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eajeajea】3652天

天苍妙

【jeajeajea】3652天

天苍妙

《3652天》

文：jeajeajea（with 脚本屋）

一切，是从何时开始的？
我站在那颗熟悉的大树下，
胸口名为“期待”的火焰涌起，熔化了从那天起至今的一切。
在即将变成随逝去的时间而逝去的灰烬时，我看到了被你我印刻上的痕迹，
飘散的木槿花，
落在花瓣上的眼泪，
以及被风声消除的短短话语。

木槿花朝开暮落，犹如昙花一现。
正因为木槿花花开时间短暂，人们会更加珍惜。
而春去秋来，四季轮转，木槿花依然生生不息。
像是爱一个人，没有什么会令他们动摇自己当初的选择，爱的信仰永恒不变。
但那终究，是一种信仰。
就像我们的约定一样。

“3652天。”

那3652天的一切。


第一章节——
第0天

“喂，我说……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话筒的那边，熟悉的声音，重复的语言。
“恩，没错。”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把电话打过来。
“你确定……你准备好了？”
我握紧话筒，将声音的颤抖转移到发痛的右手。
“恩，差不多吧。”
话筒的另一边传来低沉的叹气声，像是说话者将肺中的一切气体都要吐出来般。
“你这样的人会说出'差不多‘这样的回答，多半是压根就没有做过准备吧……”
“……”
我作不出任何犹豫的回答，
因为这是我已经下定的决心。
“……你会失败的，拓也。”
这也是第三次，他告诫着我。
“我知道。”
“就算一定会失败，你也要这么做，是吗？”
对方的声音变得模糊。
“那就去吧，拓也……无论何时，你做的选择我都会支持你。”
“……谢谢。”
我挂断了电话，望向玻璃外的天空，一望无际的碧透，白云随风飘过。
假如我能够再聪明一些，我可能就会像那白云一样选择放弃坚持，
但这是我的选择。
我翻开手机，进入了通讯录，
把光标锁定在那个熟悉的号码上。
就这么……按下通话键吧，
我对开始动摇的自己这样说着。
但这样真的好吗？
惯用的大拇指变得僵硬，连弯曲都做不到了。
没有觉悟，没有决心。
这样的我……真的行吗？
胸中有无限的焦躁翻涌着，想做的事，能做的事，我依然还是没有确定。
合上手机盖，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推开门，陈旧的木门发出震动心房的尖锐响声。
没有理会不知何时开始躺倒在地板上的椅子，我从书桌的抽屉中找出了一个厚厚的黑色本子，
那是我的相册。
照片这种东西，通过定格某一瞬间人物的表情、动作，身后的风景、背景来让自己回忆起被遗忘的所有。
我躺在床上，翻开了第一页。


第-1天

“2013年4月12日，星期五。”
“你会忘记今天吗？”
“同学们，请记住今天，请记住这些天来和同学们的辛勤努力。”
“我宣布，青次高中学园祭，正式开始！＂
＂哦！！！???＂
听到广播中对学园祭正式开始的宣布，整个学校传出沸腾无比的欢呼声。
我们班级内也不例外，大家的欢呼声将昨天熬夜搭好的红色幕布震得摇摇欲坠。
＂终于要开始了啊，拓也！＂
＂拓也同学，大家的希望就寄托在你身上了。＂
＂你小子，可别给我紧张呀！＂
在教室里为即将开始的表演进行着准备，每个人经过握着剧本的我时都会这样对我说。
搭好的红色幕布，正在调试中的投影机和音响，手握剧本熟悉台词的演员。
我们班的项目正是舞台剧的表演，
而我被莫名其妙的在表决中被全票通过出演男一号。
＂投影机这边已经OK了！＂
＂这里的音响和CD也没问题?＂
＂外面已经有许多观众在排队了！＂
现在只需要打开班级的门，让观众们入座就可以开始表演了。
从紧绷的脸，和简直是攀比着慌乱的动作能看的出来，大家对这次的表演都非常的紧张，因为很多原因，我们只进行过两次试演，没有一次是没有问题的。第一次是幻灯片切换错了，第二次是音响突然跳到了收音机频道并播放起无聊的深夜相声。
假如还是这样紧绷的状态，这次正式演出的结果也很难预料。
＂那……我把门打开喽……＂
一个戴着眼镜，作为引导人员站在门口的女孩子颤颤巍巍地说着，仿佛是要打开关押野兽的牢笼一样。
＂请等一等！＂
正当大家都盯向门口方向时，一个风铃般清脆的声音阻止了那个女孩。虽然这么说有些俗套，但她的声音确实很好听。
声音的主人跑到我们搭好的舞台上，挥着手示意大家看向自己。
＂在表演开始之前，我还有些话想和大家说。＂
她是这次表演的女一号，藤原清伊。
＂这一次为了班级的表演，大家真的都付出了很多。＂
她是我手中厚达50页剧本的作者，幻灯机和音响的租赁证明上签的也都是她的名字，导演、企画、制片人她全都拍着胸脯主动担任了。
＂我在这几天看到了大家团结在一起的样子，看到了大家对班级这个团体的热爱，看到了我平时很难相信的珍贵友谊的产生。＂
她是我的好朋友，我们在同一所国中念书，从我认识她开始，＂善良＂这个词就从来没在我对她的印象中被抹去。
＂所以，这次的表演结果不管是怎样，我希望大家都要一直保持着脸上的笑容。＂
我放下手中的剧本，抿抿嘴唇，走到舞台的另一边，站在她的身边对大家说到：
＂为了能像清伊同学说的那样，大家加油！＂
＂加油！＂
感觉到我的手施加在她肩膀上的重量，清伊微笑着侧目看向我。
＂谢谢你哦，拓也。＂
＂不用谢，清伊。＂
只要你能这样笑着，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藤原清伊，她是我深深喜欢着的人。
这一瞬间，被一个同学用相机记录了下来。
能帮到她的我，那时真的很幸福，
但我知道，这份幸福不会等量地送到清伊心中。

