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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ajeajea】梦之镇的花海,那光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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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9-29 22:01:4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jeajeajea】梦之镇的花海,那光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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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9-29 22:02:26 | 显示全部楼层
               梦之镇的花海,那光的归宿                           
                                     第一章-三色堇之光     
  “拓也君,我手里的三色堇,是什么颜色的呢?”
  “当然是紫色的了。”
  “是吗?在我眼里……它却是黑色的呢。”
  “……”
   是啊,在她眼里,手中的花是黑色的。不,应该说,从三色堇看过去,一切的事物都是黑色的。
   她的世界,是无际的黑幕,双目被黑暗所蒙住,会有多么的寂寞无助。
  “但是呢,多亏了拓也君。”
  “怎么?”
  “现在的我,眼前偶尔会被我们一起见过的光照亮呢。”   
  “真的吗,结衣?”
   少女点了点头。
  “恩,真的。”
   少女微微眯上眼睛,笑着看向了我,大开着的窗户,吹进来一股温暖的夏风,包裹住了我们和左右摇摆的三色堇。
   ——三色堇的花语,是有缘由的沉思。
   
   经常,会做这种梦呢。
   此时的我,倚靠着枕头,瞄了一眼闹钟,最短的指针正好指在7上。
   揉了揉微微睁开的睡眼,纵身一跃跳下了床,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迟到的话以后经常会被老师教训的。
   我抓起披在椅子上的制服,套在身上,制服散发出一股新衣服特有的异味,毕竟才第二次穿上,这也是难免的。
   洗漱过后,我拿起烤好的面包走出了家门。
   现在刚刚进入春天,风中夹杂着属于春季的花香,会让人犯困。我很自然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只要梦见那些事,第二天醒来后就会非常的困,和没睡觉没什么区别。
   身旁有些嘈杂,我悠闲地,一步一晃地走在道路的中间,当然这是睡眠不足的表现。学生们说说笑笑地超过了我,从制服臂上边纹的颜色就能看出他们很多都是高一新生,之间也许是考上同一高中的国中同学,也许是假期认识的好友,也有可能是早上刚认识的同班同学。
   新的学校,新的班级,新的同学会怎样呢?
   铙是我这样的不上进生,嘴角也展现出一丝期待的痕迹。
   要是她也在,就好了。
   “喂——拓也!”
   从身后传来有人呼叫我的声音,这么有活力的感觉,就算不回头也知道他是谁。
   “啊,早安,冈帝。”我一边说一边回过头去时,他已经跑到了眼前。
   “唉呀~昨天晚上没休息好?呵呵~~~”冈帝一脸坏笑的看着我。
   我白了他一眼,说:“打住,你又不是不了解我。”
   冈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一脸尴尬地说:“开个玩笑啦,不好意思。”
   然后他迈了一大步,超过了我,把书包夹在腋下,转过身来,双手插兜倒着走路。
   貌似这已经是冈帝的一种习惯,和认识的人两人同行时,他就喜欢这样,脸上一直保持着他特有的爽朗笑容,这点和一直面无表情的我在旁人眼里形成鲜明的对比。
   “唉~~~~”冈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作出一副很苦恼的表情。
   这种时候,去问他“怎么了”才是多余的,所以我仍然是一脸淡然地盯着他。
   忍了一分钟,冈帝便接着说了下去。
  “之后的高中生活,我是不是要替代结衣,天天陪你呀?”
  果然又是这样,叹气之后提出无聊问题,几乎已经成为冈帝的设定动作。
  “如果你想绝交的话,请便。”
   这时候这种犀利性的语言是制止他继续犯傻的最好工具。
   冈帝“啧”了一声,用一种“我可是在关心你耶!至于这么不领情嘛”的埋怨眼神冷冷地看着我。
   这个梳着略微爆炸式的短发的人,全名叫佐久间冈帝,是我的国中同学,个性和我截然相反,却和我很要好。是个全能型运动天才,为人也很讲义气。缺点应该算是容易冲动,做事毛手毛脚,粗枝大叶的典型代表,经常会因为搞不清状况而让人气愤。
   顺带一提,刚刚他提到的时枝结衣,也是我的国中同学。因为两人的家离得很近,我天天都会和她一起上学回家。那个总是会善良的露出微笑的女孩,朋友却很少,因为她在三年级才转入我们的学校,课间的时间也就经常会缠着我。学习很好的她,制作料理的水平也是一流的,每天还会帮中午常常啃面包的我准备丰盛的便当,好像冈帝他们很羡慕的样子。
  在别人眼里,她对我来说也许是恋人的存在。而听我这么说就会明白,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但是,她走了,在国中毕业,即将踏入高中生活的那个春假,她去了加拿大,是不会在这个小镇读高中的了。
  
    即使现在仍是清晨,太阳散发出的刺眼光线却已经包裹住了视线的每一个角落,我和冈帝聊着,走着,在早会铃声敲响前进入了学校。
  “啊,哈啊啊~~~~~”
   冈帝也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真-是-的。为什么假期那么短暂呀,又要恢复早起晚归的生活了。”
   与不断因春天来临,感到困乏而发出连连哈欠声音的我们二人不同,还没有进教学楼,就听见篮球场传来“咚,咚”有节奏拍打篮球的声音,在开始一天课程之前就会来做这种浪费体力的事,应该只有他们没错了。
  我们走向篮球场,被炽热的阳光照耀着的漆皮地面喷发着异味,离我们最近的一个场地上,一个身形略为消瘦的同学正在练习运球,还有一个背对着我们,正在指导他的男生。
  “唷,这不是冈帝和拓也吗?”
  回过头来和我们打招呼的是一个很阳光的篮球少年,制服衬衫的袖子卷了起来,能看见他异于常人的白皙皮肤,最惹人眼球的应该就是扣在韩剧里经常出现的标准中长发上的牛仔帽,配上他与我们相比更为精致的五官,远远一看有一种封面模特的错觉。
  “哦?明泽呀,你们还是这么勤奋哪。”
   冈帝脱下制服外套,热爱运动的他,似乎也被篮球吸引了。
  “来吧来吧,狸太,我来教你怎么运球!”冈帝把关节掰的嘎嘣嘎嘣响,走向旁边那个正在专心练习的同学,迅速挥手,抢下了篮球。
  “啊,啊?啊!是冈帝君呀。”那个人太过投入,直到冈帝断下他手中的球时才反应过来。
  他不好意思地用食指挠了挠脸,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拭从鬓角流淌下的汗水。
  这个有些腼腆的家伙叫做棉谷狸太,虽然身板弱不禁风,但皮肤却晒得黝黑,俨然一副室外老手的风范。因为先天性的近视,他一直都戴着度数很高的眼镜,与之相成的是他是我们中学习最好的一个,在国中成绩榜上也是第一列的。
  明泽“哎呀,哎呀”的淡笑两下,像浪荡不羁的舞者一样,两脚一颠一颠地走到冈帝面前,眯着眼睛说:“不要欺负狸太这个新手嘛,既然手这么痒的话,我来陪你打一局吧。”
“哈哈~求之不得。”冈帝做了一个胯下运球的动作,挑衅性地抬起了下巴,正对着明泽。
  “小狸太,要好好看清,我是怎么打败冈帝的哦。”明泽轻轻地拍拍头上的帽子,很是自信。
  “呵~大话说太早了吧,上次我可是赢了你。”
  “那又怎样呢?”明泽微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啪”地一声打了个响指。“拓也,数据!”
  ……就因为我是见证了他们大部分球赛的观众,所以就要做这种手下般的工作吗?
  虽然这么想,但他们快点打完,我也可以快点走。
  “完整的比赛总共137场,明泽共胜78场,冈帝共胜58场,平局一场。”我想了想大致的数字,便随口报了上去。反正他们从来不会追究具体数字,只会记住相差的场次。
  “听到了吗?冈帝,我可是领先你20场哦~这就是实力上的差距。”
  “可恶——少罗嗦,来吧!”
  冈帝用看着杀父仇人般的眼神地死死地瞪着明泽,嘴里不知道在咒骂着什么,要是大声点肯定会被以严重辱骂他人的名义而被学校处分的。
  冈帝这个人,平时吊儿郎当的,一牵扯到热衷的事就会变成这副摸样,第一次见到的话肯定会被吓得脸色发青吧。似乎运动会上有好多运动员惧怕冈帝,不可能只是因为他体育成绩太好而已。
  “哇哇哇!拓也,你快看呀!”听到狸太接连不断的感叹声时,我的右臂像是抽搐一般的被他使劲晃动,骨头“嘎吱嘎吱”的声音听得很清楚。
  “你看你看!冈帝君和明泽君中间就有一道密集的火力网在被挤压呀!!”
  “你有好几天没擦你的眼镜了吧。”
  “你听你听!好像有电光花火的‘噼啪’声呢!”
  “是油漆地面被晒得太厉害了。”
  “你闻闻啊!有一股很强烈的火药味道呢!”
  “这个油漆地面,确实有一股异味。”
  “什么啊~~~拓也,你还真是无聊,”
  狸太是个喜欢夸张的人,当然也不能算是喜欢,应该是习惯夸张了吧,总是会发挥丰富的想象力,说出一些好像在动漫里才会出现的事。而我的职责则是在这种时刻去不断地吐槽来让他恢复正常。
  我的注意力又重回到冈帝、明泽这边,明泽依然是摆出一副游刃有余的神情与冈帝对峙,我和狸太说了这么多,他们还是没有开始。
  “那么,接招吧——这是我钻研出的新步伐!”冈帝向前大大地迈出一步,助威般地呐喊着冲向明泽。
  这一刻,周围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专注于比赛的冈帝、明泽,专注于欣赏比赛的狸太和漫不经心的向四周乱瞄的我。
  不对。
  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在我的右肩,狸太的左肩之间相隔的地方,我似乎看见了一缕淡淡的光,和被地面反射回来的阳光性质不同,更加明亮的光,我伸出手去,轻轻的碰上到缕光。
  “两位!小心点啊!”
  熟悉的叮嘱声在我耳内响起。
  那种柔美的声线,是结衣的声音。
  是啊,少了结衣。
  半年前的这个时候,我的旁边,应该还有结衣。我的视线,应该朝向的是和狸太一起紧张地看着两人对决的结衣。
  她不在了,但她的位置依然还在。此时的我和狸太,中间还保持了一人宽的距离,留出这个空间,似乎已经成为了我们潜意识的动作。
  她的位置还在,但她的人却不在了。那个会傻乎乎地为冈帝、明泽两人看似打架般的球赛而担心的她,那个会温柔地为那两个白痴准备冰好的矿泉水的她,已经不在我们身边。
  在这种时候,我才会察觉到。
  她,真的走了。
  为什么?
  明明都是朋友关系,他们三个平常可以说出“结衣真的走了啊~”,“这下只剩咱们几个男孩子了呀……”这样的话,而我却开不了口呢?
  是因为我一直不想承认吗?不想承认结衣真的离开我们这个小团体了吗?不想承认我的任何一天,都不会有结衣的陪伴了吗?
  为什么?
  明明只是朋友关系,我却这么…………心痛呢?
                             第二章-燕竹花之香
  
  “结衣,我给你采来了燕竹花,要闻闻吗?”
  “恩!”
  结衣接过我手中淡粉色的燕竹花,薄薄的花片被结衣轻轻地抚摸着。花蕊处弥漫着一股让人畅爽的熏香,她不禁捧到面前嗅着。
  “拓也君,还记得我转到学校的第一天的那个早晨吗?”
  “啊,当然记得了。”
  “那时,你在路边采给我一朵燕竹花,这朵和那朵的味道很相近呢~”
  结衣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像是要通过闻同样的花香来重温回忆。
  “说起来,拓也君。那天早会,我做自我介绍时,你为什么要笑啊?”
  “啊,那个呀,是因为我想到早上的你,就忍不住笑了。”
  “忍不住笑?为什么?”
  “因为踩到你别在腰间的那朵花的人,其实是我啊。”
  “什么呀?竟然是你?拓也君。哼,你真狡猾!”
  结衣赌气似地扭过头去,用后脑对着我,我看见了那个为了固定包裹住她眼睛的绷带而打的死结,是一个很难看,很扭曲的结,那个结是结束了手术之后,为了保护她的眼睛而缠上绷带时,她嚷着要我帮她打的。
  我做好结后,也意识到我的小脑在这方面确实不发达,就想让护士帮忙重新捆好,但她摇着头不让护士去解开那个结,嘴里还嘟囔着。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因为这是拓也君关心我的象征啊。就像那天早上的燕竹花啊。”
  ——燕竹花的花语,是永不磨灭的友谊。


