己多心了,但悠悠实在无法否定雪之本境继续崩坏的可能性,因为其中依然隐藏着某个变数。
到这里,换到了第二章:
悠悠已经稳住了某个人,但其他人悠悠很难去干涉。之前在旅店中,悠悠也是出于某种顾虑而没有说出口,而是采用了书信的方式。现在,哥哥,小雪和庭雪两位姐姐都不在,仅靠悠悠和归海姐姐,力量是十分有限的,而且我们两人之间也称不上完全魔气 ,所以,悠悠希望哥哥能暂且放下儿女情长,尽快回来稳住局势。
至于其中的变数到底是什么,情允许悠悠咱是保密,悠悠要留住那份期待。也请哥哥一定记住,若是上山之后发现一切安好,就忘了这封信,带着我们一同下山吧!
白悠悠 敬呈
“贤冲,怎么办?”
“还用问吗?我这就上山,小雪你马上联系救援人员尽快跟上我,另外,庭雪就拜托了。”
“好的,你自己小心。”
我望了一眼正在病床上熟睡的庭雪,带上登山用的装备,重新步入了雪山。
我做梦也想不到,我将从此无法再见到庭雪.......
.......
“已经夜晚了......我怎么才注意到呢?”
寥落的星辰,终于不再持续的雪。
雪停了,这个破碎的雪之本境,也进入了终局前。
心中的雪,已经在我身后的医院中安心睡下。
那么,我也将为继续我的生存之道,而接受新的挑战。
过去,那一个个写满了哀伤的剧本,都已是过眼云烟,昨日沙尘。
时局啊......那种东西,根本就不可能完全预见到。
作为外应的庭雪,迈出了走入旅店的那一步,而作为雪之境主的我,也将重新回到那里。
体力......正在消耗,夜晚的雪地,行走可比白天要困难得多,每前行一步,都必须用登山镐确认下一步的位置。
而且,总觉得有点孤单的样子。
——需要咱来陪你吗?
“不必了,我不想和你讨论枪与子弹的问题。”
——拒绝得真直白,明明我们两个都一样,是无药可救的白痴。
“白痴也有白痴的活法,而且走一步看一步,更容易把握住现在。”
——白痴,稍微晚一点上山,在救援队的陪同下上山不是更好吗?
“我做出这个决定的理由也很简单,就和你所坚持的道路一样。”
——哦?你对咱了解多少呢?
“全部,因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那就说说吧,你选择一个人上山的理由,还有,你在庭雪面前死不认错的理由。
“我上山之后,也许意外已经发生,有什么人已经犯下了错误,若在场的有雪境旅店原本的住客以外的人,那么那个犯下错误的人,会作为唯一的罪人而受到制裁,所以我必须先救援队一步上山这是我必须要承担的责任。一个人,想要承担所有责任是无法做到的,对与错,善与恶,始终不可能......不可能单独存在。抛开社会赋予我们的价值观,余下的只有最纯粹的自我,我愿与所有人分担罪责,也不介意任何人为我承担一部分责任,因为我们.......”
——因为我们,总是互相扶持,互相依赖,并一步步走到今天,无论我们所创造的,是怎样的未来。
“我们都珍惜着,与彼此在一起的时间。我......”
——咱啊,也许真的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是个无药可救的笨蛋,可是啊.......
“可是,曾经的猜忌,欺骗,辜负,都已成了过去,我们尚能握住彼此的手,尚能一起走到天明时分。
远方的天空,竟出现了耀眼的绯红。
那个方向,毫无疑问是雪境旅店的方向。
这个......旅店,正在燃烧。
我必须......以最快速度赶去那里。
庭雪,能救下你真的太好了。
老实说,现在的我,正为自己而骄傲。
在那个将来,我终于不用再为你而哭泣,我终于......终于可以问心无愧地站在你的身边。
所以.....一定要等我!
——怎么,很自豪吗?因为救下了庭雪,并为她付出过了是吗?也许这份自豪,她曾经也拥有过呢!
“你是白痴吗?到底是谁在拯救谁啊!坦然地面对那些真实,并依然在此奔跑的我,从一开始,就被她所拯救了。所以呢,我要用这双手,去救那些正在等待我的人!”
——别傻了,你和咱一样,也到极限了吧!
“极限啊......还能动笔,还能奔跑,何来极限之说?给我听好了!仔细看好,作为你的半身的我,此刻的英姿!你有义务看到最后!”
——遵命,国王大人。
而且,你若是就此离开,还有谁能指引我们前进的方向呢?