视线被泪水模糊，我翻开了第二页。

第-5天
电铃被电磁铁吸引着而不断地敲动着，
放学的铃声已经响起，学校内开始一天之中最后一次的喧嚣。
我坐在花坛旁的长椅上，聆听花丛中春天的声音。
这样可以让喜爱大自然的我静下心来。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我变的无法静心。
就像埋藏在内心中的某个东西终于要破壳而出，正在有节奏地轻触着包裹住它的血红色外壳。
＂荒木同学！比赛要开始了！＂
二楼的窗口，一个穿着西装的老师向我喊道。
＂好的，这就来。＂
我深吸一口气，走向教学楼。

＂多谢指教。＂
我拎起外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那个，荒木同学，对吗？＂
坐在我对面的人一边收拾桌子，一边确认我的名字。
＂啊。＂
那个穿着别校制服的人搔了搔整齐的平头。
＂恕我直言，荒木同学，今天的你让我很失望呀。＂
＂什……？＂
我停下了向门口接近的脚步。
＂今天的你太弱了，一点儿也不像那个实力堪比职业棋士的高中生荒木拓也，我怀疑是不是有人代赛的，所以才确认一下，不好意思哦。传说果然已经成为传说了。＂
＂……真抱歉啊，让你失望了。＂
＂你的心太不安静，这可是围棋棋手的大忌。＂
＂……是吗。＂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关上了身后围棋社活动室的门。
果然我的心不够静吗？
至于为什么，我想在我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只是这个答案……
太过具体，就在我伸手可触及的地方。
穿好制服的外套，我向教室的方向走去。

＂还有人……没走吗？＂
教室的门没有被锁上，当然也不排除值日生走得太急的缘故。
＂没人啊……＂
走到座位旁，从桌洞里拿出忘在这里的钱包。
虽本来是想在教室里休息一下，但……
窗外的天空已经是朦胧的浅红色。
就这样回家吧。
＂碰＂
在座位间穿梭的时候没有留意，大腿撞到了一个桌子。
＂啪哒＂
桌子上的一个物体被桌子的震动甩在了地板上。
是一个书包。
我俯下身子，提起那个黑色的书包。
没有任何特征，但我可以确定是清伊的书包。
是忘了拿吗？虽然她确实有点呆，但是书包这种东西应该没可能会忘吧。
还有今天教室的门也没有锁。
……
果然是在这里。
在讲台朝黑板一侧的空间里，即讲台下面，我发现了呼呼的睡的正香甜的清伊。
合着双眼，睡得十分安心。
＂比起那么大的教室，我更喜欢在这样的地方休息，在这狭小的空间我反而会觉得更放松。＂
上一次我在讲台下发现清伊时，害羞的她是这么解释的。
看着清伊的睡脸，我静静地笑了，笑得鼻子很酸。
胸口跃动的声音，告诉自己，你是多么渴望代替那小小的空间，让她倚靠在你的肩膀安睡。
那一瞬间，几十天前下定的决心，许下的愿望都堵到了心口。
＂…嗯……唔……拓也……？＂
糟了，把她吵醒了吗？
本来是想要就这样一直看着她的。
那时，我竟然以为是我的心跳声吵醒了清伊。
＂写剧本写的太认真，一不小心睡着了，嘿嘿?＂