  似乎是也做过这个梦呢,
  现在的我,经历的不就是那天早上,结衣经要历的一天吗?
  ——来到一个新的学校,将要见到会和自己共度新学校生活的同学,还要上台做自我介绍。
  对,做自我介绍。
  此时的我,站在讲台上。
  讲台下面,是29个新面孔,4个老面孔。
  虽然不是不擅长,但这种我一人发言,大家听着的感觉,我是非常不喜欢,甚至到了讨厌的地步。能感觉到,胳膊上已经爬满了厌恶的疙瘩。
  早结束就能早下台了吧。
  “大家好,我叫荒木拓也,从今以后请多关照。”
  简单的发言,台下听不到一点回音。
  还没有听见老师叫我下台的声音,我的双脚却已经走向自己的座位,是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
  我很高兴,老师分给我这样一个上课无聊时可以看风景,趴着睡觉被老师发现的可能性也不大的座位。
  我如释重负,坐下后习惯性地把胳膊搭在窗台上,拳头撑着自己的左侧太阳穴。
  这个姿势,似乎是我在课堂上尝试千百遍后,总结出的最放松的姿势。
  当然,国中时,我也是坐在这个座位的。
  呼了口气放松一下,平躺在课桌上的右臂感到桌子摇晃了一下,是在我前一排的冈帝离开座位,向台上走去。
  “大家~~~~~~~早上好!我叫做佐久间冈帝,非常高兴可以和大家在这间教室共处,本人的兴趣是运动,精通篮球、棒球、足球、网球、羽毛球、自行车、长跑等等等等各种项目,如果哪位同学在休假日想出去运动却没有可同行的伙伴,一定要call我哦!”
  一套像是推销的自我介绍,引来众多男生的不屑,显然一般人很难接受一个高中男生能精通如此多的体育项目,但是是真的。
  冈帝确实是一个体育天才,曾经有很多著名俱乐部教练来找过他,希望他能加入,似乎还有一次是国家青年队的教练,但是冈帝却表示自己只是热爱运动,从没有想过靠运动为生。
  他理想的职业,似乎是……
  “快递员!我的梦想职业是快递员!”
  台上的冈帝还没下来,也不知怎么能聊到理想职业的问题。
  “快递员可是一个集高速轮竞、攀岩、高台跳水等危险运动为一身的崇高职业!小学五年级我见到一个敬业的快递员叔叔从桥上跳下去时,他那飒爽的背影令我永生难忘,从那以后,我便深深地向往这个这职业。”
  冈帝一边说着,双手还在空中比划起来,时而握拳,时而双臂伸展,像是在抒发自己的情感。
  话说回来,快递员会跳河应该不是给龙王送快递,而是压力太大寻短见吧。
  冈帝的自我介绍,持续了5分钟,还没有结束,虽然现在不算很热,但大家头上都有着明显的汗珠,我们的班导主任也是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用手帕贴干额头上的冷汗。
  “给我适可而止!冈帝!”
  一句透露着愤怒、痛苦的话语在耳边响起,在我右边的那个座位,一个女孩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啧——好好好,我投降,我投降。”
  冈帝两手平举在空中,像是屈服于这简洁而富有力量的命令。
  女孩这一声怒吼拯救了班里的所有人,感激、钦佩的目光如雪片般飘向她。
  感觉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少女脸有点染红,似乎是不好意思了。
  “好,非常感谢冈帝同学精彩的演讲,那么下一位就是这位女同学吧。”老师笑着拍拍手。
  “好的!”
  女孩上了讲台,“咳咳”两声,清了清嗓子。用和刚才那句话完全不同的甜美声音介绍自己。
  “大家好,我叫做朝仓浔,大家叫我浔就可以了。高中三年的生活是幸福、充满活力的,非常高兴可以和大家共同分享这份喜悦,请多多指教。”
  一段非常有礼貌的发言。
  三年前,国中入学时,浔似乎也是这样打断了冈帝激情澎湃的发言,这份果敢和气势,打动了老师,国中三年,浔一直是班里的班长。
  “好的好的,谢谢朝仓同学。老师听说,朝仓同学在国中时就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担任了三年的班长,经验丰富,所以老师决定,把班长一职委任给朝仓同学,大家觉得如何呢?”
  “好的~~~~~”
  全班一致同意,除了坐在座位上,边左右探头边“哎?哎?”的发出疑问的浔。
  啊,还有一个人。
  “老师,我不同意!”
  冈帝一只脚踩在桌子上,双手握拳,大声地反对。
  “老师!国中时代的班长和高中时代的班长怎能相提并论!还有,浔这个家伙呀,在我们学校可是很出名的凶猛!凡是在学校内打架的男生都会遭受到她令人发指的酷刑!我有一个朋友,他是一个多么善良的男孩子啊!只是因为偷了一块布!就被这个暴力女……啊!”
  冈帝的最后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激情昂扬的他就因为下巴被飞行速度超过70km/h的课本击中而栽倒下去。
  这种超乎常人的腕力,只可能是浔。一个花季少女被人说成凶猛、暴力,肯定是不能继续忍下去的。
  听浔说,她在小学时,非常崇拜投手帅气的动作,一直苦练投球,却怎么也投不准,因为被另一旁负责接球的冈帝不断嘲笑,忍无可忍的状态下把球用力扔向冈帝,非常精准地击中他的下巴,让可怜的冈帝昏迷了整整一天,现在的他在浔每天的“锻炼”下已经造就了一副钢铁下颚。
  “啊?原来冈帝和浔还是小学同学,你们是青梅竹马呢!”
  记得当时结衣曾经这么问过他们,冈帝一脸不屑地表达了自己与一个随时可能杀掉自己的暴力女成为青梅竹马的无奈,而浔也是用一副见了仇人的眼神盯着自说自话的冈帝,当然最后的收尾还是精彩的高速曲球五连发。
  我想除了冈帝外,没有人能对那种攻击的威力有准确的判断,这一点看看周围女同学没有一丝恐惧,充满对浔散发出的崇拜目光就能得出。
  伴随着冈帝颚骨清脆的断裂声,下课铃响起了,班导老师在黑板留下一行字后,像是逃离般的离开了教室。
  “根据学校安排,入校仪式定为午休之后开始,请同学们自由活动。”
  听到铃声后,男生们像是一些内急的野犬去抢唯一的消防栓似离开了教室,当然是要去买中午的面包了。
  “拓也啊,你带便当了吗?”
  声音是从比我低的位置发出的,着实吓了我一跳。
  低头一看,原来是正在按摩自己下巴的冈帝。
  便当,确实没有准备便当。
  在国中时,前两年是吃面包,第三年则是结衣替我准备。我一直没有准备便当的习惯。
  我摇了摇头,冈帝像是早就料到,纵身一翻,一个打挺就站了起来。
  “好!我们一起去尝试一下山崎高中小卖部的史诗级面包吧!”
  山崎高中小卖部的史诗级面包?看到冈帝这种期待满满的表情就能感觉到这一定是很有挑战性的食物。
  下午还有入校仪式,可以观察一下本校的学生,我可不想在厕所度过。不过也许这样可以逃掉校长冗长的讲话,国中升到高中,校长的演讲也应该是越来越长。
  到底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呢?
  要是结衣还在,我就不用纠结这个不需要纠结的问题了。
  “打扰各位同学的午休时间,请各个社团的社长前来学生会集合,午饭会由学生会提供。”
  似乎不用答应了。
  山崎高中有很多有别于他校的新近传统,第一个最异类的就是大部分社团都被分成了两级,第一级由三年级的学长作为社长,二年级和一年级新生为社员,这是非常正常的一种,不同就在于第二级是由一年级的学生作为社长,二年级或是三年级为社员的存在。
  开创这一传统的似乎是前几届的学生会会长,旨在更早地发现拥有出色才能的社员。
  可能这样对一些二、三年级的学长会不公平,但三年级的学员要应对高考,就很少去社团里露脸了,而二年级的二级学员都是自愿参加的,大多数也都是上一届的二级一年级社员。
  在暑假时似乎有耳闻冈帝竞选到了二级田径社的社长,明泽竞选到了二级篮球社的社长。
  “什么!好不容易在山崎高中就学,入学的第一天竟然不能去品尝山崎高中小卖部的史诗级面包!那么高中的生活还有什么意思呢!!!”
  冈帝一边跪在地上一边绝望地嘶吼着,他在这方面的表演欲为什么这么强呢?似乎也已经是他最大的习惯了。
  “走啦!别在这里丢人。”
  浔一只手拽住冈帝的后衣领,拖着冈帝出了教室,坐在座位上还能听见走廊回传着冈帝的吼叫声,在一声清脆的“嘎嘣”骨头断裂声后,吼叫声停止了。
  浔这家伙……应该只是让冈帝晕过去了而已,希望……希望……
  我双手合十,闭上眼替冈帝祈祷着,要是哪一天冈帝离我们而去,怕是真的会适应不了。
  “啪”
  我的手被另一双使劲的握住,会这样做的应该只有狸太,果然,睁开眼看到是一张稚气十足的脸。
  “拓也,我和明泽、冈帝、浔要去学生会,午饭你就自己去买吧。”
  什么!
  我心里发出与冈帝一样力度的质疑。
  “喂喂喂,浔是二级文艺社社长,但狸太你什么时候也是社长了啊!”
  狸太用非常藐视的眼神瞪着我。
  “什么时候?暑假啊,我不是告诉你,我已经是漫研社的社长了吗?那么我走了。”
  狸太也转过身走了,站在他身后的明泽对我笑了笑,做了一个代表胜利的“V”字形手势。
  他做这个手势,并不是想炫耀,这是他的一个恶习,明泽是一个非常爱做手势的人,但是经常会在不合适的时机做出不合适的手势。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样一来,不就只有我不是社长了吗?
  我的这些国中同学,还真是厉害呀。
  如果结衣也在山崎高中的话,我就不会这么不合群了吧。
  …………
  不对!现在不是该感叹的时候。如果现在不快去买面包的话,说不定就只能吃到史诗级面包了。
  我双手使劲地锤向桌子,站了起来。
  “啊呀——”
  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我扭头看去。
  那个女孩手里紧紧捧着粉色的便当盒,长发抖动,排出一波黑色的浪花,眼睛吃惊地半眯起来,透出来的瞳仁和致密的眼帘微微地颤动,是受了惊吓,双颊因血液迅速流动而微微泛红,非常的可爱。
  应该是我刚才捶桌子吓到了她。
  “对不起!对不起!”
  我连忙以15度角的鞠躬道歉,鼻子碰到了她飘动的长发,是种非常好闻的香波味道,但似乎又有些熟悉。
  “没关系,没关系,是因为我想事想出神了才会被吓到的。”
  那个女孩也是一脸的慌乱,似乎是羞于自己的失态。
  道歉之后,我又开口问道。
  “怎么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被我看透了想法,非常惊讶。
  “很简单啊,若是思考自己的事,一般人都会选在自己的座位旁,我的座位是在最偏僻的位置,特意走来我这里去思考别人的事又是不可能的。很简单就能得出你是有事情要问我啊。”
  我的一番推理似乎让女孩很是吃惊,用手掩住了自己因吃惊而微微张开的小嘴。
  “好厉害~~~~你果然是拓也君!”
  果然?难道眼前这个清纯可爱,像是青春系少女偶像的女孩认识我吗?
  同一届的国中同学吗?不可能,在开学之前我们还在一起开过一次派对,仅仅几天不见,不可能有人变化这么大。
  那是小学同学?基本上除了明泽,其他人都没再见过面了,三年过去,也许真的有人变成了这样。
  “那个……不好意思,你是哪位?”
  虽然可能有些尴尬,但我还是发问了。
  女孩稍稍偏头,微笑着说,
  “果然,就算是拓也君也没有认出我来。”
  她把便当盒放在我的桌子上,从裙子口袋里拿出眼镜盒,打开眼镜盒时,在阳光照耀下反射出的炫目光芒,我似乎有些印象。
  那个女孩,是我的小学同学。
  一个戴着眼镜,非常文静的女孩子,平时手里总爱捧着厚厚的书本,经常被我和明泽捉弄,还会因为心爱的书被我们藏起来而啜泣。
  后来有一次,她非常喜欢的波斯猫不见了,她在学校非常伤心地哭了,第一次不是因为我的错而哭,我莫名地生起一种罪恶感,然后花了整个下午的时间去调查、询问,最后在她最爱去的公园的一个草丛里找到了熟睡着的猫。在那以后,她遇到困难都会告诉我,我也很乐意去帮她解决,我在判断力和观察力上比同龄人稍微强一些,她弄丢的笔、挂链等杂物每次我都能帮她找回来,在小时侯她的心里,我应该是侦探般的存在吧。
  我记得她的名字好像是……
  “麻衣!野乃麻衣!”
  我的大脑和嘴同时以自己的方式表达出了这个女孩的名字。
  此时的麻衣戴上了眼镜,露出了令我十分怀念的笑容。
“呵呵,拓也君终于记起我来了。”
  可以看出,麻衣非常高兴,重逢真的是让人非常喜悦。
  “没想到,当时那个爱读书的眼镜女,竟然变得这么迷人。”
  我由衷地发出自己的感想,虽然是小声地自言自语,但似乎还是让麻衣听到了,她的脸比刚才受惊吓时染得更红了。
  “什么啊~~拓也君。”
  她用比我自言自语的声音更小的声音说出口,为了打破这个气氛,我迅速转移话题。
  “话说回来,麻衣你还没有说有什么事呢。”
  这么生硬的岔开话题的话语,就算是冈帝也会觉得反感吧。
  但是麻衣却一点反应也没有,该说是脱线呢还是能包容别人呢。
  把眼镜装好后,始终保持着微笑的她拍了拍便当盒。
  “拓也君,听刚才棉谷君说,你没带便当对吧?”
  说明一下,麻衣一开始和我们是同一国中的,因为父亲工作的关系,在国二时就转到了邻近城镇的学校,所以她是认识狸太他们的。
  “啊,恩,是啊。”
  麻衣这么说,我想只要是个男生都会知道这么发问的女生的意思吧。
  “我这里有两人份的便当,可以和我一起吃吗?”
  “两人份的?”
  麻衣似乎在我的印象中不是一个大胃王,为什么会准备两人份的呢?
  她在今天之前,应该不知道我和她在一个班级的事情,更不可能知道我不会带便当的事实。如果只是想确认我是不是她认识的拓也,虽然她的性格有些懦弱,但是也不至于话那么长时间去思考。
  “我明白了,你是替其他同学准备的吧。”
  “啊?”
  麻衣又吃惊地捂住嘴,看来我又猜中了。
  “两年没见到你,我都不适应你的洞察力了,拓也君。”
  这应该算不上是什么洞察力吧。
  我懒得去吐这个槽了,硬要破坏别人对你的好印象,只有愤世嫉俗的人才会这么做吧。
  “没错,就是这样。我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也在这个班级,她昨天晚上发邮件告诉我身体不舒服,拜托我帮她准备一份便当,今天早上她又打电话给我说她发烧了,不能来学校,所以也就多出一份便当。”
  这样确实像是麻衣会做的事呢。
  “好吧,那就麻烦你了。”
  这种时候果断地道谢才是一个男孩子正确的做法。
  “恩!没问题。”
  麻衣非常高兴地点了点头,坐在我前面的冈帝的座位上。
  她把手放在便当盒的盖子上,刚刚要掀开时,我突然感觉脊背一凉,无数的冷汗像是象鼻虫一般在我背上渗透出来。
  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呢?
  怀着疑问的我开始瞬间思索这个答案,当看见麻衣正在掀开盖子的白皙的手时,脑中灵光一闪,记忆的画面在眼中重现开来,那一段模模糊糊的皮影,确实无法遗忘的回忆。








                                 第三章——猫爪花之喻
  “生日快乐!麻衣!”
  那是小时候的事了。
  麻衣还是那个带着盖住了小半张脸的大框眼睛的女孩,那一天,是她十岁的生日。
  “谢谢你们,拓也君,明泽君。”
  我们在麻衣的家里,明泽和我坐在餐桌的一边,另一边是麻衣和她的爸爸妈妈。
  “拓也君,明泽君,这个蛋糕你们要多吃点,是麻衣亲手做的哦~”
  麻衣的妈妈笑着把装有切好的蛋糕的盘子放到我们眼前,麻衣是一个比较内向的女孩子,只有我和明泽两个朋友,女儿的朋友能来参加女儿的生日派对,对麻衣的父母来说是一件高兴的事。
  “啊,在那之前,我们有礼物送给麻衣。”
  明泽从比他自己还大的背包里掏出一个粉色的礼物盒,递给麻衣。
  “谢谢明泽君!”
  麻衣没有拆开盒子,只看盒子的大小就能知道里面装的肯定是玩偶一类的东西。
  和明泽送的玩偶一比,我的礼物似乎就显得太寒酸了。
  我下意识地又加了一分力握住手中的猫爪花,当我双手捧着我刚刚从山上采来的花,有些不好意思地递给麻衣时,她的表情却很复杂,不是收到礼物的欣喜,也不是因为礼物非常不适合,似乎两者都有,又似乎都没有,这样反而让我更疑惑。
  “怎么了,麻衣?”
  明泽似乎也不知道这个表情的含义。
  隔着桌子看到,麻衣的双手在不停的互相摩擦,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不用忧虑啦,拓也君!你吃点麻衣的蛋糕就知道了。”
  麻衣的爸爸是一个很有干劲的人,虽然已为人父,但一点也没有身为一个长辈的高架子,给人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哎呀,真是的!真,你怎么能那么说呢!”
  麻衣的妈妈对麻衣的爸爸说的话很不满的样子,我现在一直在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听懂他的话中所表达的另一个意思,如果当时能及时的领悟过来,说不定就不会留下这样的记忆。
  当时的我还真是幼稚,没有发现麻衣脸上的阴晴不定。
  握住蛋糕包着纸的部分,我把蛋糕送到了嘴前,一股浓厚的奶油味渗入我的嘴内。
  我又咀嚼了两下,隐约听到“呲呲”的声音,接下来的一瞬间我立即感觉出是味蕾受到侵蚀的抗议声。
  一块简单的草莓蛋糕里竟然包含了酸、甜、苦、辛、腻等多种口味,被奶油包裹着的配料在奶油彻底融化之后钻了出来,在我的嘴里产生了难以名状的化学反应,犹如爆炸般的崩滑感从口腔传到大脑,手中看似美味的蛋糕滑落到明泽的腿上。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各部位已经失去了反应。紧接着,我的身体也扑向了地面,没有痛觉,只能看见麻衣他们开开合合的嘴和慌乱的神情,却听不见一丝外界来的声音,只有一阵“嗡嗡”的声响。
  下一秒钟,眼前变得黑漆漆一片。
  我好后悔……
  ——猫爪花的花语,是遇到好运的愚者。
  
  没错。
  这段回忆,我的大脑几乎已经自动地把它封闭了。
  但是就在刚才,潜意识已经先一步行动,警示了我远离这份便当。
  为了我的生命,我只能制止麻衣开启这份潘多拉魔盒的动作。
  可是……
  在我回忆过去的这几秒钟,便当盒的盒盖已经打开了。
  为时已晚。
  便当盒里,煎蛋,米饭,炸肉丸,牛肉卷,各自占领着盒子的一角。
  单单看上去,这个不合理的搭配已经让我胆战心寒。
  我不敢去想,如果我吃下去,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筷子给你,拓也君。”
  麻衣把印着小熊花印的筷子放在我的面前。
  从干净的筷子上映射出的,是麻衣期待的脸庞。
  那个拜托麻衣准备料理的人,真的好有勇气。
  不,也许他不是有勇气,他可能另有目的。比如,
  对了!下午校长又臭又长的演讲。
  只要吃了麻衣的便当,应该就能躲过那段折磨人的时间了吧!
  只要我提起百分的勇气拿起筷子,再提起千分的勇气夹起煎蛋,最后提起万分的勇气吃下去,下午就可以安然度过了吧。
  我竟然会有这样自暴自弃的想法,但这可能是唯一能让我吃下去的理由了,两年不见的青梅竹马,我总不能拒绝她好意给我的便当吧。
  真的是好意给我的吗?
  会不会这是她故意的呢?
  不会的,麻衣不可能是那样的人。
  左思右想的我,迟迟没有拿起手旁的筷子。
  代表我心情高度复杂的证据,从额头上顺着脸庞滑落。
  当滑落到两颊时,我突然发现它动了,汗珠开始晃动起来。
  “糟糕!”
  几乎喊出声来的我,终于回过神来,我的嘴里竟然已经塞入了半个煎蛋。
  “味道很难吃吗……拓也君?”
  我的眼前,剩下的半块煎蛋晶莹地闪动着。
  脱离本体意识的我,竟然自发地吃下了麻衣夹到嘴边的煎蛋。
  透过筷子看去,麻衣一副随时都要失落地哭出来的表情,嘴角微微的抽搐,水汪汪的大眼睛聚焦着我。
  “啊,恩,不!好吃好吃!”
  我咬紧牙,撒了一个弥天大谎,牙齿用力的交错了一下,这样能方便我直接吞下去。
  当牙齿接触到煎蛋内部时,我意识到刚才说的话,没有在撒谎。
  “真的很好吃哎~”
  煎蛋既松软又鲜嫩多汁,似乎是加了糖,又有一种淡淡的甜味,快感在口内百转千回。
  “麻衣,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煎蛋。”
  “真的吗?”
  我拿起筷子,又夹起一块肉丸子放入口中,以此来证明。
  咬下去的第一口,一股浓郁的肉香透过舌尖漫布开来,淡淡的辛辣掩盖住了炸肉丸本应有的油腻,不,应该说是油腻溶于这股辛辣,形成了另一种说不出的美味。
  好吃,真的非常好吃。麻衣的厨艺,没想到进步这么大。
  “啊~~~吃饱了,谢谢招待!”
  麻衣的料理实在太美味了,结衣的便当虽然也非常好吃,但是太传统了,缺少麻衣的便当这种奇妙的味觉层次的组合。
  也许是我吃的太快,盖上便当盒时才发现麻衣几乎没有动筷子,
  “粗茶淡饭不成敬意。”
  麻衣接过筷子,用手巾擦拭过后,和自己的筷子一起装在了盒子里。
  “麻衣,你怎么不吃?”
  “啊啦?”
  麻衣掩着嘴笑了。
  “那个,那个,我现在不饿。”
  当我还要开口说话时,午休结束的铃声已经打响了,麻衣只是斜着头对我笑了一下,就端起便当盒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同学们陆陆续续地回到了教室,也包括一直在说说笑笑的冈帝四人。
  “喂!喂!拓也,你午饭怎么解决的呀?”
  像是在炫耀一般这样说着,冈帝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没什么,和别人一起吃的便当。”
  “什么!?”
  冈帝浑身一颤,“刷”的一声转过身来。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说和别人一起吃的便当?”
  “是呀。”
  莫名其妙的反应。
  “什么!什么!这么快吗!”
  冈帝双手很有节奏地敲打着我的桌子,像是在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说!你和哪个女孩子一起吃的!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你们都做了什么!是不是有‘张嘴,啊~’这样的互动!”
  又来了。
  冈帝因为一直是单身,非常容易把一些很简单的事妄想成自己理想中的那样,如果这时候不制止他,可能在老师来之前他都不会停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双手“啪”的拍在桌子上,有力的驳斥着,这种时候,强力手段是最好使的。
  正当我要开口解释时,班级里的目光齐刷刷地刺向我,毕竟刚才拍桌子的声音过于大了,我尴尬地冲大家点了点头。只好把冈帝的脑袋按到桌子上,自己也低下头和他解释。
  “不是那样啦,我是和一个咱们都认识的女孩子一起吃的饭。”
  确实是我们都认识的女孩子,麻衣好歹也和我们在同一个国中读了一年书。
  “我们都认识?”
  冈帝慢慢地抬起头,用非常疑惑的眼神看着我。
  “同班毕业的国中同学,在这里只有咱们五个呀,难道……是结衣!?”
  结衣!?
  为什么冈帝会想到结衣?
  她不是已经去加拿大了吗?
  结衣,结衣,结衣。
  结衣……结衣……结衣。
  突然,眼前的冈帝开始扭动起来,不是冈帝,是我眼前的光景开始转动。
  斗大的汗珠从额头上如暴雨倾盆般流下来,一切声音好像都消失了,眼前是像俄罗斯转盘一样不断转动的教室和冈帝。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我身体里钻出来一样,准确的说是从左胸,也就是最痛的心脏处。
  下意识的,我拼命按住自己的胸口,但是我越用力,胸口就会越痛。
  身体像是在挣扎,
  好痛……好痛。

