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满墙】《手足》

天苍妙

【青山满墙】《手足》

天苍妙

【原创】手足|亲情向FIN


青山满墙


一、

在我的记忆中，哥哥很少生病。

虽然我们三兄妹从我懂事开始就是一直是相依为命生活着，但从小开始，哥哥永远是那样，给我一张很坚强很冷酷的面庞，总是喜欢说“我没事”。然而当我被不良少年欺负的时候，无论他有多忙，总是把我像小鸡一样保护在怀中。

但他总是很少理会自己，当我表明不需要他的帮忙的时候，他总是摆着一张臭脸说：“因为你是我妹妹，我是你哥哥，所以我要保护你。”

小时候，总觉得哥哥是个超人，因为他很少生病，而当我有需要的时候，他总会挺身而出，第一个保护我，第一个给我帮助。

现在我已经是二四芳华了，目前正在娱乐圈里打拼着，也算是个比较红的明星吧，平时很忙，日期总是排得满满的，一个月下来，只剩下很少很少的大概一天的时间可以给我歇一口气。一天过后，我又要去忙了。

但无论我多忙，哥哥总会发条短信给我，每一天坚持不懈着，内容也是差不多的——要注意身体，别熬太多夜，有空我会煲些汤水送给你的。

起初在娱乐圈打拼的时候，收到哥哥这样的短信，尽管心中早就在嘀咕着“哥哥究竟是不是更年期了”，但转念一想，哥哥今年才二六年华，更年期无论如何都是谈不上的——大概是因为他心疼我的关系才发这样啰嗦的短信。现在收到哥哥的短信，多半也是回复个“恩”字，然后删除掉，泯然一笑而已。

但今天哥哥没给我发短信，他选择了给我打电话这种途径。当三条小姐把电话递给我的时候，我起初是很不愿意听的，因为自己手头上还有工作要忙，但最后还是选择去听哥哥的电话。

电话里的哥哥的声音很虚弱，他说：“歌呗，记得别熬夜，要早点睡，身体熬坏了不好……”

我“恩”了一声，但听到哥哥虚弱的声音的时候，心中竟惴惴不安，于是我问了一句：“哥，你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哥哥强打着精神，对我说：“没事，一点小感冒而已。你哥我还强壮得很，可以打死三只老虎。”

但我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簌簌地下来了，我知道电话那头的哥哥在强打着精神，他不是他自己说的什么小感冒，他应该是发着烧给我打电话的吧，哥哥真是个倔强的人，明明自己就是在病着，还是在装健康。

于是我强忍住眼泪，对电话那头的哥哥说：“哥，别装了。我知道你在病着。”

哥哥笑了，说：“歌呗，你多心了。我没事就是没事。”

我的眼泪又一次涌上来了：“嗯，我会好好休息的，不会熬夜的。”

电话那头的哥哥高兴地说：“记得啊，要早些睡，别熬坏身体。”

于是我按下电话的停止通话键，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对三条小姐说了一句：“我要请假一星期，回家。”

三条小姐起初还是有点嘟囔着不愿意的，她认为我应该以事业为重。但见到我脸上的泪痕之后，她仿佛明白了一切似的，说：“好吧，你回家吧。”


二、

屋子还是那个模样，小小的，窄窄的，却无比温馨，仿佛没有经历过人事的沧桑似的。推开那扇历经多年的木制的大门，“咿呀咿呀”的声音就传来了，仿佛回到小时候一样。

哥哥正躺在床上，额头上正放着一块湿毛巾，见到我回来了，他立即摘下额上的湿毛巾，爬下床来，虚弱地站着，原本对于我来说很高大的身躯，此时竟显得有些佝偻。

他疲倦着声音说：“我不是说了我没事么？怎么回来了？工作要紧！”

看着他虚弱着，却又要硬撑着说没事的模样，我心里涌起一阵又一阵翻江倒海似的内疚，唯有坚定着声音说：“哥，假我是请了回来。难道你自己的工作就不要紧么？以前我跟唯世病了是由你照顾的，现在你自己病了，难道就不需要别人照顾么？所以今天就由我照顾你吧……”

他听我这么说，苦笑了下：“好吧，今天姑且由我妹妹陪陪我吧……”

* * *

我在家里的药箱里找出探热针以及些药品，什么甘和茶、康泰克之类的，总之能够治疗发烧的药品都翻找出来了。我特地看了看药品的保质期，还好，药品都没有过期。

我先让哥哥躺在床上，把甩好水银的探热针放在他的腋下，测一下他的体温，然后就动手去冲甘和茶，拆开药片的包装，弄出药丸——用小皿盛着，和着甘和茶一起，递给我哥。

见我弄来药给他吃，哥哥赶忙坐起身来，拔出放在腋下的探热针，然后立即将药丸吃下去并将甘和茶“咕噜”一声就喝了。速度之快，真让我有点瞠目结舌，哥哥平常上班的时候吃饭的速度，应该也是跟这差不多吧……