眩目的夕阳落在这条街道望不到的尽头。
清伊和我，如往常一样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
往常，
这种往常是从何时开始的？
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似乎是从一个非常温暖的一天开始的。
＂那个……拓也？＂
＂嗯？＂
清伊将目光从远处的夕阳移到我的身上。
＂今天的比赛……没能去给你加油，对不起……＂
＂什么啊，干嘛为这点小事道歉？＂
她低下头，视线又移到提着的书包。
＂从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就一直在写剧本……所以就不小心把这件事忘掉了……对不起。＂
＂你啊，就算是还记得这件事，一旦沉迷在写剧本中也不会来的吧。＂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就算我在写剧本也……也……＂
她的脑袋像拨浪鼓一样摇晃起来，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蛋在夕阳下格外地可爱。
＂也不会来的吧。＂
＂好像……确实是那样。＂
我拍了拍她被刘海遮住的额头。
＂我认识的清伊就是那样的女孩子，只要找到喜欢的事就会忘我地投入进去。所以我并不会觉得难过，相反清伊能又发现一件喜欢去做的事我感到很开心的。＂
＂……＂
清伊摸了摸被我拍过的刘海，原先泫然欲泣的表情不见了，取代的是略微上扬的嘴角。
＂呼?又一次被拓也这么简单的原谅了，想自责都做不到呢。＂
＂哈。＂
从来就没有生过你的气，怎么又谈得上原谅呢？
＂拓也大好人?大好人拓也?＂
她就这样子哼着，蹦蹦跳跳地到了我的前面。
绚丽的夕阳照得双眼一瞬的晕眩。
恍惚间，我看到了比清伊更加成熟的背影。
虽然外表没有变化，但嵌在夕阳中的轮廓透出的伤感让我产生了错觉。
那会是多年之后的清伊吗？
埋藏在胸口的决心止不住地悸动。
＂呐，拓也。＂
＂啊？＂
＂忘了问了，今天的比赛赢了吗？＂
刚要开口，却发现喉咙已经哽咽。
＂啊，嗯。＂
＂……咦？拓也……你怎么哭了？＂
原来眼泪已经夺眶而出了。
我不敢否认，因为现在开口一定会是无法喘息的哭腔，只能慌忙用手去抹干眼泪。
＂来，别动。＂
两人的距离被缩短，
几乎是近到只要我张开双臂，就能抱住她，俯下身子，就可以亲吻到她的距离。
眼角碰触到柔软的触感，是她在用手帕擦拭我的眼泪。
我看向那双映出我模样的眸子，胸口隐隐作痛。
透过我被浸湿的眼眶，她投向我的思念，还是那样的直率与纯粹，
没有半点暧昧的杂质，只是对好朋友的关怀。
于是，我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没有强迫她感受到我的温度，也没有让我们的气息相通。
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就像她静静地看着我一样。
我们就这样，相对了许久，
一直到夕阳的余韵消失在地平线，
一直到单调的夜空被繁星点缀。
我知道，她这么做的原因，
想要传达给我的心情，
想要接收到的我的心情。
也许她不知道，这是两种无比相似却有着本质不同的感情。
尽管这样……
我仍希望这段时间能再过的久一点，一点点就好。
“踏”
不知是谁先向后退出了第一步，可能是不希望让她被家人担心的我，可能是轻轻按住被风撩起的长发的她，也可能是默契使我们同时后退。
“哒”
又是一步。
“踏”
又是一步。
我们重新退回到属于朋友的距离。
“……拓也？”
“嗯……谢谢你，清伊。”
春天的风，在夜晚仍然穿梭在华灯初上的街道，只是吹动着我们的衣角。

之后，清伊以祝贺我的优胜为由，用手机照了一张合影。我想，那时我们两个的笑容应该很棒吧，因为笑是对身边的事物感到一瞬间的幸福而表现出来的东西。
意料之外，帮我们拍照的中年妇人调侃地说：“两位真是般配的一对儿呢~”
意料之中，清伊笑着否认了。
那笑容十分率真，没有一丝尴尬或是害羞。

迷惘而又单纯的情感，是任何人都曾拥有的。

只是一心想要重拾应该在深渊中的决心与勇气，我翻到了相册的最后一页。

第-274天
黑夜。
与其说是黑夜，不如说是视线的一切都失去了本身的颜色。
天的蓝色，草的绿色。
高楼的灰白色，
电车的青蓝色。
跳动的心脏的血红，
也同化为能遮掩一切痛苦的黑色。
唯一能提醒我还保持自己意识的，
是脚下生硬、坚实的触感。

第0天
原来如此……
那天的事，我已经记不得了。
214天前，发生在我和她之间的事。
努力回想，到了头痛的程度，能找回的却只有强烈的心痛感。
看着那张充满黑色的照片，我察觉到曾经如此真切的经历，终会变为脑海深处的回忆，然后就这样干干净净地消失殆尽。
那么……
总有一天，我和她……
所有的事情，都会变成回忆，然后像现在被忘掉的214天前一样被抹消。
总有一天，我和她……
所有的感情，都会变成曾经，然后沦为只记得彼此姓名的陌生人。
不可以……
不可以，
不可以！
我没办法让她只是我的回忆，更没办法成为她的回忆。
所以……
我低着头，双手用颤抖来珍惜着失而复得的决心。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手中紧握着的已经并不是当初的那个决心了。