  “拓也!你醒醒!”
  一瞬间,就像倒带一样,一切都开始恢复原状,眼前开始倒着旋转,慢慢停了下来,胸口也不痛了。
  “拓也!你怎么了?”
  我使劲地闭上眼睛,再睁开。
  拨开眼帘,我感觉到冈帝在拼命的摇晃着我的肩膀,明泽和狸太也站在我的身旁,关心的看着我。
  为什么我是仰视着他们?
  我轻轻地动了一下手,碰到了柔软的床布。
  原来此刻的我,躺在学校的保健室内。
  “美月老师!拓也醒了!”
  狸太用声音向老师示意,我摇晃了一下头部,刚才的痛感已经全消失了。
  “荒木同学,你没事吧?”
  美月老师非常担心的看着我,虽然老师在站着,但我似乎也不用像仰视冈帝他们一样看着老师。
  因为我们的班导老师美月老师,身材非常娇小,也就是一个个子非常矮的女孩子。
  为了不让大家担心,我用手臂撑着床,想要努力坐起来,却发现手臂一点力量也没有。
  看来刚才的痛楚,已经让我全身脱力了。
  “荒木同学,不用坐起来,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入学典礼就不用去了。”
  美月老师用小手轻轻地按住我,把努力坐起来的我又压倒下去。
  “老师,我在这里陪拓也吧。”
  冈帝主动要求在这里照顾我。
  “恩,好,有个人照顾荒木同学,我也会放心点。”
  “不用!不需要冈帝同学来照顾我!”
  我拼命地起身要反抗。
  冈帝这个人,非常不会照顾人。
  在国中的长跑大赛的练习那段日子里,浔有一天感冒了,身体不舒服,却坚持训练,在烈日的照耀下中暑了。冈帝非常担心地背着她去了保健室,并和体育老师主动要求照顾浔,让浔非常感动。但是这份感动就在冈帝不小心把热水杯扣在浔头上三次后变为了痛打冈帝的新理由。
  我可不想受到这样面对法西斯的战败方战俘般的待遇,拼命的抗议着。
  谁知道美月老师却仍是笑着看着我,把食指放在嘴边的她像是调侃着对我说,
  “好了,好了,不用害羞了荒木同学,你身体不是很好的事我早都知道了,既然是这样,就更应该好好的休息了。今天还没有正式入学,保健室老师没有上班,你自己一个人不方便,就让佐久间同学好好照顾你吧。要好好休息哦,老师和棉谷同学、天川同学去会场了。”
  不要啊!老师!
  我的内心怒吼着,抗议着,但是老师都这么说了,也不能明着反抗老师的安排。开始后悔国中时候总是拿身体不舒服为理由翘课。
  听到“咣当”的关门声后,我又试图着坐了起来。
  “我说,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我会在保健室?”
  冈帝一边倒热水,一边回答我。
  “你连这都记不清了吗?刚刚在教室,你突然就像心脏病发作一样抓住胸口,脸色苍白的像死了一样。我和明泽在得到美月老师许可后便把你抬到了保健室这里啊。”
  我晕过去了?这样一来应该全班人都看见了我刚才痛苦的样子。
  “拓也,告诉我。”
  冈帝把热水杯递到我面前。
  “你刚才到底是怎么了,以前没见你这样呀,你的身体不是一直很健康吗?”
  我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热水,滚烫的开水让我的头脑又清醒了一点。
  对呀,我的身体一直很健康,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呢?难道我真的得了心脏病吗?可是在几天前的入学体检显示,我的心脏似乎很正常呀。
  我摇了摇头,这种反应,我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相对的,冈帝点了点头。三年的好朋友,他和我已经有了默契。
  “好吧,既然这样,那你就好好休息吧,也许是睡眠不足的原因呢,我去给你再打点热水。”
  冈帝说罢,提着水壶离开了保健室。屋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倚在枕头上,看着窗外。
  从保健室这里,能看到我们居住的小镇。因为学校是在一个修建好的小山上,地势较高,所以没有什么高楼大厦的小镇可以一览无余。
  我们的这个平凡的小镇,花坂镇,和大城市相比,是一个比较原生态的小镇,在各处都有着大大小小的花田,后山的山坡上也生长着各种各样的花和树,听婆婆说,这个小镇一开始就是建立在这片花海内的。
  乘坐电车,可以到达小镇的商业区——岚崎区,像是游戏里才会出现的名字,有着不输给大城市的步行街和大型超市,这样说来似乎也就算不上小镇了,但是那个区域始终不是镇上人们的归宿,这个坐落于花海中的小镇才是家。
  如果这个小镇真的变成了一个经济发达的城市,一直以来保护着这个小镇的花海,就都要被除掉了。
  那片花海,有着老一辈人从前的余忆,有着父亲一辈人小时候的回忆,也有着我们年轻人现在的记忆。如果就这么消失,太凄凉了。
  但是我一介学生,没有能力去阻挡小镇的发展,也不可以去阻挡,因为发展起来,会让这个小镇变为一个城市,变为一个大都市,时代的脚步,单凭一人的意愿是不能左右的。
  “喂~~~明泽哥!我在这里!”
  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臆想,我顺着窗户往下看,一个穿着我们曾经就读的国中的校服的女孩子,正在校门口外对着里面挥着手。
  这个声音加上这个景象,不用猜也知道,
  是明泽和花奈,这对笨蛋情侣。
  






                                        Changing perspective
                                         ——天川明泽
                             第四章——只送给你的郁金
  
  “嘀哒,嘀哒,嘀哒”
  “是什么在响?”
  坐在我旁边的狸太,左右探头地寻找声音的来源。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是我的手表发出的声音。
  10……9……8
  我心里开始默默地倒数着,计划即将展开,虽然可能对不起狸太,但是这一切,
  ——都是为了我心爱的人啊!
  3……2……1!
  “咯噔,咯噔”
  头顶上传来照明灯关闭的声音,正如我所料。
  我迅速地从脚底抽出大大的挎包,把和我一样大小的人偶偷偷地掏出来。
  我把身子从椅子上,一点点,一点点无声地往下挪,直到整个人完全蹲在地上。
  然后,就是从没有人的那一边,把这个人偶……
  嘿咻!
  一瞬间,我像是和人偶交换位置般,此时的我弓着腰站在旁边。而戴着帽子和口罩,穿着我的备用校服的人偶双手抱臂,代替我坐在位子上。
  好了!接下来,只要偷偷的打开侧门。
  我把手轻轻地放在门上,慢慢的推开,然后身子一闪,钻到了门的另一边,这一切从会场内部看来应该都像是门没有关严而自己移动的。
  然后就是在有人来关门之前快点逃出去了。
  虽然不甘心,但我跑步的速度确实比冈帝那个白痴要慢一点,但是只是慢一点,所以1分钟之内从位于学校东部的会场跑到西部的校门,太简单了。
  我按下手表上的秒表键,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全力冲刺!
  “啪嗒,啪嗒。”
  寂静的校园里,只有我的脚步声在四处传播。
  高一新生全部在会场参加入学典礼,高二、高三的在中午就已经走了。
  如今跑出去,也只有躺在保健室的拓也能看到我吧。
  想到这里,我的嘴角不自觉地抹上一丝微笑。
  我的计划,从来没有失误过哦。
  ”喂~~~明泽哥!我在这里!”
  虽然还有很远的距离,但是我已经看到了,那个无论何处都会绽放出美丽光芒,无论何时都能给人心里的温暖的少女,我心爱的女子——花奈。
  但是……
  这么大声喊的话,希望不会被人发现才好。
  以防万一,我回过头,双目快速的在教学楼的各个窗口扫描,没有一个人向外探头,除了躺在三楼保健室的拓也。
  即使看不见,但我也能猜到拓也肯定在想,
  是明泽和花奈,这对笨蛋情侣。
  哈哈,这种时候,向他摆摆手吧。
  做个手势应该更好。
  代表祝福的,恩,是“V”字形手势吧。
  我转过身去,一边向后跑着,一边伸出我的右手,摆出一个大大的“V”字。
  隔得太远,我看不清拓也的表情,但应该是因感谢我而发出的出自内心的笑容吧。
  再转过身时,已经到了校门口。
  我敢实施这样的逃生计划,是因为今天是分班的第一天,门卫都没有上班,只要破解他们会定期更换的门禁密码就好了。
  我大步迈进警务室,山崎高中为了预防学生悄悄遁出学校,特意在警务室的后门那里设了一道密码锁,这一点我在假期就已经听说了。
  我停在密码锁前面。
  非常先进的密码锁,晶莹剔透,像是从科幻电影里跑出来的一样,这个应该是漫研社的杰作吧,听学长们说山崎高中漫研社的人都是些高智商鬼才,山崎高中三年前曾经出现过一位发明天才,引起了周边各个城市的关注,山崎高中也因此闻名。这种超越现在科技的东西,应该是出自于他之手吧。
  密码锁非常先进,但是因为高级图形密码使用起来不方便,所以仍是用普通的数字密码。这种简单的四位数密码,破解起来对我来说太简单了。
  今天的日子是4月10日,0410,输入试试。
  “密码错误。”
  没有任何声调的电子音,听上去非常古板。
  那么,校长的生日是7月19日,0719。
  “密码错误。”
  门卫大叔的名字,用数字来表示,3182。
  “密码错误。”
  可恶,看来没有这么简单。
  学校的建立日,0405。
  “密码错误。”
  第五回川中岛合战,1564。
  “密码错误。”
  明治维新的开始日期,1023。
  “密码错误。”
  不行,这么试下去,会让我的花奈等太久的。
  也许桌子上会有一些记录了密码的文件。
  这种在间谍片里经常会出现的桥段,闪现在我脑海。
  我以一秒一个的速度翻看了各个抽屉,但是别说文件了,连纸屑都没有,这个学校的门卫还真是闲呀。
  一无所获,在关上最后一个抽屉时,似乎下意识的用了很大的力。
“刷”的一声,墙上的海报脱落,我捡起来摊开在桌子上,是最新的写真女星的泳衣照,山崎高中在这方面管的还真是松。
  这个女星,好像最近很有名气,在电视上看到过,生日好像是6月15日。
  ……
  不可能吧,
  我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逐个输入0,6,1,5。
  “密码正确,请通行。”
  ……
  看来是我想的太复杂了。
  “唉~”
  这个学校,真让人堪忧。
  整理一下情绪和因着急而弄乱的衣领,我推开了警务室的后门。
  一霎那,无数束耀眼的光线刺得我睁不开眼,这一切,像是对阴暗的我的救赎。我缓缓地闭上了眼,隐约听到,前方的光源处,有人在呼唤我,这种宁静而又深情的声音,只有在闭上眼细细聆听,才能感受到它的美好。
  我深吸一口气,向前走去,去迎接那缕曙光。
  “花奈~~~~~我在这里!”
  我冲着站在校门口的花奈招了招手。
  花奈听到我的呼喊声,转过身雀跃地向我招手,奔跑过来,回眸的那一瞬间,让我想起了,我和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一天,也是这样一个樱花散漫的春天。
  因为睡过头而快要迟到的我,奔跑在教学楼内的楼梯上,身旁哪怕一个匆匆行过的老师都没有。
  该死的冈帝,开学第一天的前夜和我打电话聊天到凌晨2点,他那种天天逃学的家伙自然没关系,却要害我迟到!
  不行!这样一节一节地爬,效率太低了!
  我站在楼梯上,使劲一跃,发挥出平时灌篮的弹跳力,好歹我也是篮球社的社长,很轻松地抓住了楼梯的扶手。
  “嗨啊!”
  我大喝一声,以扶手为平台纵身一跃,翻了上来。
  好!这样一鼓作气下去!
  我再度发力,浮在空中。
  只要抓住扶手,再上一层就到了!
  但是,在我的手指触碰到光滑而又潮湿的木制扶手时,我开始明白为什么冈帝天天会在放学后仔细地检查扶手了。
  这个扶手,实在太滑了!
  中指在扶手上一划而过,上面只留下了代表我憎恨的指痕。
  “可恶啊!!!!!!”
  身体在空中失去了平衡,开始慢慢的往下坠落。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信赖的挚友推下山谷一样,那种悔恨,那种无奈,仿佛时间夜变慢了,连空气流动的声音都像在庆贺,庆贺一世英才的我被上天妒忌。
  “小心!”
  随着一个女孩的声音传递入我的耳内,一只纤细的手紧紧地抓住了我悬在面前的手,这个声音,像是将我带回人间的天使拨动的竖琴声,那么清脆,那么动听。
  被这只手抓住,我的双脚很平稳的落在了地面,也就是这一瞬间,那个温暖的触觉离开了我的手腕。
  我向上望去,被扶手挡住,只能看见面部以上眼睛的部分,那对美眸里,包含着对我的关怀、担心,又似乎夹杂着初次见面就不舍分离的惋惜。
  等我醒过神来时,那个眼睛的主人已经走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的芳香,我贪婪地嗅着,去尽量记住她的味道。
  从那时我便下定了决心,余尽的一生,我要用心去爱的,只有那个眼睛的主人。
  听上去灰姑娘里的王子和我很像吧,但是我喜欢的是一对世上最美的眸子的主人,而那个没品位的王子竟然喜欢的是一支被他妄想着能散发出灰姑娘的体香的臭鞋。
  春天转眼间就过去了,一直努力寻找的我仍然没有结果,虽然单看眼睛,我就可以认出那女孩,但是女孩子很少会对我投注那么真挚的眼神,即使是本人也很难分辨。当然,天天目不转睛盯着我的那些花痴女是不可能的。
  夏已至,却又未至,因为纵使外面的天空已经是白虹贯日,而我的内心还是一片阴霾,我始终忘不了,也永远忘不了那寸眸。
  那一天,仍然是落魄的那个我,浑浑噩噩的独自走在放学的路上。我竟然碰到了类似于无聊偶像剧的奇迹展开。
  找到了。
  背着挎包的我,握着刚买的罐装热咖啡从便利店里走出来,夕阳看上去十分的美丽,像是我寻找已久的那个女孩正看着我。
  怎么可能啊,明泽啊明泽,你竟然会这样。
  我自嘲地摇摇头,打开了罐装咖啡。
  “不要——”
  “咔嚓”
  我呆住了。去起拉环的食指被夹住,一点痛觉也没有,因为那个声音,那一天的女孩的声音,又出现在我耳边。
  在哪里!
  我拼命地移动着视线,想找到声音主人的所在地。
  是那个小巷里!
  我拼命地冲到巷口,里面的情景就像是在拍电视剧一样,三个打扮的不三不四的小混混,正围着一个我们学校的女孩子。
  “小妞!你刚才喊的救命声不够动听啊!撞了老子就想走?再喊!再给我喊!这么可爱的花季少女,嘻嘻嘻嘻嘻。”
  女孩一步步被逼到角落里,她的眼神,和我脑海中的不同。此时她的眼中,充斥着无助,绝望。
  这两种眼神,在我脑海中逐渐重叠,没有相互的冲突,反而透过这两对眸子,看见了那么有真实感的她。
  其中一个戴着很大的耳环的人察觉了我的存在,他转过头来瞪着我。
  “小子你谁啊?我们几个可忙着呢,没事快给我滚!”
  那个人像是想用气势吓走我。
  “放开她!”
  想都没想,脱口而出的就是耍帅男主角的标准台词。
  “哎呦?你小子,挺有胆量啊,怎么?想挨打?”
  受到这样的威胁,我竟然一点都没有退缩,以往喜欢息事宁人的我,竟然向前踏了一步。
  “放开那个女孩,我不会打伤你们。”
  我放了一句狠话,又向前踏了一步。
  事实上,我确实有能力说这句话。
  小学的时候,我和拓也就在一个无良的热情大叔的训练下,练就了一副好体格。那个大叔还指导我们防身之道,现在的我在截拳道上小有心得,拓也一副散散漫漫的样子,年纪轻轻却考到了柔道七段红白带。
  所以很简单,那几个小混混,不是我的对手。
  在他们跑出我的视野后,我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说不清是冷汗还是热汗,洒洒洋洋地占据了我的前额。
  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因为……
  “喂喂!你没事吧!”
  我已经可以确认了,这个被我救下来的少女,就是我苦苦寻找的那个人,现在,我终于能看清她的容貌了。
  留着可爱清爽的中直发,左侧发梢处绑着一束黄色的发带,鼻子和嘴娇小又可爱,最后是她的眼睛,
  那个我苦苦找寻的,世上最美的明眸,现在离我竟然这么近。
  我站起来,拍了拍后背,笑着说,
  “我叫天川明泽,你呢?”
  那就是我们结识的过程。
  我和她度过了一个炎热的夏天,我们还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
  夏日已过,太阳的主色调变成了橙黄色。
  秋天到了。
  那一天,我和她并肩走在放学路上会经过的公园。
  那时的公园,橙黄色的杏叶落满在地面,公园里只能听见我们走在上面的“沙,沙”声。
  那一天,是我这16年来,最重要的一天。
  我,天川明泽,向田叶花奈告白了。
  我采下隐匿在银杏林中仅剩一朵的郁金。
  黄色断面散发出的花粉香味,为我进行了最后的应援。
  “花奈,你知道吗?”
  “恩?”
  “郁金这种植物,虽然没有郁金香那么优雅,但是它有一个非常美的花语。”
  是拓也告诉我的。
  “是什么?”
  接着,我单膝跪地,像是求婚一样,跪倒在花奈面前。
  “郁金的花语是,陶醉在你的身影里。”
  那,也许是我所发出过的最温柔的声音。
  在花奈吃惊地叫出声之前,我又继续了我人生第一次爱的告白。
  “花奈,我喜欢你。”
  “我,天川明泽,希望和你,田叶花奈,无论天涯海角,无论是几年,几十年一直相伴。我想在来生,我也会这么喜欢你。”
  那一刻,在我的面前,一颗颗泪珠从她的双眼中“簌簌”地滚落下来。
  在那之后,她告诉我,其实她一直以来也深深地喜欢着我,只是因为觉得平凡、懦弱的自己配不上我,才一直没有说。
  人生是漫长的,虽然我们现在仅仅只是交往,但我坚信长大以后我们会挽着手共同面对这个世界的波澜。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照顾好花奈,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给她幸福,给她温暖,给她快乐,能不能给她需要的呵护。
  我深知,会有某一天开始的将来,我们可能不会再一起度过,对于命运多舛的人生,以及渺茫的时间,这些阻挡在我们面前的事,无可奈何。
  那一刻,紧紧相拥的我们,不需要一句话语来表达任何。
  她的眼泪,染湿了我的衣襟。                        
  这就是至今为止,我和花奈的故事。