超越极限,
挑战自我,
挑战极限,
超越极限,
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
我该如何才能战胜自我?
超越自我——话题作文。
这个答卷,就要完成了。
作为曾经的端贤冲,一直传承给现在的我的,一个问题,它的答案,终于即将完全。
——超越极限啊.....咱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喜爱悲剧的呢?
“给我闭嘴,白痴!”
绕过冰堑,超越从前的自己。
通向雪境旅店的道路,清晰可见。
“呼........呼.......呼.......”
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了。
为什么有些为了目标而努力的人,会活得那么精彩,那么有干劲,我现在似乎有点理解了。
如果不完成它的话,这个夜晚注定无眠。
“极限.....还没到呢!”
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我是否真的因庭雪而改变了呢?
“端贤冲!”
拥有一对双色瞳的女孩无助地站在雪境旅店的门口。雪境旅店,火光冲天。
“发生什么了?”
“爆炸,当时我和叔桐山正在客厅,所以就逃出来了。”
“叔桐山呢?”
“又冲进里面了。”
少女不知所措的样子并不是装出来的。
“可恶.....爆炸到现在过了多久了?”
“接近两个小时......”
“你说什么?”
已经错过黄金救援期了。
“叔桐山进去多久了?”
“九十分钟左右。”
这样的话......两小时前的爆炸,叔桐山就十分钟前进入旅店而还未出来。
看来最初只发生了爆炸,火灾是随后因爆炸而生,火势的蔓延速度并不快,也就是说,很可能还有别的原因致使里面的人没有出来。
我犹豫了几秒钟,躺到雪地上滚了几圈,待到全身都沾满雪之后,起身冲进了旅店。
该死的老天吗,偏偏这个时候雪停了。
只要由我来代替你了。
进入旅店,大厅的火势现在还不大,除了桌椅都被烧焦之外,梅杜萨之筏也化为了尘埃。通向二层的楼梯已被火焰所堵截,火往高处,二层只怕是去不了了,不过......为什么通往地下室的路也被火焰吞没了呢?
除此之外,归海他们到现在都没有出现的理由又是......
这个答案,应该在地下。
我心一横,用外套裹紧了身体,蜷缩着冲入火舌,在意识到火势减弱的刹那,将最外层的衣服甩到了地上。
“叔桐山,悠悠!”
“贤冲......大哥哥......”
“端贤冲,你来做什么?”
叔桐山抱着神情恍惚的白悠悠,正对着包围了自己的火焰犯难。
但是,以他们的状态,要逃出去应当不难,问题在于更深的地方还有他们不能舍弃的人。
那个人,我同样不能舍弃。
“我当然是来救人的!大叔,快带悠悠走,你们呆在这里的时间太长了,多停留一分危险就会大三分,而且火势很可能继续变大。”
“可.......”
“不要犹豫,我知道你们父女情深,但这不代表你有资格去找死!归海枫我会照顾的。”
叔桐山还在迟疑。
一个四十多岁的人了,面对亲情还是会犯难。
这样也好,我来踏出第一步吧!
火墙而已......
“贤冲大哥哥......对不起.....悠悠没能......”
“悠悠,我救出归海之后,你是首功!”
这一次,火焰的强度没有刚才那么大。
但因为缺少了沾雪的外套,火焰在我身上留下了不少“到此一游”的印记。
接下来,三个房间.....
我找到了一处火势较弱的位置,在我的前方,有三个房间,食材室,配电室,还有我曾经呆过的禁闭室。
火源在哪里,毫无疑问。
第三次冲破火墙的时候,我的视线中已经开始出现幻影。
热气形成的乱流,难以集中的意识......
这一切,在我见到正蹲在火中的少女时,就被抛到脑后了。
“归海枫,你还在做什么?”
“贤冲.......”
女孩抬起头,迷离的双目中没有任何色彩。
此时我才注意到,在她的身后不远处,鸾渊躺在那里,已经不成人形。
“她.....”
“死了......”
归海摇了摇头,随后迅速站了起来。
“归海?”
“笨蛋,还愣着做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态度竟这么快发生了变化。
“为什么一下子就.....”
“你果然还是蠢到极点了。你来了,我当然就不能死在这里了。”
说罢,她拉起我的手,先一步冲向了火墙。
“真抱歉,直到最后的最后,连我也输给了自己的软弱。”
“有什么关系.....咳咳!好了,不说话了.....”