周围淤塞的空气显得越来越沉重，
学校的木槿花，摇曳在阴霾的空气中。
无形的坏心情在心中旋动着，
尽管这样，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和即将付诸的行动，我却没有一点动摇。
无意识地翻出手机，通话记录在从家里出来之后就多了一条，
“清伊      拨出      13:34分”
我走到那棵大树下，
脑海里又浮现出我和清伊坐在这里，面带笑容地闲聊的景象。
这里是我第一次对她产生好感的地方。
那好感绝大部分都是想要成为好朋友的成分，但掩饰不住那点滴的不同情感。       
在我心中，和她共同度过的时间，已经化为了日常的风景，
一旦中止，名为“不适应”的暴风雨就会卷起漫天的空虚，
然后落在无底的平面，凝为悔恨和寂寞，永远稳固住波澜不惊的心海。

可这就是唯一的理由吗？
坚持了数百天的决心，轻易地丢失，又如此轻易地寻觅回来。
那时的我，没能静下心去思考，没能静下心去审视，
这就像是一个没有了灵魂的躯壳，为了生存而随意地吸收了眼前的一个。
直到现在我也无法回想起站在那里的感受，
究竟是怀着怎样的觉悟，明知一定会受伤还要迈出这一步。
就算千辛万苦地回想起来，也只会不断地嘲笑自己吧。
虽然这样，
那之后的任何一天，
我都没有为那时我做的事而后悔。

阴云密布的天空渐渐变得愈加阴暗，
较白天更为凛冽的寒风提醒我傍晚的到来。
然后，
在那哀愁的颜色渲染下的景色中，
我看见了踱步走向这里的清伊，
和我一样，穿着学校的制服，
对啊……
我和清伊，在一起的时间都是在学校吧，
似乎从来没有哪个周末，会一起去哪里逛逛。
就连今天，也只能把见面的地方约在学校。
也许我鼓足勇气，踏出这一步，一切就会不一样了，
不管结果是怎样，都会和现在不一样了。

“拓也……怎么了吗？”
在电话中，我没有告诉她约她出来的目的，
可能是我害怕如果说了，她就不会来了吧。
至少，要亲口……
“清伊。”
“是……”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
“有些……模糊。”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清伊……也看出了我的不自然。
尽管这样，她还是来了。
想到这里，我说不出话，
连喉咙也似乎拒绝说话一般，变得越来越干燥。

但至少，要对得起那个人，那个喜欢自己的人，或是自己喜欢的人。

第-1天——夜
“辛苦了！”
“辛苦了~”
熟悉的同学们陆续地向我打着招呼离开了教室。
“今天演的真不错啊，拓也同学。”
“是啊，在旁边负责背景音乐的我都看入迷了~。”
“哎——我可要吃醋了。”
“呵呵，就是要让你吃醋。”
班里的一对情侣一边秀着恩爱一边也离开了教室。
“……”
沉溺在夜色的教室再度变得安静下来，
并不是因为没有能制造声音的人在，
只是因为他们——
站在窗边向外眺望夜景的清伊，
心不在焉地摆弄音响的我，
都沉默着，
都有话，对彼此述说。

人，总是如此，最重要的东西就挂在嘴边却无法言明，

“咿呀！”
一阵奇异的强风从敞开着的窗户呼啸而入，把底部三角架没有固定牢固的投影机吹动地摇摇晃晃，
幅度越来越大。
喂……
那可是租来的！
我一个箭步，慌忙冲向下一秒就要倒下的投影机。
“咔噔”
手中的投影机，稳妥地重新立住。

也许仅仅是缺少一个用心交流的契机。

“……！”
“……”
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投影机，
是我和清伊共同完成的，
两人的双手，都握在它的三角架上。
指尖触碰到的不止是钢铁的冰冷，
还有的，是清伊的温度。
这应该是我们的手，第一次这么接近，
好想……将手再向前伸出一寸，
这样想着，手便开始颤动。

但往往，只因为些许的阴差阳错，来之不易的契机便会被可笑的命运碰动。

“啪！”
没有原因，
没有先后。

我们的手，握在了一起。
“听我说，拓也！”
当我想开口时，那急促的声音像是制止了我。
“能不要……对我这么关心吗？”
……？
那一瞬间，我竟没有听懂清伊的意思。
“拓也……可能这么说真的很抱歉，但我还是要说。”
她笑着，
苦笑着。
“每天放学时，你都会陪自己一个人的我一起回家。”
我开始领悟了清伊的意思。
“每当我自己一个人时，你总会出现在我面前。”
……渐渐猜到了她想说的话。
“偶尔会感觉到孤单的时候，总能看到你。”
别说了。
“拓也，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如此关心我的男孩子。”
别说了，清伊……
“但是……我真的不习惯……”
别再继续说了……
“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突然有人对我这么好，我真的不习惯……”
她没有哭，只是继续苦笑，
明明好像哭了一样。
“所以，别这样……好吗？拓也。”

