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の墨汐】Ice Cream

天苍妙

【莫の墨汐】Ice Cream

天苍妙

天空是灰色的。
尘埃不断从其中飘落，像雪花一样，遮蔽了全部的视界。

当印象里的树叶由碧绿转为枯黄，清脆的蝉鸣渐渐消失的时候。
我进入了这座城市。

干涩的风沙迎面击打在脸上，连带身后满布疮痍的墙壁，发出像被机枪扫射般的声音。

唔——
我伸手拉低帽檐，遮住大半个面庞，只留乱糟糟的胡须同之搏斗。

习惯性动作而已。
虽说如此，却还是勾起了我的一点回忆。

仿佛做梦。
不知不觉里，已经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眼前的景色不断变换，光影轮转。
我脚踏早已死去的大地，仰望着灰色天穹，不知该作何感想。

有些冰凉的液体在脸上划过。
是雨。

起初，我跟随着大批的同伴到来。
和他们相同，兴奋的热血浑身激荡，简直不能自已。
我恨不得回身就跳出队伍，冲上站场横刀立马，建功立业。

那紧紧握拳的双手，骨节发白。
战场上一声又一声的轰鸣永无止息，令我颤栗。

天随人愿。

于是，置身炮火的纷飞，我穿梭在已经倒塌或即将崩溃的建筑中。
用藏在上衣左侧口袋里的黑色手.枪，杀掉一个又一个在我面前出现的敌人。
无论平民，妇女，和小孩。

反正在我眼里，他们都没有什么区别。
敌人而已。
既然身为战士，那么从拿上的那一刻开始，就应该做好觉悟了。

被别人击倒，或者毫无怜悯的赐予他人死亡。
既是权利，也是义务。

时间一久，我的心渐渐麻木，而对面的阵营，也开始流传我的名字。
不过，他们会加些前缀。
“该死的”“天杀的”“受诅咒的”种种，不一而足。

对此，我并没有什么看法。
仅仅是这样的口号的话，倒还不如临死前用力抓住我的脚更有用些。

当时，有个和我关系可以的人说我，“不是人”。

然而，随着冲突的加剧，冲.突一步步升级。

我再也没有余裕去关心别人的看法。

佩戴在腰间的那把常用的匕首，颜色慢慢变黑，加深。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不管多努力，都无法清洗干净了。

随意堆在桌上的勋章则一层又一层的，越叠越高。
因为白银等贵金属的大幅度贬值，它们全部都是真货。
想来也是，战争时期，谁还有空去欣赏这些。
一堆废物罢了。

匕首在白天黑光隐隐。
勋章在晚上银光耀眼。

那时的我也一样，在不合适的地方不合适的存在着。
不善言辞，不会交往。
只有我是怪异。

终于，到了战争快要结束的时候。

我身边已经没有一个人了。

昔日一起报名当兵，发誓要为组织效力的朋友。
军营里志同道合的伙伴。

无论是哪种，都从当初的勾肩搭背，发展成见到我就支支吾吾。
渐渐的面无表情，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在身边匆匆走过。

…………
……

被忽视了，理所当然。
我知道的。

理由毫无意义，有这个结果就够了。
我自找的。
不怪他们。

然后，我的名字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

别人都尽量少的提起我，实在没办法了。
才压低声音，“那个人……”，这样称呼。

我也想过逃走。
但是我做不到。

又过了一段时间。
当长官拿着一张纸站在台上，大声喝问谁愿意接这个任务的时候。
他们都阴沉着脸，抿紧嘴唇，不言不语，仿若石雕。

所以，我站了出来。
没有比这个更好地办法了。

……

现在，是1343DR。
当外面的绿草开始萌发新芽的时候。
距离我留下安装反辐射扩散装置——MX000，已经过去了三天。

……

砰。

一声闷响。
我踢开地上一块用来阻隔灰尘的石头，检查了一下下面干净的水源。

哗。

难得的洗了一把脸。
然后从口袋里小心地掏出通讯器。

但是，却没有立刻打开。

打不开的。

因为，上次就是由于断电而自行关机，所以这次估计也用不了多久。
没办法，还要靠它做点事呢。

于是我脱下手表，取出里面的小电池，再将通讯器的电源线接过来，试试行不行。
满怀期待的三秒钟。

……通了。

只是这样一来，就看不了时间了。
算了，无所谓。

反正在这种地方，不需要时间。

几乎是连上卫星的瞬间，信号灯就从通红变成绿色。
闪烁的荧光，正如迷途的魍魉。

「喂——能听的到吗？」
「…可以。」

「那先履行一下程序吧。」
「mx000，中尉，根据第七号命令留下，驻守……」

「呃…该怎么说？」

「…遗忘之都。」

我楞了楞，忍不住瞪大眼睛，随后轻轻答道。

脚下的这片土地，虽然曾经几次易主，不过现在，仅仅是一片无人接手的废墟而已。
失去了价值，自然就会被人遗忘。

和我一样。

「这样啊……」
对面的人似乎点了点头。

「就叫这个吧。」

「那么，转回正题。」
「中尉，你对于你所负责的任务还很清楚吧。」

「……」

「信号似乎不太稳定，算了，我就长话短说了。」
对面话音一顿，冰冷的通讯器里传出的只有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不多时，对面郑重起来。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我方军队离开之前在…遗忘之都西北面的一个仓库中留下了不少物资。」

「如果你现在马上动身的话，还能从那些变异生物口中抢下一些。」
「虽然估计剩的不多，也具备一定风险，但是支撑你回到“7号”基地应该没有问题。」

没问题吗？
可惜了7号。

「…我是13号的。」

「『无论曾今，现在，还是将来』……？」

「哈哈，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真是令人敬佩的精神呐。」

「……」
对面的语气显得有些轻佻。

『小子！你要为你的舌头付出代价。』
『伟大的“13号”不容亵渎！』

放在以前，我肯定会这么回答。
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手.雷顶住他的下巴，等待他的求饶。

然而，在早已名存实亡的现在。
我能做的，唯有沉默。

「既然如此，就只剩下一条路了。」
「你……」

「…不必了。」
一股莫名的烦躁感涌上脑袋，我粗暴的打断对面接下来要说的话。
扫了眼左半边身子，零落几块布片挂在上面，已经被鲜血染红。

更糟糕的是，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渐渐发白，呈现出死灰般的颜色。
和这里的大地一样。

「…我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