火势已经不可控制了。
于是,我和归海抱在一起,采用滚动的方式通过火墙,这个不仅能护住面部,也能从温度最低的地方通过。
终于,只剩下最后一关了。
雪境旅店也开始了崩塌。
归海虽然看上去很强势,其实也是有脆弱的一面的。
一旦失去了依靠,同样会输给心中的怯弱。
所恃者心,而心不足恃,故惧由心生。
想要单纯依赖自己的心,还是太困难。
“好了,最后冲刺了!”
从踏上一楼的阶梯,到旅店大门尚有十余米的距离,而且中间还有转角。这块区域已经完全被火焰覆盖。
也就是说,我们只能选择跑步冲过去。
“来,我背你!”
“白痴,别说傻话了!”
归海枫二话不说直接否决了我的提议,没办法,采用一些速效手段好了。
“归海啊.....如果没有庭雪,我也许会爱上你也说不定哦!”
“你......”
利用她刹那的动摇和失神,我一下子将她背了起来。
“抱歉,性命关天......”
最后的冲刺,过程长至永远......
.......
熊熊火焰,将我头脑中的画面一点点焚毁。
为什么啊.....满脑子都是关于她的事。
清荷姐姐去世前,我对她的第一印象诞生之时......
姐姐去世后,我们在图书馆的初会......
所谓的一见钟情,真是存在的。
她足以开启我封闭的心。
一段平稳的日子,与秦开的相识,还有,我的两个告白。
我真的曾经爱过她,而这份爱虽一度被冰封,却仍旧存在于此刻。
火焰......将我的衣物完全点燃。
皮肤被火焰灼烧,感受已无法用简单的痛苦来形容。
这种仿佛坠入地狱的感觉,庭雪曾经也体会过吧,而且这份痛苦折磨她的时间,要更加漫长。
对不起......真希望能亲口对你说出这句话。
可是,只怕你会不爱听吧!
冲破火墙,外面的世界带给了我怎样的美好呢?
——你是.....庭雪?
——恩,我就是庭雪!
重逢,永远是能让一切释怀的美好。
我期待着,我们下一次的重逢......
置身雪境,我的身体,终于失去了全部的气力。
世界.....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意识,.....正在远去。
“端贤冲,我不会放你走的,就算有庭雪,我也要把你牢牢抓在手里!你听见没有啊!喂.....端......别.....这.......怎......”
听觉消失了?什么都不见了......
叹息声,哭声,我不想听这些......
够了吧......我做的够多了......
所以说......
——所以说,你怎么可以救这么挂掉啊!
对啊.....我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
我和庭雪的生活,在刚刚开始才对.......
庭雪 end
终章 冲雪 (端贤冲)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山脚下的医院里。
旅店中的爆炸,是身份媒体工作者的鸾渊处于对真相曝光的恐惧而进行的毁灭证据的行为,而归海和悠悠都察觉到了这一点,但悠悠被鸾渊打昏,归海与鸾渊的僵持中爆炸发生,此后两人对峙,鸾渊死于连锁爆炸。事情大致就是如此。
据医院的说法,我当时的伤势大多为外伤,导致我濒死的主要原因还是体力的过度透支。
在我能重新下床活动之后,我了解了关于庭雪的一些情况,庭雪因为病情恶化,在我上山后不久就连夜转移到了市内的大医院,据医生说,她的状况并不乐观。
现在的我,并不适合出现在她的面前。
之后的一段时间,我一直和归海枫住在一起。但我们之间,只是知己关系。
叔桐山下山后便选择了自首,独自承担了雪之本境的展开所引出的一切法律责任。
而悠悠和季愁然也回到了各自的家乡。
随后,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关于庭雪和小雪的消息都消失了。
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察觉得太晚了。是不是因为我变迟钝了呢?
此后,那位身穿汉服的美丽少女便连同她的姐姐一起从人间蒸发,不知所踪。
直到,三年后的某一天......
平时少有来客的归海家,突然来了两个似乎很年轻的访客。
“泊岩,雪忆,你们来了啊!”
“恩,归海姐姐,我们接受你的邀请。”
其中的少年声音有些老成,似乎经历过什么苦难似的。
“登山啊.....雪忆很期待。”
而其中的少女声音还略显稚嫩。
“端贤冲,你也一起去吧!”
“我就算了......”
我摇了摇头,继续戴着半边耳机听着歌。
“姐姐,这位是.....”
“雪之境主的本尊。”
“什么?那我们那天见到的......”