                                    
                              

                           Changing perspective
                                ——荒木拓也
                           第五章——勿忘草之光
  
  好刺眼……  
  阳光从纸纱门透进来,正对着我。
  我坐在一个榻榻米间内。
  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里是哪里?
  眼前没有任何活动的东西,只有时间在流动着。
  这个地方,安静的出奇。
  我撑着地板,站了起来,去寻找任何东西。
  这个房间,没有柜子,没有抽屉。
  只有一面不合群的镜子,镶在墙壁上。
  上面反射出的,是我自己。
  我拉开房间的门,迈入了另一个空旷的房间。
  这个房间,似乎从来没有任何装饰。
  朴素的白色瓷砖地板,映照出我的脸庞。
  突然变的那么的消瘦,那么的凄凉。
  低着头向前走,撑开的手触碰到了潮湿、冰凉的墙壁。
  被我触摸的部分,飘散出淡淡的光。
  我来过这个房间。
  我可以如此的肯定。
  回过头,眼前的景象让我惊呆了。
  刚刚我还拖着脚步漫步的房间,竟变成了一个新的榻榻米间。
  和一开始的不同,能看到各种各样似曾相识的家具和摆设。
  以及躺在房间中央的那个人——结衣。
  “结衣!”
  我无意识地呼换起她的名字。
  “拓也……君?”
  我走到她的身前,坐在她的身边。
  “恩,是我。”
  听到我肯定的回答,结衣闭上眼睛笑了。
  “其实,拓也君……”
   她的脸,变得苍白。
  我握住她的手,这个动作,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做。
  “结衣,休息吧,等你身体好了之后我们再去。”
  就连说的话,都不像是我自己说的。
  结衣轻轻地摇了摇头,侧过脸,看着我说。
  “我的时间,不多了。”
  话音未落,我的身后传来闷长的“嗖”声。
  我扭过头,发现身后的壁龛,像是被侵蚀一般,分解成光,消失了。
  似乎以此为信号,周围的所有物品都开始消失,变成光。
  整个屋子,被光所填满。
  “拓也君……”
  我怕结衣也会这样消失,急忙弯下身子,半搂住结衣。
  此时结衣的嘴,就靠在我的耳旁,我却听不清她的声音。
  “不要……………………忘记……我…………好吗?”
   结衣的声音,像是要消失一般,越来越小。
  “不会的!我不会的!”
  我紧紧地抱住结衣,眼泪像是从已经枯竭的泉眼又涌现出来一样。
  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吗?
  我紧握着结衣的手的感觉,逐渐消失了。
  结衣,也消失在我的怀中。
  整个世界,一片白茫。
  “结衣!结衣!结衣——”
  我一个人,跪在与空间一样颜色的地面上,声嘶力竭地呼喊着结衣的名字。
  阴影,充溢着空间的虚无,没有一丝的回音。
  ——勿忘草的花语,是不要忘记我。
  
  “结衣!”
  最后的一声呼喊。
  醒来的我,坐在保健室的床上。
  这一切,都是梦吗?
  我竟然,会这样思念结衣吗?
  仅仅只是朋友关系,我却像思念已故的爱人一样。
  原来,我竟然如此的离不开这个朋友。
  但是,刚才手的触感,竟然变化的如此真实。
  我握紧了拳头。
  “喂~拓也,我们进来喽。”
  随着门发出的“咔哒”声响,冈帝和狸太走了进来。
  “拓也,你好些了吗?”
  狸太背着一个巨大的人偶,走到我的旁边。
  这个人偶,马克笔画上去的嘴角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上扬着,两只看上去很真实的手臂交叉着,毛绒绒的头上扣着明泽今天早上扣着的牛仔帽。远远看上去确实像极了明泽。
  仔细回想一下,似乎逃掉的明泽确实没有戴帽子。
  “那么明泽应该就是用这个作为替身,而自己遁掉了吧。”
  我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没错!这不是明摆着吗!可恶的明泽!这个人偶还要我去给他送回去!他以为他是哪里来的忍者吗?”
  冈帝非常恼火,两手在空中抓来抓去,好像那个跑掉的明泽就在他眼前似的。
  我看看外面,天空已经是橙红色的了。
  “走吧,不然天就要黑了。”
  我抓起叠好放在身边的外套,拉着冈帝和狸太离开了保健室。
  
  走到了教学楼的出口,冈帝和狸太就和我分开了。因为明泽的家在学校的北边,从学校侧门走比较方便。
  夕阳照耀着我的前方,在那哀愁的颜色渲染下的景色中,一缕长长的影子一直延伸到我的脚底下,影子的主人却离我很远。
  是麻衣。
  看来晕倒的事,让她担心了。
  我披上校服外套,向麻衣跑了过去。
  她两手提着书包,呆呆地看着地面,倚靠在刻着学校名字的石板上,一缕风丝吹乱了她的发梢,却不为所动。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走到她的面前。
  “怎么还没走,麻衣?”
  听到我的声音,麻衣抬起头,紧绷的唇角瞬间舒展开来。
  “拓也君?你的身体已经没事了吗?”
  果然麻衣是一直在担心我的身体。
  “恩,在保健室睡了一个午觉,现在已经没事了。”
  这么说来,果然是睡眠不足的问题吗?
  “太好了,拓也君。”
  麻衣像是松了口气,身子慢慢地从墙上挪开。
  “既然这样,我们走吧,麻衣。”
  因为担心我而在这里等了那么长时间,如果不把她送回家,实在过意不去。
  “啊?你说什么,拓也君?”
  麻衣似乎是没有听懂,神情多了几分慌乱。
  “我说,我们一起回家吧,麻衣。”
  我又重复了一遍。麻衣似乎更慌乱了,脸颊在夕阳的照射下显得有几分淡红。
  “啊,那个,不用麻烦了,拓也君。”
  麻衣似乎是在拒绝我的提议。
  “怎么?两年不见的青梅竹马,就这么生疏了?”
  “啊,没有,不是那样啦。”
  “那就走吧——”
  我拎着书包,转身走向下山的坡道。
  
  此时的我,和麻衣并肩走在马路上。
  一路上,我们聊了很多事情,麻衣这两年在隔壁镇的生活情况,大叔和千葵阿姨的事,麻衣都告诉了我。
  也许是因为边走边聊天,我有一种似乎已经陌生的安心感。
  就这样,我们到了麻衣的家。
  还是以前那个地方,那个满载着我和明泽、麻衣回忆的房屋,又重现在我面前。麻衣他们搬走之后,这个房子并没有卖掉,可能是早就决定了会回来吧。
  “我回来了。”
  麻衣推开门,令我感到熟悉得说着。
  “女儿,你回来了?快来看看爸爸这个姿势帅不帅!”
  ……
  两年没见了,大叔还是一点没变。
  “哎呦?我们的好女儿怎么还带同学回来了。”
  大叔把木刀扛在肩膀上,看向了我。两年没见,大叔仍然留着那个与年龄不符的潮流发型,就像是一个还没来得及改邪归正就长大了的不良少年一样。
  “爸爸,他是拓也君啊。”
  麻衣搂住大叔的胳膊,很开心的说道。
  “拓也?那是谁啊?是你捡回来的流浪汉吗?”
  ……
  一个你一辈子也忘不掉的人,却仅仅两年就忘了你,实在太伤人心了。
  好吧。
  最有效率的办法就是这个了。
  “喂~千葵阿姨——大叔在3年前温泉旅行时偷窥过女澡堂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叔扔掉木刀冲了过来,用胳膊一把搂住我的脖子。
  “你小子!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为什么这么当真啊!”
  果然大叔是假装的。
  认识了麻衣几年,我就认识了大叔几年。大叔在小学时就指导我和明泽防身技巧,教育我们做人的道理,还经常留我们在家里用餐。从小家人就不在身边的我,已经把大叔看成了另一个父亲。
  “作为封口费,上次不是已经给你们买了两台崭新的自行车了吗!有你们这两个知晓我隐私的好徒弟,大叔我可是无怨无悔啊!”
  大叔勒住我脖子的胳膊越来越用力,压制住了我的呼吸。他的胳膊上面爆出了明显的青筋,怎么看也不像是无怨无悔啊!
  “啊……呀……啊……啊……啊”
  双脚稍微离地的我,连反抗大叔的最后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爸爸,快住手啊!拓也君会死的!”
  我能隐约听到麻衣对大叔的哀求声。
  “不可以!这小子知道的太多了!”
  以及大叔无理的理由。
  不行……意识开始模糊了。
  “那个……爸爸,妈妈在看着……”
  “恩?什么!!!!!!!!!”
  大叔迅速放开了我的脖子,我止不住的咳嗽着,一时还难以呼吸,脖子上留下明晰的青白色痕迹。
  “啊啊啊,那个,啊啊啊,那,那个……千葵,不是的,都是误会……”
  “恩?原来是这样,真,原来你还偷看过女澡堂啊~~~~~”
  “咦啊啊啊!!!!!!”
  “原来是这样……原来……原来……”
  千葵阿姨捂住脸,突然泣不成声。
  “原来你不爱我呀!!”
  千葵阿姨捂着脸转身跑开了。
  “不是的!千葵你听我说!我去偷看女澡堂是因为有你在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叔把T恤衫扯开,用后背上的布料缠着木刀,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负荆请罪去了。
  这两个人,还是一点没变,那么有活力。
  明明都是40多岁的中年人了,真大叔和千葵阿姨却还是像年轻人一样充满活力,也许因为如此,两人的相貌看上去也十分年轻。千葵阿姨是一个心灵很容易受伤,受伤就会哭的女人。而大叔非常也爱着这样的千葵阿姨,从我见到他们的那一天起,他们就一直这么恩爱。
  如果有一天,我也可以和我爱的人这样,就好了。
  大叔和千葵阿姨一旦进入这种剧情,那么在天黑之前他们是不会回来了,我和麻衣道别之后,独自回家了。
  走完公寓的梯阶,我来到了我的家门前。
  掏出陪伴了我10年的钥匙,打开了门锁,我回到了家里。
  我回来了。
  ……
  我也很想,像麻衣这样说。
  可是回应我的,只会有麻布窗帘被风吹动的声音。
  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在很远的城市工作。
  所以我总是孤单一人,我的生活,能感受到父母存在的部分,也就只有偶尔会打过来的一通电话和每个月的生活费。
  我把书包甩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径直走向了厨房。
  从冰箱里打开一罐大麦茶,一饮而尽。醇香的麦茶浸湿我的喉咙,却没有那种畅快淋漓的感觉。
  把空易拉罐扔进垃圾桶时,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现在已经快7点了。
  简单地准备一下晚饭,吃完就睡觉吧,
  我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生活变得这么邋遢。
  如果是以前的我,这时候应该会……
  我打开了柜子上的收音机,调好频道。
  “各位听众晚上好~~~~~~我是花的使者——阳菜!”
  这个电台节目,是花坂镇收听率最高的节目,由本地出身的人气女明星龙崎阳菜作为广播员主持。虽然节目时间不长,但每天晚上7点都会准时放送。
  该怎么说呢,
  没有追星嗜好的我,却特别喜欢阳菜主持的节目,也许是同样出身于花坂镇,这个被花守护的小镇吧。
  阳菜称自己为花的使者,因为这个节目就是讲解关于花的知识,我所记住的花语,一部分是在这上面听到的。
  “那么,阳菜呢,今天给大家讲的是勿忘草。”
  “勿忘草,学名是勿忘我,当然啦,它的花语就是不要忘记我哦~许多人把它作为分离的礼物,是情侣们表示痴情的最佳道具呢!”
  分离的礼物,勿忘草,
  我记得家里面也有一丛勿忘草。
  我在收音机上按下录音键,回到了客厅。
  在电视柜上,就种着一盆淡蓝色的勿忘草,我小心地捧起盆栽,仔细打量。
  黄白色的花蕊,像是夜空中的一点星辰,小巧秀丽,所以勿忘草又名星辰草。
  花盆被我爱惜地放回原处,在碰触到柜子时,摆在旁边的相框被推了下去,玻璃碎裂飞溅。
  我把相框拾起来,是一个纯粹没有任何装饰的木制相框,已经不能再使用了。
  这个相框,似乎以前我没有看到过。
  我取出里面的相片,是一张人物照。
  那个人坐着轮椅,手里抱着放在旁边的那株勿忘草,背景就是这个柜子。我看向相片里那个人的脸,
  是结衣,她俊俏的笑脸,让讨人喜欢的勿忘草黯然失色。
  为什么,我会有一张这样的相片呢?
  为什么,结衣会在我的家里留下这样一个纪念呢?
  我想把照片放回柜子上,手却不听使唤。
  怎么回事?
  脚底下感觉在摇晃,呼吸变得急促。
  我困难地抬起头,灯光照在脸上,穿越眼帘明灭闪烁
  体内好像有什么在蠢蠢欲动,像要被生生扯开般的痛苦……
  “哼……”
  心灵的深处在剧烈地抗拒,涌出一种晕眩感。
  身体像是发高烧般失去了控制能力,不知不觉地跪倒在地。
  身体在痛苦,世界在崩坏。
  血液在全身高速流动的声音在耳膜深处响起回音,汗水流经脸颊,掉落在地面。
  我蜷缩在地板上,嘴巴拼命的开开合合,想要吸入氧气。
  意识却逐渐地清醒,不,比正常时候还要清醒的多,神经无止尽的扩张,身体像是要爆裂开来。
  “咦……啊……啊啊!”
  我用双臂交叉,拼命的捆住自己。
  我的心灵,仿佛是在不断的崩开,不断重组,不断崩开,不断重组,像是在阻挡内心深处的什么逃出来。
  我在冰凉的地板上不住地翻滚挣扎着,碎玻璃扎入肉体内,没有任何痛楚。
  感觉到头部遭到一股冲击,我用仅剩的控制力看向上方,我撞到了放着花的柜子,那盆勿忘草在我的眼眶里变得越来越大,径直地落向了我。
  为了活下去,我将身上所有的力量汇在腰部,翻过身去。
  在血液的流淌声中,夹杂着花盆碎裂的杂音。
  勿忘草的根部受到撞击,飞落到我的面前。
  离开土壤的勿忘草,和我一样垂到在地面。
  我伸出还能控制住的右臂,视图握住那棵可怜的勿忘草。
  手指颤抖地触碰到了勿忘草的花冠,却不能再向前伸出一毫米。
  我,会死吗?
  刚才清醒的意识迅速降温,眼前的颜色一点点地消褪,直至黑白。
  当事物失去了表层的颜色时,才能清楚地看见隐藏在其之下的光。
  我的手臂,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它们不断地窜动,汇集在一起。
  最后变成一个小小的光球。
  那个光球,像是有生命般,从我的胳膊处向外移动。手腕,手掌,手指,指尖,光球完成了这段艰难的旅程,缓缓地滚入勿忘草小小的花苞内,花苞收拢起来,光球便消失了。
  那是什么?
  我的指尖微微地抽搐了一下,身体开始有了知觉,能看到的一切像是重新上色般,又恢复了本来的颜色。
  开始一点点地感觉到后背被碎玻璃刺入的痛楚,我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身体已经没有那么痛苦了,但是……
  我好像忘记了什么,脑子里一片混乱。
  不容我继续去想,卧室那边电话的铃声传了过来。
  我跑过去,接起电话。
  “喂,这里是荒木家。”
  “拓也,给你手机打电话,你怎么不接?”
  是明泽,刚才手机好像顺手放在厨房里了。
  “刚才没听见,怎么了?”
  “你快来商业街旁边的河边,快点!要快!”
  说完,电话那边就只有“嘟嘟”的忙音了。
  不知道会有什么事。
  我对照着卫生间的镜子,把碎片全部拔出来。
  辛亏扎的都不是很深,没有大碍。
  既然明泽那边好像很紧急的样子,我也没时间胡思乱想了,
  这么想着的我,拿起外套离开了家。
  我关上漆黑色的门,那种颜色,和我的心的颜色竟变得统一,准确的说,是心的一角,好像缺失了什么。
  我究竟……忘了什么呢?
  