如果，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那误会逐渐变深，最终会是怎样？

她自顾自地吐出了她的心里话，
它们将我一直隐藏的伤口狠狠地撕裂，
那种心里最珍视的东西被撕裂的感觉正猛烈地冲击着神经。
那我呢……
我想说的，究竟是什么呢……

细小的误会之后，是难以抹擦掉的黑暗，
涡卷着几乎可以吞噬心中一切的痛苦漩涡……

第0天
“既然这样的话……听我说好吗？”
“嗯……”
风，再度吹起。
“我会这么关心你……说没有原因是不可能的。”
“嗯……”
说话间的喘息声，一直有风声的伴奏。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嗯……”
眼前，一片木槿花瓣飘落，
风，停了。
“我喜欢上你了，清伊。”
“……”
不是什么华丽的言辞，也没有微妙的气氛，
只是简单地，表达出了自己的心意。
“我不希望你孤单一人，所以……”
似乎听到了花瓣落地发出的声响。
“拓也，除了对不起……我想不到还可以说什么。”
心中并没有太多的痛苦，只是闭着眼，好像早就知道这个结局一样。
“果然是这样……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对不起……”
漫天的花瓣或是花朵飘散下来，
风，又起了。
“所以，我只是想知道，要怎样，你才可以接受我。”
“……”
愚蠢的问题，
得到的永远只会是残忍的回答。
“现在……还不可以。”
残忍的回答，
带来的永远只会是绝望的坚持。
“拓也……可以等我吗？”
“啊……”
“十年……好吗？”
“啊……”
我们之间，没有了风吹拂而过的声音。
没有原因，
没有先后。
我们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却感觉不到一丝的温暖。
“清伊……”
“……”
那一刻，我们都没有拒绝对方，
似乎是早已经预见到了今后的路，
我们的面前，是从相见之后便一直伫立着前所未有巨大的人生。
时间啊，
时间，
竟变得和我一样的痛苦、茫然。

“嘀嗒”
雨和泪交汇在一起，没有温度的落在地面。溅落在地面上细碎地回响。
然后雨变的越来越大……
水流划过脊背，伴随着刻骨铭心的寒意。
不知何时，树下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耳边只剩下持续不断的大雨单调而令人痛苦的鸣响，
和清伊离开之前在我耳边说的那句话，
“对不起。”

第7天
拉开沉重的门，我走进了教职员办公室。
“呦，荒木同学？”
“恩……是啊。”
班主任老师端着倒满咖啡的杯子走到我面前。
“脸色还是有些不好啊，真的没问题吗？”
“啊……已经没事了。”
“恩。”
老师把杯中温热的咖啡一饮而尽。
“是来拿这两天的学习材料的吧，稍等一下。”
我跟着老师来到他的办公桌前。
“不过那天还真是危险啊，幸亏我回来拿落在学校的考卷，才发现了你。”
“确实是那样，多亏了老师。”
“给，明天开始要好好努力来跟上进度啊。”
老师把抽屉推回去，将拿出来的材料递给了我。
“谢谢老师。”
“我有些事想问一下，可以吗？”
“好啊，关于什么？”
“为什么……7天前你会晕倒在学校的中庭？”

“哗啦”
我拉上了办公室的门，沿着走廊离开教学楼。
理所当然，我没有告诉老师原因，只是用一些无关紧要的理由搪塞过去。

告白那天之后，我住进了医院。
被医生诊断为严重发烧引起了肺炎，
神志不清，意识模糊地在病床上度过了一个星期，
听护士说，只有我的父母和老师，还有几个损友在这段时间过来探望过。

从走廊上似乎远远传来女生们的笑语声，
迎面几个正要回家的同班同学走了过来。
“哎~拓也同学？”
“啊……”
“真的是拓也同学耶。”
“恩，有段时间没见了。”
“身体已经没事了吗？”
“当然，已经好多了。”
我在班级里的异性缘还是值得自信的，所以这样的关心也并没有觉得突兀。
“喂~~~~~~~真是的，有必要这么急匆匆的吗。”
其中一个女孩对脱离停下的队伍继续走着的背影叫喊着。
“喂，清伊，拓也同学回来啦！”
……
“好奇怪呀……拓也同学，清伊不是你的女朋友吗？为什么一点都不关心你的样子。”
“笨蛋~~当然是因为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不好意思亲密啦。”
女人八卦的天性在还是高中生的时候表现的最肆无忌惮。
“我说……其实我和藤原同学没什么的。”
“哎呀，怎么可能嘛，你们的关系班里大家早都传开了！”
“就是就是，好多女同学都非常羡慕清伊，有一个对她那么好的男朋友。”
对这种情况我早该有所准备……
“有一次我可是亲眼看到拓也同学非常仔细地把会让清伊过敏的香菜从学校的午餐中挑出来哦~~”
“拓也同学明明嗓子发炎了，但还是夺过喇叭在运动会上代替喊哑了的清伊为其他同学加油，后来两人一起放学回家的样子，很多女孩子都非常嫉妒呢！”
她们不断地摆出为了证明我和清伊的关系的证据，喋喋不休，十分的兴奋。
而我只能站在那里，故作镇定地听着。
心脏好像变成了坚硬的刺团，堵住所有连接着的神经，由里向外刺痛着胸口……