“你们那天见到的姐姐,可不是雪之境主。”
一道强光,照亮了我心中的画面。
“归海,什么那天见到的姐姐......你知道什么吧!”
“笨蛋,我们要去雪之本境,听说雪境旅店又重新开始营业了。”
这样啊......
“归海,你的恩......”
“嘘.....妙不可言......”
.......
重回雪境,这里的寒冷依旧,冬季的雪,持续不断地落在我的身上。
我不知自己前进了多少。
直到一个声音的出现。
“贤冲,你来了啊!”
“小雪.....是吗?”
记忆中的女声,一点也没有变。
“恩,我最近又重新开始经营起旅店了,不过不是什么布局就是了。怎么说这也是父亲留下的产业中,我唯一还能控制的一部分。”
“辛苦你了,你也差不多该找个男朋友了吧!”
“大白痴,我真想把你的脑袋转着玩。”
归海枫的毒舌这些年来一直没有什么改变。
“嘛,也对,可是还有一些放不下的事情。不过既然是贤冲的建议,我就考虑一下吧!”
小雪也一样,虽然比我小一岁,但却总像守在我身边的长辈一样,给我无微不至的关怀。
你也该拥有自己的生活了。
“有空再玩几局神经衰弱吧,虽然以我现在的状态更加没有生机。”
“贤冲大哥哥,连悠悠至今都还不是小雪姐姐的对手。大哥哥真的毫无希望可言。”
白悠悠的声音,来自与小雪的声音相同的方向。
她长大了三岁,声音听上去却还是一样清澈玲珑。
从十四岁到十七岁,已从一个萝莉,变成了已过花季的少女了。
“哥哥,当时没能.......”
呵,时隔三年,又何须提及过去呢?
“嘛,现在可不是在意过去的时候,是吧!”
我微微一笑。
“庭雪......”
“呵,被你看见了啊,贤冲!”
我抬起头,看到了一个长长的裙摆。
过往三年,我曾经无数次梦见飞舞其上的青蝶。
亭亭玉立的少女,在雪境的寒风中显得是那么耀眼。
璀璨星月,都无法掩盖那份属于她的光华。
飘雪随风,将仅属于她的华美,带到了风所去往的每一个角落。
期待着此刻,并为此准备的那一句呼喊,终于脱口而出。
“庭雪......”
“怎么了?”
我循着她的方向,迈出了一小步。
“庭雪,等着我,我这就过来!”
庭雪笑望着我,嘴角的微笑映入眼帘。
我伸手取出了藏在衣袋中的红色盒子。
“我呢,要送你一个特别的礼物,我觉得自己已经可以面对你了,所以.......”
打开盒子,我从中取出了一枚戒指。
“差不多.....可以求婚了吧!”
“诶?”
再向前一步,我向着庭雪,伸出了手。
“庭雪,嫁给我吧!我想同你一起生活!”
随后,在下一个瞬间,戒指落到了地上。
我呢.....终于与庭雪重逢。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却再也看不见她了!
我跪在了地上,双手伸入雪中,尝试着寻找那颗遗落的钻石。
“真可惜.....好像.....有些困难的样子......”
三年来,在逃避的一直是我才对......
在那场大火中,我的视觉被夺去,我的眼中,将永远无法再映出庭雪的身姿。
“贤冲!”
“别过来,庭雪!让我用自己的手,去找回它!”
找回那份我们仍能幸福生活在一起的可能性。
钻石永恒的光芒,正象征着这种可能性。
但是......找不到啊!
雪原如此广阔,落雪也从未停息,仅凭借我一人的双手,要如何去寻回那份真爱!
“呜......”
柔弱的臂弯,包围住了我黑暗的世界。
芊芊玉手吻上我的脖颈,在那之中,还有着钻石虽然冰冷却又无比圣洁的触感。
“贤冲,其实这三年庭雪也在躲着你......因为治疗的关系,庭雪一度变得不成样子,直到现在.......”
“嘘——!”
我明白,我什么都明白。
不管我们,为自己从前的懦弱付出了多少代价,现在都没有关系了。
“我好幸运,因为我,留住了庭雪最美的瞬间。”
“贤冲,你在,.....你在.....说什么啊!”
虽然看不见你的神情,但我却能从你的语言中,想象出那份羞涩。
我啊.......即使失去五感,也愿意换回完美的你。
无论时局埋葬了多少通向美好的可能性,无论纯真的你将受到社会赋予的压力与磨难。
我......都愿意成为你的盾,保护着你,并始终与你站在一起。
区区视觉只是小意思!
“什么都看不见.....也许并不坏呢!”
