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の墨汐】2011. 10.2 和2011.10.21

天苍妙

【莫の墨汐】2011. 10.2 和2011.10.21

天苍妙

  
  阿萨是一个旅人。
  他没有家。
  从记事开始，就没有了。
  阿萨独自游荡在遥远的地方，追寻梦中的天堂。
  天堂里有花，有树，有令人难以置信的芳香。他幻想自己躺在那儿的草地上，随心舒展自己的躯体，转向一边。耳间萦绕着飘渺仙音，眼见是少女清纯的脸庞。抬起脸，瞳孔中夜空璀璨，默默遥望。
  可毕竟是天堂，哪里这么好得？于是阿萨披荆斩棘，用藏在上衣口袋里的黑色手枪，杀死一个又一个不知道名字的敌人，闯过艰难危险的关卡，目指前方。
  此刻在路上。
  ……
  整理着思绪，从地上站起来。靠紧身侧满目疮痍的墙壁，以防摔倒。从中间的弹孔取出一个霉面包，顺手沾了点嘴角的血迹，当做调料。
  “阿---”
  炮火在不远处起舞，榴弹四散纷飞，带起的风压刮地脸颊生疼。如音符跃动一般，他却毫不在意,反而吃的更加起劲。
  “该死的，在我吃饭的时候就不能消停点吗？”
  “这些混蛋，疯子。”
  阿萨舔舔干裂的唇线，品尝自己鲜血的咸腥。
  他觉得有点烦燥，虽然不太清楚原因。
  “阿---”
  尽管炮火声填充了世界，不过第二次出现的叫声还是引起了阿萨的注意。
  突然，他低下头，看看是什么东西。
  ——在这片废墟里，除了他们这些不人不鬼之外，剩下的只有东西。
  看起来是个小女孩，阿萨这么想着。
  ——女孩的衣服破破烂烂，披着一件不知从谁身上扒下的衬衫。因为实在是太大了，几乎够到膝盖，所以女孩索性当做裙子来穿。
  不知道为什么。
  “诶……”
  阿萨先是叹了口气，随后心中一动，蹲下身抚摸着小女孩的脑袋。
  头发很粗糙，手感不好。
  女孩可爱的甩了甩小脑袋。
  他马上收回手一看，才发现满是灰尘。
  真晦气。
  “呐，”
“你是谁？”
  “阿——”
  “你从哪里来？”
  “阿——”
  “要到哪里去？”
  “阿——”
  “你准备干什么？”
  “阿——”
  女孩退后几步，攥紧小小的拳头。微微张口，露出锋利的牙齿。
  阿萨这时才察觉，手臂刚才一凉，被刮了一下。几道血痕留在上面。
  伤口是绿色的。
  好可怕的本能。
  “哦哦，”
“是这样啊。”
  就像每一个大人一样，对于小孩子的恶作剧，阿萨只是苦笑。
  他不住点头，似乎从刚才的对话里已经了然女孩的回答。
  “阿——”
  一阵风吹来，带着尘世的芬芳。
  阿萨仰着脖子，发现灰色的天空快压到头顶了。
  那重量让他有些透不过气。
  时间就是生命。
  “阿——”
  “好无聊啊。”
  他不合时宜的插了一句话，直视女孩的双眼。
  ——其间一点殷红正在逐渐扩散。
  女孩不闪不避，和他对视。
  ——殷红弥漫的更快了。
  仿若某种野兽。
  “要不我给你讲点故事？”
  忽然，阿萨如是道。
  “阿——”
  “那么……”
  阿萨歪着脑袋想了一会。
  “我给你念首诗吧。”
  “阿——”
  音调依旧没变，阿萨只当是默认。
  他缓缓读出自己的得意之作。
  以一种轻柔的语气。





  “怎么样，不错吧。”
  阿萨仰起脖子，用眼角的余光盯着小女孩，像是一只骄傲的公鸡。
  “阿——”
  她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大眼睛一闪一闪，即使是修长的睫毛也遮挡不住下面的色彩。
  因为睫毛是那样纤细，柔软，不堪凋折。
  怎么藏的了东西。
  但是阿萨很耐心，静静等着小女孩的回答。
  “阿——”
  好一会儿，女孩不安的用小脚蹭着地面。
  “喂，你这样我很伤心啊。”
  阿萨放弃了。
  他从地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
  他的鼻孔微微冒出白气。
  他有些累了。
  “一定是因为没有上过学，所以不认识字词，更何况我用的是这么高深的修饰。”
  “嗯嗯。”
  “一定是这样的。”
  阿萨自娱自乐，为自己找个借口。
  他想摸摸下巴，却办不到。
  因为手指已经不好动了。
  “唔。胡子长了点。”
  “怎么办呢。”
  阿萨歪歪脑袋，苦恼的想了想。半晌之后，他小腿一伸，再吃力的把手抱胸，摆出一个自认为帅气的POSE。
  “嘛，无所谓了。”