第54天
距离那一天，已经过去了若干天。

掂量着手中刚买到的肉松面包，我在学校里寻找能坐下来安心吃午饭的地方。
每个长椅都已经被人占领，草坪也被铺上了象征着所属权的野餐布。
真麻烦……
干脆和哪个自己一个人占着长椅的人挤一下好了。
这么想着，眼前就出现了一个符合条件的目标。
是个女生啊，
算了，不要紧，一声不响地吃完就行了。
我向那个长椅走去。
在还有几米远的地方，我看清了那个人的模样，
是她呀……
“……”
“……”
旁人走过这里，除了有节奏感的咀嚼声，大概什么也听不到，
吃完了午饭，我们各自离开了。
结果又是这样……

从那一天开始，
我和清伊，一直都是这样，
两人之间的交集，像是都被那场大雨冲洗净了，
连擦肩而过前打个招呼，都做不到。
刚刚吃下的面包即使已经嚼得很碎，咽下去的时候还是感到一种阻滞的感觉。
简直就像是陌生人一样，
不，连敷衍的交流都没有，
简直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这种比暴雨还要冰冷、残忍的距离，却更使我从中体会到焦灼、麻木的痛苦。
扼杀决心与坚持的最佳距离，这是我一开始……未曾想象到的。
就好像伴随着灼热而又迟钝的疼痛，沉重的触感逐渐地侵蚀着全身……

第75天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射进房间，
不安稳的睡眠，带给我的是更多的困倦而不是所谓的清醒……
头痛的眩晕一点点地消耗着体内积攒的活力，
拖着这副沉重的身体，我走出了家门。

“39℃7。”
“这么严重啊……”
“同学，作为一名校医，我还是建议你回家休息，好吗？”
“恩，好……”
我拿着校医老师帮我写的假条走向班导老师的办公室。
忽冷忽热的痛苦，从内到外冲击着血液与神经的每一寸。
明明已经快要进入盛夏了，却还是有这么严重的发烧，
应该是我体质变差的缘故吧……
然后，
不同于肉体的折磨，也来了。
走廊的另一边，
低着头走过来的她。
我扶着靛青色的墙壁装作看向窗外，
努力不让自己看到对方的目光，各自转移着视线。
为什么……我要这么做？
不是不希望如此陌生吗？
在她的脚步声消失之前，
一种意识之外的东西驱使我叫住了她。
“……”
她只是停下脚步，一言不发。
喉咙的深处有什么火热的东西“咚”地猛跳了一下。
说话啊……拓也。
只是开口，
说自己，不想这样，
说自己，真的可以等下去，
说自己，希望在这段时间里，还是朋友。
说自己，是的的确确认真的。
舌头贴着上颚，只是嘴唇在动，说不出话来。
最后挤出来的却是连我自己都非常失望的，
“早上好……”
“恩……拓也君早上好。”
然后脚步声继续传来，
渐渐地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脑中充溢的血液随着每一下呼吸降了下去。
这样的对白，已经数不清重复了多少次，
“再见”、“抱歉”、“早上好”，
这些简单的词语，就是我们交流的全部。
明明有许多，许多的话想说给她听，
可结果……
混合了对自己懦弱的憎恨，疾病的痛苦变得更加强烈。
简直就像是腐败的铁锈融化在血管中流淌，
越发地麻痹了沸腾的血液。

第141天
“同学们，今天是2013年9月1日，我们青次高中新学期开始的日子！”
台上，校长站在立地式麦克风前，激情昂扬地向我们脱稿演讲。
对新的变化还没有接受时，高一已经结束了，暑假也像被谁偷走了一般眨眼而过，
现在的我，正坐在礼堂，参加开学典礼，
和预期一样的无聊、乏味、冗长。
班导老师今天因为母亲身体不适，陪着去了医院，所以没有来学校，也就是说现在我离开会场是没人监看的。
于是，我便趁没有人注意时离开了。

不过即使逃了出来，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
现在是九月初，正是寒蝉鸣叫得最欢快的时候，
虽然平时觉得很聒噪，但偶尔专程去听听，也能令人安下心来。
要说学校里的蝉……
应该都是集中在中庭的那棵高高的木槿花树上，
毕竟比较松茂的大树，校内也只有那一棵了。
没有多想，我走进了中庭，在蝉声的和弦下，我看到了站在树荫下的她，
也是逃出来的吗……
我静静地走到她身后，
这个背影，再熟悉不过了，
多少天来，视网膜映射最多的就是这个背影。
我听到自己的心脏“咚咚”地敲打着胸膛。
然后……