  
  
  
  
  
  
  
  
  
  

  
  
  
  
  

  
  
  
  

  
  
  
                                          
  

                                  Changing perspective
                               ——伊吹凪帅
                            第六章——为你守护的雪割草
  可恶。
  实在是可恶。
  明明他们的首领,那个策划着这个阴谋的人就在我的面前,我却不能去痛打他。
  我的拳头因为愤怒而颤抖。
  身旁的路灯忽明忽暗,
  冷风吹动着脚下的杂草。
  “怎么了?小子!一听到我出色的计谋,就不敢乱来了?”
  我向前跳了一步,提起那个大言不惭的家伙的衣领。
  “你再说一遍!”
  暴怒的声音,连我自己都能感觉到在发抖。
  “小子,我劝你还是不要动我,就算你把我们打跑了,可是我们还有一大帮弟兄,你以为你会分身术,能保护好那个小女孩?”
  那个人面不改色,冷笑地看着我。
  凪帅,要冷静。
  如果你不冷静,他们会去找彩音算账的。
  我松开他的领子,向后退了一步。
  “你们要报仇,冲我来!如果敢去动彩音一下,我让你们永远只能爬着走!”
  “咔嚓”
  我解开手套的纽扣,扔在了地上。
  “来吧!我让你们出气!”
  刚才发话的人大声地笑着,毫不遮掩地暴露出对我的讽刺。
  “哈哈哈哈,兄弟们,看着没!我说吧,这小子把那个小女孩看得比自己的命都还重要,还不快上!”
  希望他们向我报仇后,不会去找彩音。
  “咚”
  我的腹部传来一声被拳头击中得闷响,,痛得我弯下了腰。一股呕吐感涌上嘴边。  
  迎面一脚,直接命中我的脸部,颧骨发出清脆的响声,痛得像是要裂开一般。
  趴在地上的我,眼前一阵晕眩,但如果我此时晕过去,他们绝对不会放过彩音。
  我晃了晃脑袋,撑起身子,勉强站了起来。
  “来人,给我把他架住。”
  从那个人身边走出两个穿着相同红T恤的家伙,一人架住我的一只胳膊。
  “你平时不是挺厉害挺嚣张的吗?伊吹家曾经的大少爷,凪帅?哈哈哈哈——我倒要看看,伊吹家哪个会出来救你?”
  那个人把脸凑到我面前,一副小人得志的神态。
  又是一拳,击中在我脸部的同一个位置,血液像是被挤压般地从鼻腔里喷了出去。
  可恶。
  我的视线,逐渐的模糊起来。
  彩音……你一定要平安无事。
  
  ——雪割草的花语,是为你所能忍的难忍。

  ——12个小时前。
  “喂~~~凪帅小子~~~~别睡了~~~起来陪我跑步~~~~”
  真烦人,又是隔壁的老爷爷。
  我随手抓起一个东西,朝着大开着的窗户扔了下去。
  “哎呦!凪帅小子!你怎么这么败家呀!”
  我“啪”地使劲关上窗户,把被子蒙在头上继续睡觉。
  回笼觉,应该是很香甜的,但是……
  “咚咚咚”
  “喂!凪帅小子!不是说好今天早上帮我把柜子搬上来的吗!先借我点盐,早上煎鸡蛋没有盐了。”
  是楼上的单身运动系大叔。
  “吵死了!昨天说好是8点搬呀!”
  我一脚把被子踹到地上,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晃了晃蓬乱的头发。
  现在几点了?
  我摸向闹钟的位置,
  哎?
  闹钟呢?
  我一直把闹钟放在床头的茶几上的。
  怎么不见了?
  我看了看手表。
  7点10分。
  ……
  那个大叔,总是这样。
  算了,去帮他吧。
  平时的我,都是穿着校服的衬衫直接睡觉的,所以把外套披上就可以出门了,没时间洗漱了,浑身毛绒绒的大叔会把门敲烂的。
  走到门口,大叔的敲门声变得更加急促。
  “喂!喂!小子!你别给我装死呀!”
  “我让你真死!”
  我使足力气,一脚把门踹开,铁制的门板“咣当”一声撞在大叔脸上。
  “门没锁!一大早的你敲个什么敲呀!要拿自己进来拿呀!”
  被门撞晕的大叔,保持着那个姿势,用脸靠在了墙上。
  我把领带解下来,将他的手和门把手死死地绑住,系上一个单手绝对解不开的死结。
  大功告成。
  我拍拍手,注视着自己的新作品。
  在他醒来之前,先去帮他把东西搬到家。
  我两只手插在兜里,踩着木质楼梯下去了。
  
  嘿咻,嘿咻。
  我把大叔让我搬的箱子全都搬到他家门口,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晨练。
  我回到家门口,大叔还没有醒过来。
  “哎呦!啧啧啧!你说说你,又把大猩猩给打晕了。”
  最先把我吵醒的老爷爷披着毛巾,背着手,走过来欣赏我的作品。
  说起来……
  “爷爷,你看到我的闹钟了吗?”
  “亏你小子还敢说!年纪轻轻的,就这么败家,拿闹钟来袭击老头子我!拿着,下次我可就收下了啊!”
  原来闹钟被我扔出去了,我接过老爷爷手里的闹钟。
  “哈哈,谢谢爷爷。”
  我跑回房间,把闹钟摆了回去。
  现在已经7点30分了。
  ……
  今天只是分班和入学式,有必要去吗?
  应该说上学的每一天都没必要去。
  学校这种地方,对我来说也只不过是能看到彩音的地方。
  算了,还是去吧。
  在上学之前,我得把门锁好。
  这样想着的我在关上门时,大叔被绑住的手又出现在我眼前。这么绑着,转不动门把手,更别提锁门了。
  要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不让别人溜进我的屋子,又能尽可能地捉弄大叔。
  有了。
  走回屋子,我拿出了绳子和一个星期没洗的臭袜子。
  我把仍然昏迷的大叔拖到门前,让他壮硕的身体倚靠着门。
  先把他的嘴轻轻掰开,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这个大叔!嘴比我的袜子都要臭!
  我把衣领拽高,遮住鼻子,然后把袜子堵进他的喉咙里,让他吐不出来。
  最后我拿绳子,把他空闲的那只手和身体绑了起来。
  这样就结束了。
  我仔细地观赏这个崭新的作品,
  还有一点不足。
  我拿出签字笔,在他身边白色的墙壁上快速的涂写着。
  “我在和凪帅玩警察抓小偷的游戏,我被他抓住了,为了游戏的公平性,请不要解开我的绳子或者把嘴里的袜子抽出来。
                                             ——大猩猩亲启”
                                          
  恩,这下就完美了。
  天黑我回来之前,应该是没人会去救大叔了。
  我单手提起书包,心满意足地向山崎高中走去。
  
  上学的路上,没有看到彩音,我也不想这样就碰到她。她,是讨厌我的。因为我不好好上课,到处惹事生非,如果见到面,又会惹她不高兴,所以只要远远地看着她,在她有困难时悄悄帮她解决掉就好了。
  只要她可以开心地生活下去,我怎么都可以。
  所以,上午的自我介绍,我还是逃掉比较好。
  来到教学楼的屋顶,空无一人。
  和国中时候一样,只有风不断侵扰着我的头发。
  我挑了一排比较干净的长椅,让身体躺了上去。
  趁现在,好好地补个觉吧。
  天空上的云又正好把刺眼的太阳遮住,我打了个呵欠,进入了梦乡。
  
  “凪帅,看这边——”
  强光一闪,照相机记录下我们的身影。
  “阿凪~~~~我们去那边玩好不好?”
  她拉着我的袖子,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的确,有这么多大人,我们这种小孩子是不会玩得开心的。
  我拉着她的手,跑向了她指的方向,身后传来大人们的说笑声。
  “哈哈,我们家凪帅和你们家的彩音感情还真是好呀。”
  “说的是啊,感情好的像是一对小恋人似的。”
  “什么恋人呀,他们还小,不能谈这个。”
  “对了,姐,你知道吗?爸说要给凪帅和彩音订婚。”
  “这么小就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在咱们家里,指腹为婚的例子也不少啊。”
  是我的妈妈和彩音的妈妈。彩音的妈妈称呼妈妈为姐姐,所以很简单,彩音是我的表妹,我是伊吹家的长子。
  伊吹家族,有着悠久的历史,族人生生不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一个不成规的传统——继承人要和感情最好的表姐妹结婚。
  这个传统,看上去很是照顾继承人的心理,能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肯定是一桩美事。
  但是,在这个传统之下,有着一个更可怕的传统。
  我人生的改变,都是因为那个恶魔般的法则。

  “咔哒”
  门被打开的声音,惊醒了我。
  夕阳已经染红了天边。
  我身子一挺,坐起来看向屋顶的门。
  没有任何人进来,只有一个空空的书包被扔进来。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回过神来时,我已经冲到了屋顶的门前,正看着楼梯的方向。
  扔书包的人,已经逃跑了。
  我认得那个书包,上面挂着野甘菊状的吊坠。
  那是我送给彩音的吊坠,她一直把她吊在书包的皮带上。所以那个书包,只可能是彩音的。
  我捡起被扔在地上的书包,拍打着上面浓厚的灰尘。
  灰尘逐渐的脱落,露出着一片被掩盖的红色的部分。
  我使劲地抖落上面的灰尘,逐渐的能看清了,是一排红色马克笔书写出来的字——
  “如果不想这个书包的主人被我们抓住的话,现在来商业街旁边的河岸。”
  什么?
  我受到了好似眼球深处飞来血块一般的冲击。
  那群家伙,盯上彩音了?
  我一直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那群人,是伊吹家的仇人。
  领头的人本来是伊吹家的一个入赘夫婿,因为两年前在酒后家庭暴力而被伊吹家逐出家门,失去了家庭、爱情、事业,失去了一切。他便开始对伊吹家展开复仇。他暗中召集了许多对伊吹家怀恨在心的人,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在一间酒屋里,我偷听到了他们的计划,可是我的家族却没有给我去告诉大家的机会。
  本家的那些老头子,不相信我这个游手好闲的尼克族,自从我的家族继承人的资格被取消后,我便没有再踏入过本家的门一步。
  家里的那些人,我也不想去管他们的死活,但是彩音,我是一定不允许她受到伤害的。
  我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今天我却疏忽了,一年来,我一直暗中保护着彩音,暗中把调查彩音生活情况的人给抹杀掉,或是绑在空无一人的郊外,或是吊在小镇最高的建筑物——花坂镇图书馆的屋顶上。可是我一个人,却不可能顾及到所有敌人,彩音的作息习惯,上学,回家会走哪条路,在回家的路上会去一趟离家不远的老奶奶家里,这些还是被他们摸清楚了。今天我本来应该确保彩音的安全,可却在这里睡到现在。
  太大意了。
  为了彩音,今天必须去做个了断。
  我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直随身携带的黑色五指皮手套,在掌心的地方,白色的涂鸦,排列成一把剑和盾的形状。
  这个手套,是4年前,彩音开始厌恶我之前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彩音希望,阿凪永远是守护着彩音的帅气骑士。”
  那时,她这么说着。
  天真无邪的她,还会露出对我特有的笑容。
  
  我沉重地拉上手套,扣上手套上的纽扣,提着彩音的书包离开了学校。
  商业街旁边的河岸,到了晚上因为地角偏僻,确实几乎没有人来往,如果他们要想杀掉我,确实是一个方便又不错的场所。
  在去那里之前,我要去确保彩音的安全,听那些人的口气,他们没有抓住彩音。
  我看了看手表,这个黑色的手表,也是彩音送给我的,就在发出对我厌恶的声明的前一天,算是诀别的礼物吗?还是辞退的抚慰金?
  现在是6点20分左右,彩音应该在老奶奶家里。
  我提起书包,跑向熟悉的方向。

  约10分钟之后,我来到了老奶奶的家门口。
  那棵充满我们回忆的桔子树,就在我的右手边。
  小的时候,我们就经常会来这个独自居住的老奶奶家里,缠着老奶奶讲故事,画画。总是要到家人出来找我们时才会回去。
  我敲了敲熟悉的木门,曾经残留过的质感又回到手上。
  “来了——”
  是老奶奶的声音,她总是不喜欢别人去帮她做开门这种小事,所以我不用担心来开门的会是彩音。
  “刷”的一声,木门被拉开。
  “是凪帅呀,快进来吧。”
  拄着拐杖,穿着和服的老奶奶还是那么的慈祥。
  “奶奶,彩音,她在吗?”
  我把头探向屋内。
  “在,在。她刚刚睡着了,进来吧。”
  奶奶从鞋柜的最上方拿出平时为我准备的拖鞋。
  我换上鞋,跟着奶奶后面走进了屋子。
  这个小小的房屋,简单的布置格局,和总是笑眯眯的老奶奶,都给人一种温馨感,这也是彩音为什么天天来这里吧。
  我走在奶奶后面,进了起居室。
  像奶奶说的一样,彩音躺在榻榻米上,身上裹了一个毛毯,睡得正香甜。
  彩音安全,我就放心了。
  我向奶奶借了一只涂漆笔,涂抹掉了书包上的红色笔迹,仔细地抠掉沾在上面的灰尘。
  “奶奶,这个书包,麻烦您交给彩音,我有事,就先走了。”
  把书包放在地板上,我转身想要离开。
  “……阿凪?”
  恩?
  我听见那个熟悉的称谓,内心深深地被触动。
  彩音最后一次这么叫我,是在4年前的时候了。这个称呼,代表了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童年。那段时光,即使变成一个老头子之后,回想起来还是会感觉仿佛就在昨天。
  我回过头去,彩音仍是睡得很沉。
  是梦话吗?还是她刚才醒了?
  不管怎样,我的决心更加的坚固了,
  那份至死都要保护彩音的决心。
  虽然之前,她驱逐了我这个落魄的骑士。
  但是现在,我必须重新拿起已经断裂的长剑和盾牌,再一次阻止那些牛鬼蛇神接近她。就算她永远也不知道,我也无怨无悔,只要她能继续快乐地生活下去。
  这是我的赎罪,我有太多的没有给予她。她伤心地大哭时,我不能给她安慰。没有人为她庆祝生日时,我不能去敲她的家门。
  我欠了她太多,让她喜欢上我,又把这段感情投入波涛汹涌的海洋中。害她为我担心,为我哭泣。
  因此,我会不惜一切地阻止那些人的阴谋,
  哪怕是牺牲性命。
  我拉上了房屋的门,走向了河岸。






  
  

  
  
  

                                   


                                  Changing perspective
                                 ——???
                        第七章——被花菱草挽救的人
  
  阿嚏!
  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明明已经是春天了,冬天公公还在肆虐吗?
  还真是冷啊,这个小镇的晚上。
  今天,是我来到花坂镇的第一天,
  非常期待啊~~~~~
  终于能见到姐姐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给我写信的地址是……
  唉?
  我的记事本呢?
  旅行包被新买的衣服赛得鼓鼓囊囊,没有我的记事本。
  可能是没带出来吧,我记得好像在钱包里,我特意留下了便条。
  我摸向装着钱包的口袋,
  空的?
  我使劲地拍打着身上的每个口袋,只有被拍瘪的“啪啪”声。
  不是吧?
  被偷走了?
  仔细想想,在离开电车时,那个撞了我的家伙……
  很可疑啊!
  必须回去找他问问清楚!
  我向上拽了一下背包,让它更牢固地贴在我小小的肩上,
  可是……
  车站在哪里?
  
  “笃笃,笃笃。”
  在大街上,回响着的只有我的旅行鞋与地面接触的声音。
  天已经黑了,现在去找也肯定找不到了。
  身上一分钱没有,
  嘛~~还是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吧。
  ……
  我一个女孩子,住在陌生人家里不好。
  更何况我是这么可爱的女孩子,
  啊~~~怎么办啊?
  难道今晚要露宿街头吗?
  脑中一瞬间闪过我坐在角落里抱着旅行包,撑着布满红血丝的双眼瑟缩到天亮的情景。
  不可以!不可以!
  我一边摇头,一边使劲跺着脚。
  