“再这样说,庭雪可要生气了!”
“因为庭雪会因此一直陪着我啊!”
尽管有些不知羞耻,但我觉得,庭雪并不希望我离她而去。
“呜......不理你了!”
臂弯消失了,我打了个寒颤,慌忙站起身。
“庭......”
双唇交织,这就是庭雪,给予我的答案。
将来的生活,还很漫长啊!
这三年来,小雪和归海一直对我和庭雪隐瞒着彼此的消息。
庭雪需要一段时间安心养病,因双目失明而痛苦的我并不适合出现在她的面前。
而我,也需要一小段时间来平复自己的心。
而且,庭雪的治疗费用并不低,如果我太早与庭雪相见,这个负担就会直接落到我身上。
而现在,从叔桐山处继承了部分财产的归海承担了庭雪的医疗费,对我而言,这就是先斩后奏了。
结果,我还真的被她抓在手里了,而且还生活不能自理.......
除此之外,归海与小雪还插手了我曾经所参与规划的雾之本境,虽然结局并不完美,但以她们的能力,也避免了最坏的可能性。
......
随后,是结局的团圆饭,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有着不同程度的罪孽。
但我们,却依然因为彼此之间的羁绊而活在这里。
话说,是不是有谁被忽略了呢?
对了,顺带一提,因为欠了归海一屁股债,我只好尽快找个工作去赚钱了。
听说有个SP-TIME游戏制作公司正缺人手,我决定碰碰运气。
反正我别的本事没有,脑补的本事倒是一等一。
至于手稿的问题,刚好有某个不久前才被医院辞退的白痴闲着无聊。
这些都是题外话了。
还有啊,记住了,如果你们今后在路上看见一个身穿汉服的,如雪一般美丽的少女牵着一个脸上满是灼伤的瞎子的手并肩行走的话,麻烦你们赏那个瞎子一脸鸡蛋好了。
嘛,尚未思得结语,便已达尽头,未来的道路无需迷惘,随心而动,顺其自然,自然有人能成为你的依靠的。
冲雪 end
于是这就是所谓的剧中,啊不对,是剧终吗?
上杉钱信
2012-11-18 20:31
本境续雪
上杉钱信
风雪姻缘古难全,
梦断死生情不变。
冰封本境庭中雪,
散尽今生君不见.
仗剑云游及此处,
恨尽飘渺无情天。
白玉桃花非我有,
自在忘却推理间。
逍遥行者怎无眠,
复启青锋断丝线。
此分情谊天注定,
双蝶破茧续前缘。
逍遥庭雪落舍前,
幻境幽幽不复现。
但愿此生无来世,
我自飘遥落天边。
伊人曼妙弄筝弦,
声入青宵迷杜鹃。
谁人可知执剑者?
今朝入梦笑千年。
回复(4) 收起回复
上杉钱信: 这首就提给咱自己了。理论上能休息一段时间吧- -
2012-11-18 23:27 回复 上杉钱信: 其实还有最后四句,但因为咱自己已经怎么样都无所谓了,所以就没写。
2012-11-18 23:32 回复 上杉钱信: 话说,第二个逍遥是改成秋末呢还是初冬呢- -
2012-11-19 08:59 回复 上杉钱信: 中间那句的丝线改成丝茧是不是意义更明一点- -
2012-11-19 09:00
本境续雪
上杉钱信
风雪姻缘古难全,
梦断死生情不变。
冰封本境庭中雪,
散尽今生君不见.
仗剑云游及此处,
恨寄飘渺无情天。
白玉桃花非我有,
自在忘却推理间。
逍遥行者怎无眠,
复启青锋断丝茧。
此分情谊天注定,
双蝶破茧续前缘。
初冬庭雪落舍前,
幻境幽幽不复现。
但愿此生无来世,
我自飘遥落天边。
伊人曼妙弄筝弦,
声入青宵迷杜鹃。
谁人可知执剑者?
今朝入梦笑千年。
慕晨风,爱庭云,
无心听雪雪连绵。
孤身埋骨深雪中,
犹盼春雨伴睡莲。
上杉钱信: 还是经过了一些小小的修改,生物钟一时半会调整不过来了- -所以觉得好坑啊- -于是把最后四句加了进来- -
2012-11-19 09:21 回复 上杉钱信: 提到此处的话,关于啥啥的意味和咱自己的心情也全部都写明了,咱就是那个山寨的天。而且就连咱是人设控的问题也提了一下- -
2012-11-19 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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