我夺过他手中的探热针，一看，探热针上显示着，他的体温38摄氏度，明明是在发烧，却还要强装着没事。

哥哥朝我看了一眼，虚弱地笑着说：“没骗你吧！我真的是小感冒而已！”

我将探热针、茶杯以及盛过药丸的小皿放好，然后苦笑着说：“恩，确实是小感冒而已。那么哥，要我换下你额头上的湿毛巾么？”

“啊，你都说是小感冒而已，所以就用不着什么湿毛巾啊……”哥哥还是在笑着，他的眉眼很好看，于是他笑起来的时候，也是特别漂亮的。

这是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哥哥笑起来是很好看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见到他的笑容，我竟想掉眼泪。

但我不能在哥哥面前掉眼泪啊，这么多年的安详宁静的童年生活，都是由哥哥一手撑起来的，他受过那么多的苦与累，却从来没有在我跟唯世的面前哭过，所以我也不能在他面前哭。

“记得吗？歌呗，小时候，你曾经为我跑了很多很多的路，去买一块巧克力呢。”哥哥忽然间自语起来，“那时候，其实我原本想捉弄一下你的……”

其实那些童年小事，已经被我忘得七七八八，但我还是说：“恩，我记得。”

“但我见到你嘟起小嘴不高兴的样子，其实我那时候很内疚，但是为了挽回自己少时的那男子汉的名誉，还对你说了那样的话。到现在了，一直想跟你说‘对不起’，但看到你好像很生我气的样子，所以一直都不敢说……”

我摇摇头，说：“哥，没关系。那些事，我已经忘记了。”

哥哥听我这么说，咬了咬下唇：“是么？抱歉。”

我平静地说：“其实也没什么的。我们彼此不是兄妹吗？童年时的东西，早已烟消云散了。”

看到哥哥内疚的样子，其实我一直不敢对哥哥说——童年时候，我曾经很憧憬能成为哥哥的新娘，因为哥哥是像个超人一样，能给我一个很温暖的怀抱，能把我从不良少年的手中保护着我出来。

直到哥哥有初恋对象的时候，那时孩子气十足的我竟会很赌气一样地与哥哥的初恋对象作对，最后搞得哥哥不得不与初恋对象分手。

那个时候，自己竟会像个胜利者一样，朝着哥哥的初恋对象做了个大鬼脸。于是被哥哥打了一个大巴掌。那个巴掌，疼了我好多个月，还让我生气叫着“我从今以后不理哥哥了”。不过到现在，恐怕哥哥都已经忘记了吧。

“呵呵……”想起这些，我竟想笑了。

哥哥看到我忽然自顾自地笑起来了，狐疑地问：“怎么了？歌呗？”

“没什么。”我阖上眼睛，笑着说，“只是想笑而已。”


三、

我打算在家里待一个星期，不仅是为了看看哥哥现在怎么样了，也是为了回忆一下小时的自己而已。

不过当我在家里睡过一觉后醒来，爬下床之后，朝哥哥的房间投去不经意的一瞥，发现哥哥早已不在自己的床上了。

我记得，他应该是病着的，莫非他想拖着病体去上班？我立即走到客厅看看，哥哥不在，鞋柜里安静地躺着他的拖鞋——看来他是拖着病体去上班了。

但按照哥哥平时的习惯，应该会留一张纸条给我的。

于是我在餐桌上发现了一张被探热针压着的纸条。上面写着：歌呗，我的感冒已经好了。早餐放在微波炉里，要吃的话，加热一分钟就可以了。

话语很孩子气，带有浓郁的妈妈式口吻的味道。我叹了口气，他以为我还小么？我拿起探热针，上面清楚地显示着37摄氏度，看来哥哥的烧已经退了。

我按下开微波炉门的按钮，只见微波炉安静地躺着一碗燕麦粥——哥哥居然还记得，我最喜欢吃的，莫过于是燕麦粥了。小时候，每到吃早餐的时候遇上燕麦粥，我总是喜欢叫嚷着，哥给我来多一碗。而哥哥总是喜欢“唔”地一声回应我，然后给我盛上满满一碗的燕麦粥。

我赶忙把门关上，将加热的按钮调到1分钟，开始等待。

1分钟的时间不算长，在这等待的时间里，我开始回溯我与哥哥在一起的小时候的记忆。

但不知为什么，一想到有关哥哥的事儿，我竟想掉下眼泪。


四、

吃完早餐之后，我去仔细地看看我自己的房间。

我的房间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充满着那时候的童真。尽管现在我已经长大了，不再喜欢那时的那些什么毛娃娃之类的东西，到了现在应该要扔掉的东西，但哥哥还是保留着。