  “你平时不是挺厉害挺嚣张的吗?伊吹家曾经的大少爷,凪帅?哈哈哈哈——我倒要看看,伊吹家哪个会出来救你?”
  嗯?谁在说话?
  不知不觉之间,我已经走到了一方河岸旁的高地上了。
  我顺着声音的方向,向河岸下望去。
  不好!
  好多看上去就不是好人的人围着一个好人!一个西装革履的人背对着我的方向,看上去实在不断地痛打那个人。
  为什么那个人不还手呀!
  仔细一看,好像那个人的双手都被架住了。
  不行!我必须要去救他。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意思是只要数清对方的人数,我就能赢,这是师父教我的!
  让我来数数……
  恩……
  21个?
  哎呀,不对,那边还有一群人。
  这些人有没有数过呀?
  重新数一次!
  20个?
  怎么越数越少了?
  不行不行,再这样蘑菇下去,那个人会死的。
  我把大大的旅行包解下来,费力地放在地上。
  在下去之前,让我先热身。
  我照着当时教我的师父说的,蹲起之后要跳起来,并且在空中踢出去,然后借助惯性,一个空摆后空翻!
  啊……
  好痛痛痛!
  感觉到腿部的肌肉像是被拉长了似的。
  不过感觉一下子,身子就舒展开了。
  好了!没问题!
  可是……
  这么多人,我一开始要先打谁呢?
  如果选择错的话,我反而会把自己搭进去的。
  先打那个道貌岸然的西装男吗?可是他身边好多人啊。
  先从外围打起吗?可是我一个人效率不高,万一他们拿那个好人当人质怎么办?
  恩……这种动脑的事最讨厌了。
  “哎呀~~~怎么办呀?”
  诶?
  是谁说出了我的心声。
  我向另一边望去,三个穿着校服的男孩子正蹲在离我一个电线杆放平的距离远的地方。
  “明泽,你真的不能在跳下去后落地前把那两个架着那个痛苦的人儿的人踹飞吗?电影里经常看到武打明星这样做的啊。”
  “冈帝……我学的是截拳道,而且还没学过几年,在空中分开腿一脚一个这样的招数如果没有经过多年的跆拳道训练,即使踢出来也不会有多大的威力。”
  看上去他们三个很厉害的样子。
  既然他们和我的目的统一,那就稍微合作一下吧。
  我蹲下身子,慢慢地挪到他们旁边。
  “谁!?”
  刚才一直没说话的那个人突然跃起,一只胳膊绕过我的脖子,另一只手抓住我的左手向另一边分去。
  痛呀!!!!!!!!!
  我差点叫出声来。
  “喂!拓也,那是个女孩子耶!”
  那个被另一个人称为明泽的家伙按住用这么致命的招数对待我的无礼家伙的胳膊。
  “啊?对不起。”
  拓也放开我的脖子,却没放开我的手,反而捂住了我的嘴。
  他想干什么!
  “呜呜……呜呜呜……”
  我挥舞着手臂,不断挣扎,可是看不出那个纤瘦的人却有这么大的力气。
  “嘘!!!!!!安静!”
  再度无礼的那个家伙在我耳边轻声说着,他的气息抚到我的耳尖。
  好痒啊~~~~~
  “我现在就松手,只要你答应我们不会大喊大叫,明白的话就拍拍我的手。”
  听到后半句说可以解脱,没有听清他前面说什么,我就使劲地拍向他捂住我嘴的手。
  “噗!!!!”
  那个人痛苦地吐了一口气,如同吐出了肺里积存的凝重空气,连魂魄都要吐出来似的长长的一口气。捂着被我打得通红的手,松开了我。
  哼!罪有应得。
  “我说!你看上去这么虚弱的样子,力气怎么这么大啊!”
  我压低声音,斥责着那个人。
  “喂!这句话是我该问你吧!你只有我一半高,打人怎么那么痛呀!”
  可恶!!!!这个家伙竟然敢提到我的身高问题。
  “我只是刚刚要发育而已!”
  话音未落,我狠狠地跺住他的脚。
  看着他痛得不知道该捂住手还是脚的样子,我感到欣慰了许多。
  “小妹妹,你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一会儿这里就不安全了。”
  刚才出面帮我解围的那个帅哥竟然对我这么说!哼,小看我!
  “我会去帮你们救那个人的,你们只要配合我,帮我把其他人解决掉就行了。”
  “啥?”
  “什么?”
  “哈啊?”
  那三个人同时发出了3种质疑声。
  可恶,竟然都这么小看我。
  “你们跟上我!”
  我说完,冲着河岸的方向一阵助跑,然后在边缘处腾空跃起。
  “呀哒~~~~~~~”
  这句话,师父告诉我貌似是某个截拳道宗师的口头禅,不过这种时候拿来用很恰当就对了!
  在接近那两个人的头顶处,我把腿迅速依次伸开,用极大的冲力使轨迹形成150度角。
  “哈啊!”
  我大喝一声,随即完美落地,那两个人向两边飞了出去。
  之前一直被人架着的那个人失去固定,像是被烤化的年糕一样软软地趴到在地。
  “可恶!哪里杀出的笨蛋!”
  之前还享受在痛殴他人快感中的西装男在近距离目睹我潇洒的登场表演后,表情相当复杂的样子。
  “擒贼先擒王!冈帝,去吧!”
  “了解!哈啊啊啊啊!都让开!”
  就在大家还没有读懂他们所说的意思时,那个叫做冈帝的热血男儿,面目狰狞,斜着肩膀冲向西装男,沿路上的人一部分察觉到死期将至让开了道路,剩下的忠心护卫全都被撞开,翻滚着飞到别人脚底下。
  “咣,咔,噗,刷,咚。”
  一眨眼间,五个声音同时涌入耳内。
  那个西装男受到强烈的撞击发出“咣”的声音,
  貌似是骨头碎裂发出来的“咔”的声音,
  伴随着一缕红丝划出的抛物线,那个家伙吐血的“噗”声,
  在空中与空气擦肩而过发出的“刷”的声音,
  落在结实的地面发出的“咚”的声音。
  以及……
  若有若无的,西装男发出的临死前的呻吟声。
  这个人,是怪物吗?该说比怪物还要可怕吗?
  幸好刚才察觉到我的存在的是那个叫拓也的无礼男,不是这个奔驰起来劲比牛还要大的冈帝。
  但不到一分钟,我就发现我的认知能力还是太浅了。
  我亲眼目睹了什么叫做骨头被生生扯断的人的痛苦,和脸部被脚踢变形的惨烈。
  “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拓也的一声暴喝和受害人的惨叫声,最后一个站着的人也被按倒在地,痛苦地昏了过去的样子。
  “哎呦~是拓也的大内刈?改呢~真同情那个人。”
  这……真的还是柔道的入门招式大内刈吗……。
  本来只是用来骚扰对手,打乱对手下部平衡的和平招式,却在狠狠地把敌人扳倒后,用脚踩住他的肩膀,然后双手像是拔河一般拽住他的手。
  ……
  是我的错觉吗,那个人的手好像变长了一点。
  另一边,那个一直眯着眼在笑的帅哥,已经以惊人的速度秒杀了若干人。每个人的脸部都受到了单单一脚的冲击,不省人事了。
  这三个人,真的只是高中生……而已吗?
  虽然我似乎也没资格说人家——
  我的背后,四五个家伙正趴在地上,声都发不出来地干呕着。
  “呼——这就是全部了吧。”
  那个叫拓也的柔道狂人放开那只明显长于另一侧手臂的手,呼了一口气。
  “辛亏这里灯光暗,咱们出手又快。”
  刚才使出了多次凌空飞踢却一点也不喘的明泽,捡起自己放在一旁的牛仔帽。
  “小妹妹,看不出来你这么厉害!”
  把西装男撞飞后一阵疯狂地挥舞拳头,打倒了身边敌人的冈帝跑过来,像是发自内心地称赞我。
  我不高兴。
  因为——
  “你给我听好!我不是什么小妹妹!我今年已经17岁了!”
  真是气死人了,只是因为我个子还没发育起来就把我看成小孩子。
  “哈啊?那不是跟我们同岁吗?”
  单手把帽子扣在头上的明泽,两腿一颠一颠地向我走来。
  “冈帝,明泽,你们看!咱们要救的那个人和之前被撞飞的那个人都不见了!”
  拓也指着让我们看。
  刚才那两个人本应躺着的地方,只剩下被弱弱的灯光照出形状的深绿色的草。
  “不好!快找找看。”
  明泽说着,向河岸边跑去。
  我们四个人分开寻找失踪的两人。
  只是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那两个濒死的家伙到底去哪了?
  一阵清风吹过,我顺着风吹的方向看去,
  一股模糊的影子。
  “在河对岸!”
  我惊叫着,先一步从窄窄的木桥上冲过去。
  借着河对岸的灯光,我看清了极可怕的一幕。
  那个刚才被欺负的人,面色像是魔鬼一般,右手紧紧按着西装男的后脑,把他整个头都被浸入水中。
  “你在干嘛!这样他会死的!”
  我过去拉住那个人的胳膊,想要让他收回去。
  “闪开!这个人必须死!”
  从他的嘴角,渗出一缕血丝,瞳孔内有因昏迷才会出现的光晕,嘴里还喃喃着,
  “为了她,你必须……死……”
  现在的他真的还清醒着吗?
  如果他真的死在这里,那就不是像那群晕倒的人那么好交代的了!
  “住手呀!”
  我把整个身体靠在他的手臂上,这样可以利用体重的力量来加一份力。
  我的努力起了成效,西装男的头被渐渐地拉出水面。
  “碍事!”
  我还没有听清他嘴里吐出来的字,发现已经双脚离地,依稀能辨的声音远离了我。
  我被甩了出去。
  “扑通”
  感觉到一阵冰凉,从后背包裹到了全身。
  眼前的一切,变得漆黑无比,水流穿过我的衣物,包裹住了全身。
  突然连挣扎一下的力气都失去了,只是慢慢地下沉。
  明明落入水中,喉咙却变得异常干燥,
  一阵火热的东西冲到我的嗓子眼,想要逃离身体。
  我忍不住,咳了出来,眼前的黑色多出了一点淡淡的红。
  是血?
  意识到的一瞬间,整个身体像是被抽空一般,脑中充溢的血液随着每一下心跳降了下去。
  河流像是一把剪刀,剪断了我和远方某个人,连接着彼此内心的细线。
  寒冷逐渐地消退,更像是身体对于温度的感觉正在消失。
  脑中排列的文字,像是被橡皮擦追逐一般,从左向右消失了。
  昏迷,就是这种感觉吧。
  
  
  “美星……美星……”
  耳中出现一个声音,意识逐渐地苏醒。
  为什么,我会对这个名字有反应呢?
  美星,
  是我的名字吗?
  我,叫什么名字?
  记不清了。
  我睁开眼睛,粉红色的天花板。
  手指有一种温暖的触感,
  我慢慢地把头转过去,
  一个女孩,勾着我的小拇指,睡在我的身边,嘴里不时呼唤着这个名字。
  “美星……美星……”
  她是谁?
  和我一样,有着相同触感的淡褐色长发。
  和我一样,有着修长白皙的手指。
  和我……如此相像。
  “啊呀,你醒了?”
  门口,一个套着围裙的女生端着一个散发着热气的瓷碗走了进来。
  “醒醒啦,美月老师,她已经醒了。”
  她把碗放在一边的书桌上,伸手去叫醒睡在我身边的女孩。
  “美星……美星……”
  一直呼唤着这个名字,她睁开了眼。
  “嗯?美星!你醒了!”
  我被她一把抱住,下巴贴住她的肩膀,已经被哭湿了一片。
  “太好了,美星。姐姐,姐姐还担心你会醒不过来了呢……”
  她松开我,又开始啜泣。
  姐姐?
  她是我的姐姐吗?
  “美月老师,你太夸张了,她只不过是掉进河里而已呀。”
  从没有关上的门又进来一个朝气蓬勃的男生,看上去有些眼熟。
  “啊!美月老师,你妹妹醒了呀。”
  一个皮肤黝黑的男孩子跟在他后面走了进来。
  妹妹,
  我是她的妹妹吗?
  为什么,我都不记得?
  好像我从来就没有以现在的身体生存过一样,没有任何的记忆。
  我看向一直在哭泣的女孩,她为我这样担心,为什么……
  我却一点感觉也没有呢?
  如果她真是我的姐姐,为什么我没有一丝的心疼呢?
  难道记忆消失了,潜意识也清空了吗?
  我没有任何原因地看向自己的小拇指,这似乎是身体的习惯动作。
  上面有一抹淡淡的光圈,
  这是什么?
  我伸出手去触碰,
  一股暖流涌入我的心中。
  当我仔细再去注视时,光圈已经不见了,
  像是融入了我的身体,
  这是我消失的灵魂留给我的最后一点记忆吗?
  我鼓起勇气,去开口询问,
  我是谁?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舌头贴着上颚,只是嘴唇在动,却说不出话来。
  就连如何发音,都忘了吗?
  不是的,
  能感觉到,喉咙在颤动,
  只是说不出来而已。
  “来来来,先把我精心烹制的[姐妹重逢汤]喝了吧。”
  “什么嘛,根本就只是加了两个板栗的鸡蛋汤而已,你还真会起名字啊,浔。”
  “啊啦,哈哈哈,干嘛这么直白嘛,冈帝?咱们有两三天没好好谈谈了哦~~~”
  “我错了!”
  那个人的腿和身子成90度,诚恳地鞠了一躬。
  他们两个很乐在其中的样子。
  我接过那碗冒着热气的汤,轻轻地喝了一口。
  带了些许的苦涩,却被白砂糖的甜掩盖过去。
  如果姐妹重逢,一定是这样的吧。
  可是……我为什么心里一点异样的波动也没有?
  润湿了喉咙,我张开嘴,一字一字地吐出最想说的一句话,
  声音微弱无助得连我自己都大吃一惊,
  “我……是……谁?”
  
  
  
  
  
  
  
  
  
  
  
  
  
  

  
  
  
  
  





                              
                             
  
                                    Changing perspective
                                        ——荒木拓也
                           第八章——拓也与明泽的善后工作   
  
  “这样一来,就都搬完了。”
  明泽把手里的东西倚在墙上,拿出手帕擦了擦额上的汗。
  “是啊,咱们进去通知一下吧。”
  “恩,好。”
  我和明泽一前一后走进了警察局。
  大厅里空无一人,现在是深夜,值班的警察应该在办公室。
  “喂~我们来了。”
  我冲着里面的办公室边打着招呼,探着头走过去。
  “慢着!拓也!”
  明泽用手按住我的肩膀,示意我停下。
  “你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吗?”
  让明泽这么一说……
  如果有警察在值班,那么我们打过招呼后应该会出来迎接我们的。
  可是现在,整个警察局静悄悄的。
  我不禁把口中的唾液生咽下去。
  “拓也,背靠背!”
  我和明泽交换了眼神,默契的一个侧步,彼此的后背互相紧靠着对方,能感觉出即使平时非常冷静的明泽都渗出了汗水。
  这种情况,的确难以想象,能让值班警察消失,并且使警察局内弥漫着一种危险十足的气氛,还不惧怕凌晨时刻不定时会回来的那个警察。
  这么有胆有识的匪类,不可能出现在花坂镇。
  莫非……
  “啪唧”
  清脆的响指声从右耳边响起,
  3点钟方向吗?
  我用余光向明泽示警的方向瞟去,两步远的桌子刚才微微的晃动了一下,装在桌子上水杯里的水仍在摇荡就是最好的证据。
  如果是那个人的话,是不可能犯这么粗心的错误。
  所以,那个人的真正进攻方向是——
  “对立方向!”
  我和明泽同时向正确的方向转过身去,迎面处一阵割面风已经袭来,如果硬挡下去,怕是要吃大亏。
  “夹击!”
  我和明泽同时向两边弯腰侧移而过,躲开了凌厉的一击,随即同时起脚,向夹在我们中间的人上半身踢去。
  “卡咚”
  那人用双手臂挡住我们的攻势,然后转身一低腰,右腿从下至上横扫过来,会先踢到明泽。
  “我来!”
  明泽用难辨大小的声音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飞起一腿,在空中交碰在一起。
  “啪嗒”
  统一的落脚声,两人向后各退一步。
  “好,不错呀,明泽。”
  “哪里,你还没出全力吧,悠人?”
  谷村悠人,我们的好朋友,面目清秀,大我们4岁,在花坂镇任警察。
  “你的袭击还真有意思呢,着实让我捏了把汗。”
  明泽打趣道。
  “哈哈,今天我值班,见你们来了正好练习一下。”
  “一点也没退步哦。”
  悠人刚才强势的攻击也说明了他的本领不凡,其实他在1年前还是东京警署刑事科的新星,在高中时期就崭露头角,凭借过人的身手协助警察抓获不少罪犯,在高中毕业之后直接被东京警署刑事科破格录取。
  任职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悠人就积极侦破了3起久未被解的大案件,并且在抓获逃犯方面也做出了骄人的成绩。前途无量的他,本应平步青云,成为一名能真正代表警察这一职业的佼佼者,但在一次事故中,他的后脑严重受损,记忆错乱。医生说若是他不能够想起所遗忘的事情,可能一生都会受到病痛的折磨,警署上级将他降职到花坂镇做警察,也是希望他能够在这样一个悠闲的小镇休养身体。

  “喀拉拉”
  警察局监狱的门被紧紧的锁上,我和明泽来到这里的目的也就完成了,这一干来历不明的人已经全都以聚众斗殴的罪名关入临时的监狱了,如果被他们揍晕过去的那个男生有什么意外的话,应该就不是拘留两三天这么简单了的了。
  “那么,悠人,今天我们就先回去了。”
  我和悠人摆手告别,便先一步走出了警察局。
  作为小镇的一员,我、明泽与冈帝从国中三年级开始就有了维护治安的自觉,更可以说是一种愿望——希望这个小镇能和平,希望自己重要的人能一直平安的生活下去……
  等等,
  重要的人?
  如果除去父母的话,
  明泽最重要的人,是深深喜欢着的花奈。
  冈帝最重要的人,应该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浔。
  我呢?
  当时和他们两个一起宣誓,要保护这个小镇时,
  我的心里在想着谁呢?
  是在想着我身边最亲密的朋友吗?
  帅气但总是会脱线的明泽,热血并且少根筋的冈帝,聪明可是对自己的事很纠结的狸太,暴力却很会体贴他人的浔,还有……结衣。
  结衣?
  结衣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们是在国中三年级相识的,在一个……
  在一个什么样的日子呢?
  为什么……我记不清了。
  在刚才的事件结束后,冈帝用电话把狸太和浔叫出来后背着那两个人走了,我和明泽为避免恐慌,清理了现场,把这些人送到了警察局。
  冈帝、狸太、浔、我、明泽。
  为什么那么自然地略过了结衣的名字?
  结衣又是在什么时候悄然离开我们的?
  结衣,结衣,结衣,
  只能记得这个名字,关于她,我的脑海里却没有一点印象。我们像是从来就不认识般,彼此站在两条平行的时间轴上,努力伸出去的双手只是相交的趋势,留不下一点记号的我突然觉得是那么的软弱。
  清楚地感觉到体温在升高,难以抑制的热气从头部散及到全身,我轻轻地眨了眨眼睛,模糊的现实又展开在眼前。
  “好烫啊!”
  我才发现我的脸一直被一杯滚烫的咖啡紧紧的贴着。
  “哇哦,拓也你好强,坚持了23秒才回过神来。”
  明泽这个家伙,竟然用装满热咖啡的纸杯来叫醒我!还用了23秒钟!
  必须要报复回去,
  “啊,是花奈啊,这么晚了还在这里?”
  我冲着明泽的后方看去,做出一副花奈好像真的在那里的假象。
  “哈啊?”
  果不其然,明泽迅速地转过头去,
  好机会!
  我夺过他手里的杯子,
  将杯口对向他的后脑,然后使劲一抖……
  “太天真了!”
  明泽头都没回,将身子瞬间扭向一边,躲过了泼洒过去的咖啡,但是……
  “噗啊啊啊!!!!好烫啊!!!!”
  预期的叫声竟然响起,明泽的脸上一点咖啡渍也没有,难道是……
  “烫啊!!!!拓也,我要告你袭警!”
  “什么啊?明明是躲过去的明泽不好!”
  被刚刚烧开的热咖啡泼中的是不知何时站在明泽身后的悠人,刚才明泽回头时应该是看到悠人了,但是他却故意用这种只保全自身的方法躲开,很明显是借我的手去整悠人……啧,狡猾的家伙。
  “我要在咖啡干掉之前把脸冲一下,回来再找你算账!”
  悠人像是被毁容一般,捂着脸跑回了警察局。
  另一边,明泽笑而不语,对我摆出“V”字形的手势。
  唉,这个家伙,脑筋动的还真是比飞还快。
  “在他回来之前,我们快走吧,明泽。”
  要是等悠人回来的话,可就不是想走就能走的那么简单的事了。
  “哈啊?那么着急干嘛呀?我还想站在警察局前慢慢品尝这杯警察奖励给我的美味咖啡呢~”
  ……
  果然,是一连套的陷阱呢。
  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我这是自作自受吗?
  “下次我会装病去保健室,让你陪我一起的,然后你趁机溜走,去见花奈。”
  “恩,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你吧。”
  明泽高兴地哼着歌,小口抿着咖啡,走在了我的前面。
  