第729天
“呦呵，拓也，好久没通话了啊。”
话筒的那边，熟悉的声音传来，不禁让我有些感慨。
“是啊，确实满久了，差不多从高三开始就没怎么悠闲地聊过天了。”
“先要祝贺一下你被一个好大学录取了！”
“哈哈，谢了，你消息很灵通嘛。”
一边收拾行李，我一边和他在用手机通话。
“其实听到你要考大学时我还真的有点吃惊，本来以为你是要去考围棋院生然后直接成为职业棋手呢。”
“你以为考那种东西很简单吗？而且就算成功了，离职业棋手还有很远的距离，从各方面来看都不实际啊。”
“我说，这和读大学不是差不多吗，而且如果顺利的话，要比读大学还要早一些挣到钱。”
“总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
确认衣柜里的衣服都已经收入行李箱后，我关上了衣柜的门。
“唉~~~之后咱们两个生活的就更远了。”
“确实比现在要远一点。”
“你啊你，什么都说的那么轻松的样子，现在高中已经毕业了，那清伊怎么办？”
“恩……维持现状就好吧。”
“拜托~~~你真的以为她会等你十年，等你3652天吗？不要告诉我你相信奇迹，奇迹正因为不会发生，所以才叫奇迹。”
“我没有相信奇迹这种东西，我只是……”
“只是什么？”
“……”
我拉开抽屉，从堆积的本子中抽出和三年前一样新的相册。
摊开在桌子上，里面内容都和似乎很遥远的三年前一样，
连我自己都感到有些惊讶。
“拓也……”
“太迟了……”
“……”
“无论是要怎样，都太迟了……”
“拓也，我只想问你，你觉得平静和痛苦，究竟哪一个才是喜欢，才是爱所带来的……真正感觉呢？”
“呵，这话听的好耳熟啊。”
“我要说的下句话你也应该是很熟悉的。谎言这种东西，也是分善意的谎言与恶意的谎言的。”
“你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御宅啊……”
“拓也，当你发现你也许是在欺瞒自己的时候不要再厌恶自己了，这已经是很适合的选择了。”
“是吗……”
“既然当初你选择了向她告白，和她约定，你就应该想到会走在什么样的路上。虽然曾经很伤心，但现在的你已经没有那样的感觉了，不是吗？”
“是啊……”
“呼~~~你能听进去真是太好了。”
“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讲道理了？”
“就是从你渴望想通的一瞬间开始。”
“恩？啊？什么意思？”
“现在再翻开相册看看吧，翻开最后的一页。”
“最后的一页？你为什么会知道相册？”
“……”
话筒另一边没有了声音。
“喂！喂！”
就像一开始就没有人说话一样。
“这……这究竟……”
通话已经被挂断了，但不是几秒钟前，通话结束的时间，和手机现在的时间相差了近两分钟。
“叮铃铃~~~叮铃铃~~~”
手中的电话微微的震动，我立刻按下了通话键。
“喂？拓也？”
“啊，是你啊，刚才怎么没说话就挂了。”
“我哪里没说话啊，我明明和你说过‘我要去签收一下快递，你先自己好好想想这样’。”
“你大约是……什么时候挂断的？”
“刚刚啊。”
“几分钟前？”
“问这个干嘛啊……差不多是三分钟前吧。”
和手机上的通话记录大致吻合。
“那挂断前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你这家伙是失忆了吗？你最后说的是‘没相信奇迹这种东西’。”
这样的话……
那之后和我说话的，是谁？
他最后说到了相册，
知道这个相册的……
“哈哈，哈哈哈。”
“喂，你怎么了，拓也？”
“知道这个的，不就只有我自己吗？”
“喂，你在说什么呢？”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听到的，是来自于我自己的声音，
真正意义上的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

挂断电话之后，我把相册翻到最后一页，
那张照片仍然是漆黑一片，
果然不会像漫画中那样突然出现新的图像……
可是这样的话，翻开最后一页又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照片上显示的日期，距约定开始的那一天相差了274天。
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从书柜上抽出一本更大一点的相册，
这里面都是我和家人的照片。
只要在这里找到和那张不明所以的照片日期一样的照片就行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找到了。
7月13日。
那一天……
我记起来了……
我都回忆起来了。
就像是埋藏在一个盒子中一样，
遗忘的记忆，丢失的决心，
也一并找回来了。

-274天
我试图推开家里的门，
那是第一次觉得，要推开一扇门是如此的沉重。
因为我不知道，要是把这个结果告诉父母，他们会是怎样的想法。
会非常的生气吧？
会非常的愤怒吧？
我责骂我一顿，然后对我失去信心吧？
不管怎样，
这还是要告诉他们的。

“拓也，回来了？”
“恩……”
“怎么了？看上去很不开心啊。”
母亲放下正在织的毛衣，站起身走了过来。
“遇到什么事了吗，拓也？”
父亲也把报纸扔在桌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真的……很难说出口。
“其……其实……”
但还是要说，不管会怎样伤害到他们，我还是要说。
“其实我……”
要怪，就要怪我自己吧。
“落考了。”