  
  







  
天空是灰色的。
尘埃不断从其中飘落，像雪花一样，遮蔽了全部的视界。

当印象里的树叶由碧绿转为枯黄，清脆的蝉鸣渐渐消失的时候。
我进入了这座城市。

仿佛做梦。
不知不觉，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眼前的景色不断变换，光影轮转。
我脚踏已经死寂了的大地，仰望着灰色天穹，不知该作何感想。

有些冰凉的液体在脸上划过。
是雨。

起初，我跟随着大批的同伴到来。
和他们相同，兴奋的热血浑身激荡，简直不能自已。
我恨不得回身就跳出队伍，冲上站场横刀立马，建功立业。

那紧紧握拳的双手，骨节发白。
我微微颤抖。

天随人愿。

于是，置身炮火的纷飞，我穿梭在已经倒塌或即将崩溃的建筑中。
用藏在上衣左侧口袋里的黑色手枪，杀掉一个又一个在我面前出现的敌人。
无论平民，妇女，和小孩。

反正在我眼里，他们都没有什么区别。
敌人而已。
既然身为战士，那么从拿上的那一刻开始，就应该做好觉悟了。

被别人击倒，或者毫无怜悯的赐予他人死亡。
既是权利，也是义务。

时间一久，我的心渐渐麻木，而对面的阵营，也开始流传我的名字。
不过，他们会加些前缀。
“该死的”“天杀的”“受诅咒的”种种，不一而足。

对此，我并没有什么看法。
仅仅是这样的口号的话，倒还不如临死前用力抓住我的脚更有用些。

当时，有个和我关系可以的人说我，“不是人”

然而，随着冲突的加剧，事件一步步升级。

我再也没有余裕去关心别人的看法。

佩戴在腰间的那把常用的匕首，颜色慢慢变黑，加深。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不管多努力，都无法清洗干净了。

随意堆在桌上的勋章则一层又一层的，越叠越高。
因为白银等贵金属的大幅度贬值，它们全部都是真货。
想来也是，战争时期，谁还有空去欣赏这些。
一堆废物罢了。

匕首在白天黑光隐隐。
勋章在晚上银光耀眼。

那时的我也一样，在不合适的地方不合适的存在着。
不善言辞，不会交往。
只有我是怪异。

终于，到了战争快要结束的时候。

我身边已经没有一个人了。

昔日一起报名当兵，发誓要为组织效力的朋友。
军营里志同道合的伙伴。

无论是哪种，都从当初的勾肩搭背，发展成见到我就支支吾吾。
渐渐的面无表情，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在身边匆匆走过。

…………
……

被忽视了，理所当然。
我知道的。

理由什么的不需要，有这个结果就够了。
我自找的。
我不怪他们。

然后，我的名字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

别人都尽量少的提起我，实在没办法了。
才压低声音，“那个人……”，这样称呼。

我也想过逃走。
但是我做不到。

又过了一段时间。
当长官拿着一张纸站在台上，大声喝问谁愿意接这个任务的时候。
他们都阴沉着脸，抿紧嘴唇，不言不语，仿若石雕。

所以，我站了出来。
没有比这个更好地办法了。

……

现在，是1343DR。
当外面的绿草开始萌发嫩芽的时候。
距离我留下安装反辐射扩散装置——MX000，已经过去了三天。

……

砰。

一声闷响。
我踢开地上一块用来阻隔灰尘的石头，检查了一下下面干净的水源。

哗。

难得的洗了一把脸。
然后从口袋里小心地掏出对讲机。

但是，却没有立刻打开。

打不开的。

因为，上次就是由于断电而自行关机，所以这次估计也用不了多久。
没办法，还要靠它做点事呢。

于是我脱下手表，取出里面的小电池，再将对讲机的电源线接过来，试试行不行。
满怀期待的三秒钟。

……通了。

只是这样一来，就看不了时间了。
算了，无所谓。

反正在这种地方，时间没有意义。

几乎是连上卫星的瞬间，信号灯就从通红变成绿色。
闪烁的荧光，正如迷途的魍魉。

「喂——能听的到吗？」
「…可以。」

「那先履行一下程序吧。」
「mx000，中尉，根据第七号命令留下，留守……」

「呃……该怎么说？」

「…遗忘之都。」

我楞了楞，忍不住瞪大眼睛，随后轻轻答道。

脚下的这片土地，虽然曾经几次易主，不过现在，仅仅是一片无人接手的废墟罢了。
失去了价值，自然就会被人遗忘。

和我一样。

「这样啊……」
对面的人似乎点了点头。

「就叫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