  
  “喂,拓也。”
  我和明泽并肩走在去美月老师家的路上,街道的无声被明泽的声音代替。
  “这次的事件,你不觉得有一些复杂吗?”
  “是啊,牵扯的事情太多了。”
  明泽将纸杯扔进身边的垃圾桶,继续走在我的前面。
  “我们来整理一下吧。”
  遇到比较麻烦的事,我们就会事后整理一下,这样以后就不用为是否有疏忽而担心。
  挪了挪帽子,明泽停下脚步和我开始了整理、讨论。
  “首先,起因是我在回家的路上发现了一群人包围住了我们救下来的那个人。”
  “然后我和冈帝在你的通知下来到现场,在一旁观察情况,伺机而动。”
  “但是我们不能确保救下他,一筹莫展,美月老师的妹妹出现了。”
  “恩,那个力气很大的女孩。”
  “在她的帮助下,我们打倒了所有人。”
  “可是那个男孩和那群家伙的头头不见了。”
  “之后那个女孩在河对岸发现了他们,情势和我们出手前完全不一样。”
  “没错,一开始没有还手的那个高中生竟然要溺死他。”
  “美月老师的妹妹试图阻止,自己却被甩进河里。”
  明泽点了点头。
  “在那之后发生的就是我们看到的匪夷所思的事了。”
  是的,匪夷所思。
  她落入水中后,竟然就那么沉了下去,即使不通水性,至少用手在水面晃两下还是能做到的。
  “冈帝跳下水去把她救了上来,然后拓也你是去负责拉住那个高中生。”
  当时确实是我去拉住他的,最让我感到惊讶的是,
  “说起来,那个人力气很大,非常大。我是将他按倒才阻止了他。”
  “什么?”
  明泽像是吃了一惊,习惯性的咬住了拇指指甲。
  “能让你说力气很大,那么肯定是在咱们几个中力气最大的你之上的。”
  “可是既然如此,为什么一开始会是那样呢?有那种怪力,就算是书呆子也不可能被欺负的那么惨。”
  “也许是有什么隐情吧?我认为是有我们所不知道的事情参杂在其中的,我们只看到了结果,就像一个空杯子,我们光用肉眼无从得知之前里面装的是咖啡还是茶。只有看见了本来的样子才能得出正确的结论。”
  我提出了一个比喻。
  “是啊……他们谈话的时候,我正好跑去警察局找悠人帮忙了,还拜托了路过的同学替我盯住那些人的动静,结果悠人不在,回来时那个同学又找不到了,可惜。”
  明泽回来时,正好我和冈帝也到了,所以说我们三个都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算了,用不着那么纠结,等他醒来我们问问就知道了。”
  “这点我同意。”
  说完,明泽又把帽子斜扣在脸上,从我的角度看过去,遮住了整张脸。
  这个动作,预示了接下来明泽说的是一件需要费力思考的事。
  “刚才,狸太给我来了电话,他说美月老师的妹妹已经醒过来了,但是……”
  明泽略一停顿,又接着说下去。
  “她失忆了。”
  失忆了?
  就是说和悠人一样,记忆缺失了?
  “她的失忆,和悠人不一样。”
  明泽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
  “悠人记得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家人朋友,自己的童年,只是忘记了一些他在受伤时心里所在想的一系列事。而那个女孩,却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连名字都不记得。
  “那么这就奇怪了。”
  我发出了疑问。
  “如果她忘记了所有,那为什么在晕过去之后还会嘴里念叨着姐姐,手指向美月老师家的方向?”
  “[指向]吗?拓也你觉得她的手是在指向那个方向吗?”
  明泽为什么会纠结在这个词语上?
  被帽子遮住的脸,看不出表情。
  仔细回想的话,
  她在被救上岸时,已经昏迷不醒了,无论怎么呼唤都没有反应。而且她的身体变得冰凉,摸上去比河水要凉得多。掉入水中不到一分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当时我们打算把她背到医院去,她却突然醒了,但却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在我把她背起来时,她的手里突然多了一株花菱草。
  然后她握着花菱草的右手,突然抬了起来,像是没有骨头一般,柔弱地朝着一个方向。我们向那个方向一直奔跑,最终碰见了无故慌乱地站在家门口的美月老师。
  这一切都像是被安排好的一样,她竟然是美月老师的妹妹。
  是姐妹间的心电感应吗?
  “拓也,花菱草的花语是什么?”
  明泽突然提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
  “花菱草,我想想……好像是[实现愿望]。而且跟代表[幸运到可以梦想成真]的四叶幸运草不同,它更强调的是要帮那个人去实现,而不是单单的祝愿能够实现。”
  “哈啊?我还以为会是[姐妹间的亲情]之类的呢。这样一来就变得更难理解了。”
  如果冈帝在,这时候八成会说“她大概是了解的没那么深吧。”这样轻易得出的结论。
  可是除此以外,似乎又没有什么更好的答案。
  “?~~~~~~~~”
  一阵欢快的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我们的谈话。听上去十分陌生,似乎不是我的手机。
  “拓也,怎么不接啊?”
  明泽这时已经把帽子又重新扣在头上,一脸不解地看着没有动作的我。
  “是我的吗?”
我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翻盖式手机外壳上的电子屏确实显示出了‘未知号码’四个字。
奇怪,我是什么时候换成这个铃声的?
抛开疑惑,我接起电话。
“喂,你好?”
“那个,是拓也君吗?”
是麻衣的声音,我在和她走在一起时好像确实告诉了她我的号码,我忘了保存下来,所以对没有主观记忆能力的手机来说还是未知号码。
“是呀,是我。”
“这么晚了……你睡了吗?”
“啊,还没,怎么了?”
“没什么啦,只是因为两年前在这个时间给你打电话,你通常都是已经睡着了的。”
我看了下手表,时针还有一个大刻度就要开始新的一圈了。
似乎以前的我,很注意睡眠,很少有超过10点才睡着的时候,
现在却是会在床上失眠到第二天的凌晨。
人越大,烦恼也就越大,要想的也就越多。
“拓也君,你明天上午可以来我家里吗?”
明天是周六的休息日,也没有和谁有约。
“好啊。”
“太好了!”
麻衣的分贝突然高出好几个层次,从低音上升到了中音偏上,非常激动的样子。
“啊,啊,啊,不是的,不是的!是因为,因为,啊,爸爸说两年没见了,重新见面却又那么草草结束,有些遗憾,如果拓也君不答应的话,爸爸多半是会寂寞地叼着烟,散漫地度过整整一天吧。”
……
那个大叔,会因为我不去见他,就寂寞地叼着烟?
如果我在早饭时间去见他,他八成会说“你这家伙,一大早就跑来人家家里蹭饭,一点羞耻心也没有吗?”这样的话。
“我知道了,我明天一早就会去的。”
“好,晚安,拓也君。”
“恩,晚安。”
我挂掉手机,发现明泽用带着坏笑的眼神瞅向我。
“哎呀,时间过的真快呀,转眼间,我们的拓也君也交到女朋友了啊。”
……
“是麻衣。”
我没有其他的解释,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哎呀呀,直呼本名了啊,真亲密呀~~~~~”
“……”
明泽的表情像是被暂停一样,只有嘴角开始抽筋一般地抽搐。
“那个……戴着眼镜爱读书的麻衣?”
“恩。”
“……”
一阵子的沉寂之后,明泽又把帽子斜扣在脸上。
“我说拓也,认识了快10年的朋友回来了,你也不告诉我。果然是有隐情呀。”
“啥?”
“别装蒜了,拓也,你刚才的反应已经背叛了你自己!”
……
难道明泽认为我和麻衣在交往吗?
什么和什么呀,我一直以来都是把麻衣看作妹妹一样,当作亲人来对待的,异性之间的感情,我对她是没有的。
我喜欢的人可是……
是……
是谁?
思绪像是被截断一般,上半句找不到对应的下半句。
我所熟识的女孩子不多,浔和麻衣是不可能的,明泽的女友花奈,以老师的身份和我一起从花坂国中升入山崎高中的的美月老师更是都不用考虑。
那么和我有交情的女孩子还有谁?
“原来你一直都喜欢着麻衣啊,我还以为你在国中三年级的时候喜欢上结衣了呢。”
结衣?
好陌生又好熟悉的名字,
模糊的身影,在脑海里游荡着,我记不起她的脸,记不起她的声音,记不起她的气息。
她的一切,都消失了吗?
我曾目睹她努力的一切,我曾陪伴她经历的一切,我曾聆听她述说的一切。
都……消失了。







                  

                          第九章——卡萨布兰卡之音

  “你这家伙,一大早就跑来人家家里蹭饭,一点羞耻心也没有吗?”
  和我猜到的一样。
  ……
  大叔一脸不爽地坐在我的对面,完全感觉不到是两年没有相见的人。
  “大叔,这么久不见,你的台词略微有点伤人啊。”
  “伤的就是你。”
  ……
  突然萌生一种掀了桌子之后离开这里的恶感。
  “给,这是你的,拓也君。还有你的,麻衣。”
  千葵阿姨把盛满米饭的小碗放到我和麻衣的面前。
  “谢谢。”
  这种感觉,真是久违了。
  和麻衣一家坐在一起吃早饭,上一次还是在两年前吧。
  “我开动了。”
  四双筷子同时拿起的声音。
  我用筷子轻轻的捏了点千葵阿姨煎得刚刚好的秋刀鱼,放入口中。
  恩!?
  明明是油煎秋刀鱼,肉的表面却不油腻,反而变得爽口。鱼肉特有的鲜味被无限的扩大,完全没有一丁点的腥味。
  一天的开始能吃到这么美味的秋刀鱼,无论再怎么疲劳都能打起精神吧。
  没想到不只是麻衣,连本来就很擅长料理的千葵阿姨也进步了这么多。这对母女俩,难道在这两年一起研究烹饪了吗?
  这么看来……
  我的眼睛暗暗地紧盯着大叔,
  比起我这种天天早上啃面包的独居青年,大叔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幸福了,幸福的让人嫉妒。
  “那个,拓也君?”
  “啊?”
  千葵阿姨用担忧的眼神看着我。
  “我做的秋刀鱼,很难吃吗?”
  “不,非常好吃呀。为什么这么说,千葵阿姨?”
  “刚才你吃了一口秋刀鱼之后,脸色就变得很难看,我还以为……”
  “什么!?”
  大叔突然冷着脸站了起来。
  “你小子,口味变刁了啊,这么好吃的料理你竟然会觉得难吃?”
  不妙!
  如果一旦涉及到有千分之一的可能会让千葵阿姨伤心的问题,平时散漫的大叔就会变成现在这样,眼角爆出青筋,异常的认真。
  “接招吧!”
  大叔伸出一只手,向我袭来,能听见因速度过快而产生的空气摩擦声。
  我连忙向后退了一步,离开了桌子,这样应该就安全了。
  “太天真了!”
  “咔哒”
  大叔将手停在我的盘子前,手里握着因用力过度而颤抖的筷子,筷子夹着我盘子里的秋刀鱼。
  “秋刀鱼,我接收了!”
  可恶,忘了大叔会这样!
  “咔哒”
  又是一个筷子夹住东西的声音,麻衣的筷子紧紧的卡住了大叔的筷子。
  “爸爸,不可以哦,这样拓也君就吃不到了。”
  麻衣鼓起嘴,非常生气的样子。
  “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叔松开筷子,整个人向后仰去,靠在了身后的冰箱上。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竟然会阻止爸爸抢另一个男生的秋刀鱼!难道我身为一个父亲的魅力竟然敌不过这个挫小子的痞气?”
  痞气?我什么时候有那种东西了……
  “好了好了,真和拓也君都坐下来好好吃饭吧。”
  千葵阿姨拍拍手,开心的笑着。似乎在千葵阿姨眼里,大叔和我一样,都还是个小孩子吧。
  
  “好久没享受这么美好的早晨了,好满足啊~~”
  我喝着刚泡好的茶,盘着腿坐在坐垫上,非常满足。
  “呵呵,拓也君真像个老爷爷。”
  麻衣轻声笑着,坐在了我的旁边。
  “咳咳,年轻人有活力真好呀。”
  我顺着麻衣说的那样,用老人的口气和腔调回了一句。
  “别这么说,您还很年轻呢。”
  大叔一脸冷笑地坐在我的对面。
  ……
  “为什么接这个茬的是大叔呀!被你当作长辈,我感觉我已经活过一百岁了!”
  我非常不满的把茶杯砸在桌子上。
  “你小子,说这种低级搞笑,是变着方法的说我老吗!”
  大叔也把茶杯砸在桌子上。
  我们同时站了起来,双目冒火的紧盯着对方。
  这个大叔,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人父的架势都没有。
  “一决胜负!”
  我们两人异口同声,做出了一致的决定。
  “那个……住手呀。”
  麻衣细小的声音被我们强势掩盖过去。
  
  我和大叔,在十多个小孩的注视中,在公园开始了棒球的一对一胜负。
  本来是决定用柔道一决胜负的的,但是因为麻衣不希望我们中有人受伤,于是不知被谁很痛快地换成了棒球。
  我站在铺在地上的本垒板,手握着两年前用过的木制球棒。捧起的时候,手上一丝灰尘也没有沾上,应该是大叔一直有精心的擦拭我的球棒。这个大叔,明明是很怀念那时的时光,但是见到我了却又一直和我吵来吵去,不坦率的像个小孩子似的。
  “哼哼哼,小子,准备受死吧。”
  站在投手丘的是不停抛弄手中棒球的大叔,嘴里叼着一根不知种类的植物直叶。
  “两位,加油哦~~~~”
  坐在旁边长椅上的千葵阿姨冲着我们招手,麻衣一只手握拳竖在空中,面向着我的嘴唇不断开合,没有声音。口形所代表的话语似乎是“加油”
  如果这一幕让大叔发现,估计又会念叨着“我的女儿,我的女儿”的瘫倒在地吧。
  “喂,你小子,马上就要输的痛哭流涕了,还有心思看着别的地方?”
  大叔“哐哐”地敲打着棒球手套,像是要引起我的注意。
  我用球棒轻轻地敲击地面三下,然后抬起球棒指向大叔,做出本垒打的预警。
  “好小子,很狂妄嘛,让你见识一下我时速150km的投球吧!”
  喂喂,大叔,你那样都可以进国家队了吧。
  大叔将球向头上一抛,然后用右手接住,左腿蹬地迅速抬起,做完一连串的专业动作之后,
  “呀啊!”
  球迅速地向我飞来,虽然说时速150km是夸大事实,但实际上大叔的投球确实快的吓人,在业余投手中来说绝对是上层。大叔这球,丝毫没有放水。
  既然这样,我也应该认真对待。
  我把球棒向下握了几寸,便于回击。因速度过快而发生变形的球越来越近,迎面的割风声使我不由得把球棒攥得更紧。
  就是现在!
  “哈啊!”
  我用力挥棒,回报给我的是清脆的击打声。
  球被我击飞出去,是个边线安打,太好了!
  我用手臂抹去头上的汗,打败大叔的胜利感实在是太畅快了。
  “高兴的太早了吧,小子,是个界外球哦。”
  什么!?
  我看向球的落点,在地面留下的圆形痕迹和界线的外侧正好交碰在一起,竟然真的是个界外球。
  “哼哈哈,打者捡球,去吧。”
  明明只是打平,大叔却摆出一副胜者的姿态。
  “千葵,有没有为我着迷啊?”
  大叔用手扬了一下刘海,帅气地看向远处的千葵阿姨。
  “有呢~~~~加油啊,真~~~~~”
  千葵阿姨和着自己拉长的说话节拍,慢慢地挥着手。
  为什么明明只是打平,被他们这个简单的交流搞的我像是败者一样。
  我把捡到的球抛给大叔,回到了打者区。
  然后,第二次也是界外球。
  在那之后,第三次也是界外球。
  没想到,第四次也是界外球。
  令人惊讶的是,第五次也是界外球。
  ……
  一直到了第27次,还是界外球。
  大叔和千葵阿姨刚才的对话和动作,一模一样的重复了26次,我在内心中也变成了27次败者。
  又一次站在打者区,此时的我大汗淋漓,身上的白色衬衫完全被汗水浸透了。
  春天也染上了夏天的那一丝狠毒了吗?
  我解开脖子前的扣子,让皮肤更多地接触空气。
  “那么,第28次打击,落空吧!”
  大叔又将球高速地投向我,和之前不一样,变得稍微的慢了些,看来连续投出28记高速球,大叔的体力也有些坚持不住。
  这一球,就是胜负的关键了。
  我集中精神盯着飞来的球,周围的声音全部排开,心中无杂念,才能在这种情况应对大叔的投球。
  球离我只有两米不到的距离时,我做出挥棒的前奏,然后用力击打!
  这次,没有听见球棒与球的撞击声,
  我打空了。
  脱手的球棒与地面相撞的“咣当”声提醒我不只是打空这么简单。
  挥棒的一瞬,身体完全脱力,像是随着惯性一样,整个人扑倒在地上。
  中暑了吗?
  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这就是趁着年轻虐待身体,只休息了2个小时的下场。
  似乎要……睡一会了,就这样输给大叔,真是不甘心。
  紧握的双手松开,我的双眼颤抖地合拢在一起。

  树叶泛红的树木维持着自身的寂静,
  我的周围,似乎是迟暮的秋天。
  走在马路上,盯着无止境延伸的沥青。
  我,在做什么?
  我向前踏出一步,落脚处的枫叶发出“噶哧”的哀嚎声。
  “快走吧,不然会错过那辆车的。”
  我循声回头,大叔面无表情得挽着千葵阿姨的手,提着厚重的旅行包站在我的身后。
  “恩……”
  无力的回答声,从左耳刺入。
  戴眼镜的麻衣低着头站在我的左边,看不清她的表情。
  被夕阳染红的泪珠,从她的脸颊滑下,我抽出手帕想要为她拭去泪痕。
  当我的手接近她的脸时,眼前变得模糊。
  我哭了吗?
  低头狠狠地抹干自己的眼泪,我想要尽力地去记住麻衣的脸。
  重新抬起头,没有任何人站在我的身边。
  麻衣、大叔、千葵阿姨都不见了。
  远方突然传来引擎的轰鸣声。
  她们要走了吗?
  我不顾一切的去追赶那个声音的方向,爬过一个高坡时,一辆大型客车背对着我,像是在刻意等待什么般缓行在路上。
  透过车的后窗,模糊地看见麻衣的背影,
  我又哭了吗?
  这次我没有刻意的去擦拭,因为奔跑起来时擦过眼角的风替我带走了眼泪。
  “麻衣,麻衣!”
  我不断地呼喊着她,即使是于事无补。
  事到如今,我在她的眼里存在一秒,她的内心就会痛苦一分,
  但我却还是自私地追逐着客车。
  这时的我,是什么感受呢?
  痛苦?无奈?不舍?
  就在麻衣回头的那一刹那,所能名状的负面情绪都在我胸口爆发出来。
  眼泪再度遮挡住我的视线,
  脚下的速度却越来越快。
  这种孩童特有的真挚情感和令人发笑的无谓动作引领着我的情感。
  我不想失去麻衣,那时的我心里只有这样一个念头。