那些小时候的记忆中曾经喜爱的物事，依旧是那个样子，干干净净的，一纤不染。

记得以前哥哥总是摆着一副臭脸，看着我满屋子的毛娃娃，总是喜欢装深沉叹了口气说：“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干脆扔掉算了。”

那时候，听到他这么说，我总是很赌气地顶上哥哥一句：“哥哥你这坏家伙！你假如敢扔我的东西，我就离家出走！”

“哼……”那时候的哥哥总是喜欢说“哼”这个字眼，“离家出走就离家出走去啊，反正有个妹妹，给我的只是累赘而已。”

然而，对骂的时候，尽管彼此都不肯退让。但实际上，我跟哥哥在一天之后，这件事就已经云淡风清地过去了。

不过，现在回首看我自己的房间，竟没想到，那些毛娃娃，哥哥竟然一个都没有扔掉，它们依旧是安好地驻扎在我的房间里。


五、

哥哥最近失恋了。

但自从他病愈之后，他的女朋友就找上门来了。

她一找上门，就指着哥哥的脸，大骂：“几斗，你这没良心的家伙。居然这个星期里不陪我看电影，不给我买玫瑰花！”尽管哥哥已经费尽口舌辩解自己为什么这个星期会爽约，不陪她看电影不给她买玫瑰花，但是那个女子最后只是把头往上一仰，鼻孔里发出“哼”地一声，然后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分手吧，我们分手吧！”

“不要……”哥哥呢喃着同一句话。但无论如何怎样也挽留不了，那个女子已经走了，很快就消失得无踪。

* * *

于是哥哥开始迷恋上喝酒。

他把酒瓶放得整间屋子都是，总是坐在家里的饭桌旁喝酒。但只要他一喝起酒来，那些酒液就会溅到屋子地板上，再被他的拖鞋踩上一脚，屋子开始变得肮脏起来。

我曾经劝过我哥哥，说那个女子有什么好呢，她不懂得珍惜自己身边爱过她的人，她只是一个拜金女而已。
听到我的劝解，哥哥总是很凄惨地笑着：“歌呗，你没有谈过恋爱，不懂得什么是爱情。在你眼中，女孩们都是一个样子，但在我的眼中，那个女孩是特别的。”

于是我想起，小时候，总是以为哥哥是超人，因为哥哥总是不会生病，总是喜欢摆出一副冷酷面庞，在我被不良少年欺负的时候，总是第一个冲上前去保护我，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一直很崇拜哥哥，甚至想要成为哥哥的新娘。

但现在才发觉，哥哥，他其实不是超人。他不过是个凡人而已，会生病，会失恋，会伤心，会颓废，会被伤害……

“歌呗，要找个好的男朋友。别像我那样，被那样的女孩子提出分手……”哥哥喝醉了，趴在饭桌上，手中握着酒瓶，他呢喃着说。

“嗯。”我郑重地点点头，不自觉地，泪就落下来了，滴在哥哥的面庞上，也落在了哥哥手中的酒瓶里，在哥哥的面庞上以及酒瓶中，绽开花朵。


六、

自那次之后，我发现，其实我歌呗跟哥哥几斗，不过是兄妹而已。

爱情是种比较自私的感情，它需要太多太多的物质支持，如果任何一方的物质支持失去了，它就会失去平衡。要使它安然地存在着，实在是要付出太多太多的东西了。

但亲情不同，它可以无条件给予你一份暖心的呵护，它是无条件的付出，而不需求回报。

假如要我选择，我宁愿选择亲情——宁愿像小时候一样，每天跟哥哥为了我的毛娃娃该怎样保留下去而争吵；宁愿像现在一样，每天被哥哥那样类似要好好休息的婆婆妈妈语言的短信烦着；宁愿……

“歌呗，我要结婚了。”
“嗯？我的嫂子是谁？”
“你认识的啊，小时候就认识了的，亚梦啊。”
“嗯，我会期待你的婚礼的。”

于是，我微笑起来，看着哥哥挺拔的身躯，英俊的面庞，哥哥也在微笑着。像这样不好么？我们俩兄妹像这样，相亲相爱地生活着，一直一直。


=END=

2009-8-3 青山满墙


跋：

无关风月地写了篇亲情相关的文字，于是请大家多多指教。

我个人自称这文是“三无文章”——无文风、无结构、无情节。

感谢KEYtchen，一直想成为KEYtchen里主笔感动系风格的剧本作者。
感谢我笔下的某些原创人物——Mr. Mammon【From《Requiem~The Dead Song》】、阿润【From《Unbalance》】、林柏豪【From《Inspiration》】，是我能够在难产期时创造出他们感人的剧情，以致让我能够诞生出这篇亲情风格浓郁的作品，笑。

拍砖任意，特别隆重地感谢读者大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