我落考了，
没有考上青次高中，
离录取线还差10分，
不大，也并不小的分数差。
仅仅差了这10分。

那时我没有想到的是，父母并没有多么生气，
也没有哭天喊地地责骂我，
现在想来，只是那时的我不够成熟才会瞎想这么多，
因为那样做，是无济于事的。
之后的两个月，父母为了我东奔西走，四处求人办事。
不说浪费了多少血汗钱，
他们舍弃了颜面，对那些可能帮助到我的人都低声下气地说话，小心谨慎地打点。
最后通过了各种方法，把这10分补上了，
然后就变成了卡在分数录取线上入学。
对不够努力，以至于让父母这样的劳累的我，
只有无限的憎恨和责备……
感觉自己被烙上了罪人的烙印。
我在心中立下了誓言：
一定不要被外事拘束，勤奋、努力地走完人生的路。

当时我为了能警示自己，才请求父亲拍下一张照片，
这张漆黑的照片，是父亲的相机出了故障所致。
放进这个相册，和清伊完全没有任何关系，似乎只是搞错了而已。
……
真的这么简单吗？

虽然这个还不得而知，但至少我已经知道，
那个我曾经渴望找回的决心其实很简单——
不需要约定这种东西来牵绊自己。
只要表达自己的心意就够了。

现在回过头想想，
如果我曾真的非常认真地喜欢她，
那么无论是抱着哪种决心和她告白，区别只在于有没有那个约定，
我都会等着她的，
不知道怎么等，
也不知可以等多久，
可能就像他说的那样，
最后什么人也等不到，
但这种等待，
也许本身就是对那个重要的人的情感。

这种似虚似幻，仅存在于大脑深处的情感，竟能够经起时间的磨损，
只是当不曾想过的明天变成了我身处的今天又成为了我走过的昨天，然后沦为记忆里不再重要的某一天，
我才发现自己，正在不知不觉被不知是恶意还是善意的时间推着向前走，
这并不是站在人头攒动的街道上，与每一个经过你的人擦肩而过时那种仿佛自己在一直前行的错觉，
而是我，我们真实的在成长。
可即使知道了这一点，
迷茫，还是会存在，
偶尔也会仰望星空，
眼中所能看到的银河，是与现在的我相差了数千光年，
其中闪烁的一颗明星，也许还存在于2013年4月13日。
那一天，许下的约定，
十年后又会是怎样呢……

3651天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射进房间，
并不能驱赶尽缠人的睡意，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扣掉扰人清梦的闹钟，我扶着床坐起身来。
又是平静的一天开始。
这就好像是从很久以前便是如此，普通而平稳度过的时间，
一个人住在公寓里，
被闹铃叫醒，
在洗漱、刮胡子的时候顺便烧好开水，
简单地准备一点早饭，
如果像今天一样按时起床的话，还能匀出时间来弄中午的便当，
然后披上外套，面对镜子系好领带，
觉得已经都OK了，
就站在玄关，对着没有人的房间说一声：“我出门了。”
深呼吸，推开门，
又是忙碌的一天开始。

站在站台前等待着上班的电车，
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虽然有些吵闹，却使人觉得很充实。
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的，我渐渐习惯了这一切。
夏日喧闹的列车，冬季宁静的站台，似乎都已经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繁忙，劳累。
奔波，喘息。
看似麻木的生活，我却乐在其中。
现在的我是一名律师。
刚刚开始工作时，那份没有得到满足的焦虑着实压抑着我的胸膛。
只是时间久了，也就不会再贪得无厌了。
安逸的状态是不希望被取代的。
凭这一点说人类是奴性的动物也好，说人类是易老的生灵也罢。
但现在的我，确实是希望每一天都像现在这样平静。
“电车即将进站，”
毕竟……自那一天起，这3000多天已经得到了太多，失去了太多。
“请等待的乘客在黄线以外等候。”
多到可以鼓励我向前走，跑着走，
多到可以打击我，使我停留在原地，蹲坐在原地，然后再强忍着眼泪站起来。
“咣咚，咣咚。”
电车进站，空气流动汇集到肉眼可见的程度，我不禁握紧手中的公文包。
“呀！”
站在我旁边的一对母子同时惊呼着，似乎是因为那位母亲没有抱紧怀中的花束，让电车卷着飞舞的花束呼啸向前。
淡粉色的花瓣，娇艳夺目的花朵，飞经我时散发出的花香。
那是……
“啪”
我伸出手，紧紧抓住那束即将被吹走的花。
果然是……木槿花。
“哇~~~谢谢叔叔！”
“说什么呢！要叫大哥哥！”
我笑了笑，把花递给了小男孩。
“哎！大哥哥你的眼睛进沙子了？
眼睛？
“小伙子，怎么了，没事吧？”
这对母子在说什么……？
“电车门即将关闭，请乘客远离危险。”
顾不得了。
我迈着大步挤了上去，车内混杂的空气使我略微有些恍惚。
等到回过头时，车窗外已不是刚刚容纳我的站台。
嘴角突然尝到一股苦涩，借助着玻璃的反射，我发现了几近消失的淡淡泪痕。
果然是这样……
这么多年过去了……
“叮——”
“嗡嗡——”
口袋中的手机传来收到邮件的提示音，打断了我的感慨。
我翻开手机盖，找到邮件。
“明天，就是约定的日子。”

3652天，十年的路程。
不知不觉地走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