  和合眼时一样缓缓地睁开双眼,
  视野内能看见的只有青绿的树叶,偶尔会有光线透过缝隙扰乱视线。
  躺在树荫里的草地上,轻轻吹拂的风非常得凉爽。
  我扭过头,向着棒球场那边看去,大叔和那些孩子在一起打棒球,千葵阿姨还是坐在那个长椅上为大叔加油,旁边的座位是空着的。
  奇怪,麻衣呢?
  “拓也君,你醒了啊。”
  声音竟然是从上方传来的,我摆正脑袋向上看去,麻衣的脸离我非常的接近,天真的笑容清除了我的所有杂念。
  脖子靠着的部分随着她低下头,微微的动了一下,也就是说……
  我一直枕在麻衣的腿上。
  ……
  “喂,麻衣,这样好吗?”
  “怎么了吗?”
  看来麻衣丝毫没有不自然的感觉。
  “让我枕在你的腿上睡觉,这样好吗?”
  “没问题啊,我穿的不是裙子呀。”
  ……
  这似乎是和裙子还是裤子没什么关系。
  “还有,坐在树荫下,让拓也君枕在我的腿上睡午觉。感觉就像照顾玩耍累了的孩子的母亲一样呢。这种感觉我很喜欢,所以请不要突然坐起来哦。”
  ……
  算了,既然她都不介意了,我还闹什么别扭,毕竟膝枕这种幸福的事也算是很多男人的梦想。
  没有一个人先出声。
  那是一段很寂静的时光,没有任何对话,但却能感受到彼此的温暖。
  又是一阵凉风吹过,我舒服的打了个哈欠。
  “拓也君?”
  “恩?”
  “在别人眼里看来,我们像是什么关系呢?”
  “恋人吧。”
  虽然我没有那么想,但是这种事应该都是恋人之间做的吧。
  麻衣眯着眼笑了,然后像是鼓起勇气一样深吸了一口气。
  “那,拓也君,你认为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啥?”
  突如其来的奇怪疑问,让我很是吃惊。
  “就是说,就是说,那个……拓也君,是把我看成恋人呢,还是什么呀……”
  说这话的时候,麻衣整张脸都红透了,像是垂涎欲滴的秋后禁果一样。
  这算是间接告白了吗?
  我并不迟钝,麻衣的心思我早就能看出来。
  麻衣真的是个好女孩,温柔体贴,会照顾人,做料理又十分好吃,这么可爱,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是女友的最佳人选,不管是哪个男的,都会自告奋勇做她的男朋友吧。
  说真的,如果我拒绝她,以后绝对会遗憾终生。
  可是……
  我的心在对我窃窃私语,让我不要答应,有节奏的心跳像是抗议着我的思绪,
  好像一旦答应,我的人生就会脱落出一大片的碎片,从此不再完整。那样的话,遗憾的程度也许更加恐怖。
  没有意义的挣扎后,我选择了拒绝。
  因为就像我之前所想的那样,我一直都把麻衣看作妹妹一样的存在,况且我也不希望自己留下一个未知的遗憾,哪怕是失去能轻易得到的幸福。
  “妹妹,妹妹般的青梅竹马。”
  我没有去看麻衣的表情,我怕如果看到她的脸,好不容易立下的决心会发生动摇。
  我坐起身来,背对着麻衣,眼睛自然而然的看向前方。
  就在我的手边,竟然生长着一株被移植过来并且保护的很好的百合花。
  这种夏季生长的花,被誉为最美的百合花,名字叫做卡萨布兰卡。
  我将它摘下来轻轻地捧着,转身送给了麻衣。
  “麻衣,这种花叫做卡萨布兰卡,它的花语有许多种,我所想表达的,是最少被人所知的一种——[淡泊的永恒]。”
  我和麻衣并肩坐在草地上。
  “刚才,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两年前我们的分别,记起了那时我不要和你分离的祈愿。或许你会觉得奇怪,如果是兄妹,在各论婚嫁时也是会分开的,而恋人才可能厮守一辈子。”
  我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
  “可是也就是那个梦,让我发现要想不分开是多么的不现实。如果我们成为一对恋人,然后步入婚姻殿堂,许下一辈子在一起的承诺,表面看上去好像非常的容易。可是以后呢,我们以后还会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地相处吗?”
  麻衣转过头来,像是要说些什么,被我摆手制止了。
  “让我说完,好吗,麻衣?”
  听到麻衣慢慢点头时发丝摩擦发出的声音,我缓缓地开口,继续述说心中的想法。
  “我认为,爱情是一场赌注。赢了,得到的就是全部,输了,失去的也是全部。人生是一条路,一条谁也不知道下一站的路,雨天晴天我们都不能够预知,前方是凶险是安全也难以估计,我没有信心能够永远替我们撑着保护伞。哪怕只有0.1%的几率,可能失去你这件事我也不能够接受,不,应该说接受不了。如果我们是亲人般的关系,那么就算是生离死别,我也可以永远的陪着你。”
  两年前的那次分别,对我来说是永远不希望发生的回忆。
  “如果只是这样的理由,我不能够接受,拓也君。”
  即使不去看,也能感觉到麻衣少有的认真态度。
  “拓也君说的也是我的顾虑,我也非常害怕失去拓也君。但是我不希望因为这样就去逃避。我喜欢拓也君,这就是我最真实的想法,我想和拓也君一起生活,我想和拓也君组成一个家庭,我想和拓也君一起去面对要经历的难事,我想一直到死去的时候,握着的都是拓也君的手。所以继续保持兄妹般的关系,我做不到……拓也君。”
  我们俩用长长的话语互相倾诉着自己内心的想法,脑海里的胆怯全部被隔开,中间的偶尔换气听见的都是彼此的心跳声。
  只是一番纯纯的告白就击溃我费了好大力气才下的决心,麻衣的真心包裹住了我所有推托的说辞,
  如果内心没有那一处未知的空白的话,也许我现在就会立刻答应吧。
  可是让我继续去拒绝她,可是比接受还要困难。
  那么……就只能这样了。
  我摇了摇头,说出了最卑鄙自私的真相。
  “其实……麻衣,你说的也是我现在所希望能够发生的。我的确喜欢你,虽然分不清是当作妹妹的喜欢还是当作异性的喜欢。但是,有一件事,至少让我暂时不能够接受你。”
  麻衣没有开口,只是身子向我这里挪近了一点,长发撩动了我的脊背。
  “我忘记了一个人,一个女孩子……也许她只是我的朋友,也许我们又不只是朋友。我无法把这件事想的这么简单,我只能记着我和她经历了很多,突然全部忘掉的话,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想要记起所有的事,要我假装没有经历这一切而和你交往,我真的于心有愧,无论是对你,对她……还是对自己。所以我希望在我弄清我和她的关系之前,暂时还是以青梅竹马的身份来往……好吗?”
  这确实是最卑鄙,最自私的想法,也是真实的原因,比起让我明确的说出拒绝还是接受要简单的多。我明知道麻衣一定会笑着答应的,却还是说出口了。我明知道这样一定会伤害到她,却还是说出口了。无论结果怎样,她都只能被动地去接受。
  ……我真的是一个卑劣之极的人。
  麻衣握住我因厌恶自己而颤抖的手,那朵卡萨布兰卡在我们的手中随风摇曳着。
  “嘀嗒”
  水滴落地的声音。
  一团水珠从卡萨布兰卡的花瓣上落下,消散在空气中。
  到底是谁的眼泪呢?
  我不知道。
  淡薄永恒留下的痕迹,火热、冰冷而苦涩。







                                             
  
  
  
  
  
  
                            第十章——睡眠不足引出的真相?
   
抬头看向天空,蓝天完全被灰色盖住,今天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阴天。
这样的天气,本是补充睡眠的最佳时机。
我却双眼张着红血丝,走在清晨六点的路上。
从腰间以上,似乎不存在一般的没有感觉。膝盖机械地带动双脚行走在路面上,上半身丝毫不动,希望不会吓到过往的行人。
昨天晚上被大叔以“庆祝两人感动重逢棒球赛大获全胜”的名义灌了二十三个易拉罐的啤酒,之后又听亢奋的大叔讲他年轻时单枪匹马,独战五十人的故事,天快亮的时候好不容易能合眼,又被狸太的电话叫出来,现在的我还能站着就已经是奇迹了。

半小时前。
“?~~~~~~~~~”
……
“?~~~~~~~~~”
……
“?~~~~~~~~~”
有够吵的……
天刚蒙蒙亮就打过来,是谁的手机呀,大叔的吗?
“喂!大叔,快接电话呀!”
我用上闹了一晚上后仅剩的力气,一拳敲在睡在旁边的大叔身上。
“噗啊!”
捂着肚子的大叔“刷”的一声坐了起来。
“你搞什么飞机啊?我刚刚睡着!”
“还搞飞碟呢!接电话!”
大叔不情愿地“哼”了一声,站起来去拿桌子上的手机。
“去死吧!”
    大叔怒吼一声,随即一个方正的物体如陨石撞地般砸在我的脸上。
……
“痛啊啊啊啊!”
我的额骨止不住地抽搐,发出即将碎裂的咯吱咯吱声。
“自己的手机自己去拿啊!臭小子!”
捂着脸坐起来的我目睹了违背物理学的一幕——大叔像是倒塌的楼房一般,身体向后仰倒在地板上,呼噜声竟然在落地之前响起。
也许能用来证明音速大于光速。
我没有力气去看来电显示,闭上眼接通了电话。
“喂~~一大早的,谁呀?”
“救,救救我……”
竟然还有人能发出比此时接近于崩溃边缘的我还要虚弱的声音。
“拓也君……救救我……”
“狸太……你怎么了?”
听上去狸太也是一夜未眠的样子。
“昨夜……我和戴着头盔的骑士一直在为迷失方向的公主勘察回家的道路……”
……
“就是说,你昨天晚上和明泽在美月老师家里为美月老师的妹妹整理行李,去找出能让她记起回忆的东西,一直坚持到现在,是吗?”
“是的……”
有的时候,我确实很佩服能听懂狸太谜语似的话语的自己。
“世界……远比我想的广阔呀……至今我们仍未发现那条正确的归路……”
“就是说,你们没有任何成果,是吧?”
“是的……”
努力了一晚上却是徒劳,看来她的失忆还是蛮严重的。
“梦魇逐渐侵蚀了我和戴帽子骑士的身体,……剩下的就交给你、武斗家和半兽人战士了……”
“噗咚”
说完最后的遗言,电话的那边传来与地面相撞的声音。
“喂……是拓也吗?”
接着又听到明泽同样处于濒死状态的声音。
“明泽……难道你也……”
“啊哈哈……虽然不甘心,但是似乎真的是这样……”
“……”
“拓也……花奈,就拜托你了……”
电话另一边传来了“嘟嘟”的忙音
……
我是不是也应该让手机脱落自由坠地,然后流着泪跪下去,拼命地呼喊他们的名字呢?
……
算了,太傻了。
总之,狸太的意思应该就是他们为了美月老师妹妹的事忙了一晚上,现在熬不住了,就让我、浔和冈帝去换班。
先睡一下再说吧。

明明是那么想的,我现在却已经走在了去往美月老师家的路上。
要是不去的话,觉得似乎太对不起辛劳了一夜的明泽和狸太了。我还真是个老好人,竟然为了这点事就牺牲陪伴了我十多年的好朋友——睡眠。
这么想着,身体更加的没有力气,肩膀随着走路的惯性自由地扭动,手臂像钟摆一样遵循原理地摆动着。
“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背后传来女孩子的尖叫,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又是“噗通”一声,似乎是某种东西与地面接触的声音。
我向着发生事故的后方看去,一个穿着运动服的女孩子平稳地躺在地上。
这不是浔吗,
为什么会晕过去了呢?
她手里提着的袋子也趴在地上,里面的东西像是液体从平放的瓶子口流出一样撒了满地。
我走过去,蹲在她的旁边,用手指戳她的肩膀,
没有反应。
我把手指抵在她的手腕处,感觉一下她的脉搏,
没有反应。
……
难道,继狸太、明泽之后,又一个挚友离我而去了吗?
回想起国中时代,我们所经历过的点点滴滴,是那么的难忘。
大家中午一起抢饭,偶尔和狸太一起逃课钻研漫画,有时去蹭浔大发慈悲给冈帝做的料理,还有被明泽逼着看他玩投篮机。
这些代表着青春的事,仿佛都在昨天般。
……
如今,回忆的对象消失了吗?
浔作为班长总会严厉地对待我,明泽总是会把很多自己做的坏事都用一脸无辜的笑容嫁祸到我身上,狸太也经常在兴奋时把我的胳膊弄得“咔咔”响,
虽然那算不上什么美好的回忆……但也是我们开心相处过的见证。我的人生,能有你们陪伴实在是太好了。
再见了,祝你们在天国能过得幸福。
我双手合十,诚恳的祈祷着。
浔,过两天我会送冈帝去陪你的,没有他这个高质量沙袋,你也不好受吧。
那么……
“喂!!!!!住手!!!!”
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个人正在卷着漫天尘土地极速向我接近中,那种不逊于西班牙斗牛的气势让身体为之一颤。
“给我放开浔!哈啊啊啊!”
果然是冈帝。
以这种速度冲刺的话,不出5秒钟,我们这个只能模糊对视的距离就会被冈帝缩短为零距离的。
当然,如果没有那个香蕉皮的话。
“咦?”
“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真不愧是青梅竹马,连尖叫的时间都一样长。
冈帝瞬间浮在了空中,然后被惯性推动着,像高速行驶的跑车的轮胎一样,不可思议地向我这里翻滚着,就快要撞到我了。
不好!
“花坂国中足球社社长之极义——拦截飞踢!”
“噗啊啊!”
“噗通”
冈帝飞撞到旁边的电线杆上,后背靠着杆子滑了下来。
一不小心使出了1年多没用过的足球技巧,这可是用填充过的实心木球练习出的必杀技,踢到人的话……
算了,反正是冈帝,不用担心。
不过即使是不用担心的冈帝,暂时的昏迷似乎也是在所难免的。
我跑过去,用手指去探他的鼻息,
没有任何气流穿梭。
……
今天是愚人节吗?
我的6个好朋友,除了麻衣外都去天国那里报到了吗?
等等,
6个?
明泽、冈帝、狸太、浔、麻衣……
还有吗?
6个,6个,
为什么我会直接想到是6个?
一团白色的模糊身影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
啊!
没错,还有一个。
她叫……
[她]?
为什么我又会,那么自然的认为她是个女孩子?
我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
连她的名字,竟也记不住了。
……

终于到了,好累啊……
我背着浔,左手提着浔晕倒前提着的装满食材的大袋子,右手拽着为了保护浔而摔倒昏过去的冈帝的一条腿,站在美月老师家门口。
我费力地用提着袋子的手按下了门铃。
“来了~”
眨了几下眼皮的功夫,美月老师打开了门。
“啊呀!朝仓同学这是怎么了?荒木同学,你的脸怎么这么白?发生了什么事?”
……
美月老师似乎选择性的无视了被我一路拖过来的冈帝。

总之,
换上拖鞋,把浔放在沙发上,再将她买的食材放在厨房里,也算是安顿好了。
啊,对了,冈帝还没处理。
我用电影里经常会看到的姿势,拖尸一样的握住他的肩膀下面,拖到了装被子的日式拉门橱柜前。
听美月老师说里面的被子已经拿出来了,所以现在是空的,就把冈帝扔在这里面吧。
我拉开橱柜的滑门。
一股黑影从橱柜里“轱辘轱辘”地滚出来,“咣当”一声砸在地板上。
是一个一动也不动的人。
……
黝黑的皮肤,比我们都矮的个子,
狸太呀……
“刚才怎么了,荒木同学?”
美月老师听到声音跑了过来。
“耶?原来棉谷同学和天川同学一直睡在里面吗?还以为他们已经走了呢。”
橱柜里面还有蜷缩着亲吻墙壁的明泽。
这么小的地方,真是为难他们了。

学着空地里堆水泥管的方法,我把熟睡着的狸太摞在明泽和冈帝的上面,拉上了橱门。
呼~~~终于结束了。
本来就筋疲力尽的我,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之后,身体已经可以用摇摇欲坠来形容了。
我扶着墙走到美月老师的房间,向里探头望去,那个和美月老师长得一样的妹妹闭着眼躺在床上。
睡着了吗?
为了不打扰她,我又一步步地爬到了厨房。
“荒木同学,你还好吗?”
    围着围裙的美月老师扭头看向我这里,握着菜刀轻声切菜的手没有停下。
“啊,没事,应该吧。”
我用老师看不见的那只手扶着墙,站直了身子,做出一副没问题的样子。
“嗯,那就好。你等等哦,我马上就准备好早餐。”
美月老师微笑着又把注意力转移到手上,旁边的锅正沸腾的熬着粥。
从略微发黑的眼角可以看出美月老师也是忙了一晚上,一直没合眼。
好不容易见到几年未见的妹妹,本应是一件开心的事,可是对方却完全不记得自己,不记得任何事。美月老师的心里,现在一定非常难过吧。
做为她的学生,至少现在不可以让老师担心。
我挣扎的挺直后背,走到了客厅。
浔躺在沙发上,不时地发出“呼呼”的微小鼾声。
看来只是睡着了。
    “……”
    我坐在她另一边的单人沙发时,发现她好像小声说了什么,但双眼仍然闭着。
梦话吗?
虽然偷听是个不好的习惯,但是现在似乎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可以做。
她的头朝着我这边,所以我只要微微弓着腰就能听见。
仔细一看,浔的眼圈也发黑,似乎也是很晚才睡,或者是没睡。
我低下头去,把耳朵靠在她的嘴旁,
温热的气体伴随着呓语呵在我的耳朵上。
“冈帝……恨死你了……讨厌……”
……
怎么说呢。
短短的几个词语,
没有任何其他的衔接与提示,
加上冈帝和浔都昏迷了这么长时间,很明显是睡眠不足。
很容易让人想歪啊。
他们两个昨天晚上到底做了什么!
呼~~~冷静,冷静。
难道……
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在17岁这个悸动的年龄,终于跨过那道线了吗?
不行……越想越难平静下来。
我坐正身子,平衡了一下呼吸。
不会的,不会的,这可能只是个巧合,早上我是先后见到他们的的,说明他们出门时至少不在一起,也就是说他们昨天晚上,不,至少是早上没有在一起。
应该是我想多了。
“叮,叮”
邮件的声音,从浔口袋里传来。
这么早的话,应该是家人的,为了不让浔的家人担心,我就帮忙回复一下吧。
从浔的口袋里小心地拿出粉色的手机,翻开后进入收件箱。
刚刚收到的邮件是这么写着的:
“浔,到老师家里了吗?”
署名是妈妈。
我肯定地回复了之后,返回到了收件箱,仅次于这封邮件之前是冈帝发过来的。
“啊呀呀呀呀,浔,你别生气了,昨天晚上的事是我不好。我醒来之后就发现你不在了,是去了老师那里吗?我也收到了狸太的邮件,那么路上要小心哦,公寓见喽。”
……
醒来之后?
昨天晚上的事是冈帝不好?
还有刚才浔的那句梦话。
……
咳咳,
似乎,不可能有这么巧的巧合。
我扣上手机盖,站了起来,
这个秘密,一定要保守好。
……
我不由自主地走到了厨房,站到了老师旁边。
“恩?荒木同学,怎么了吗?”
……
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那个,老师,稍微问一下,如果你的同学和另一个同学发生了……啊……比较……不寻常的关系,你会怎么办?”
“啊呀?”
美月老师放下手里的菜刀,像机器人一样,“嘎吱嘎吱”地颤抖着扭过头来。
“什,什,什么?”
美月老师高声得喊了出来。
    “嘘,嘘!大家都在睡觉,这么大的声音会惊醒他们的。”
“啊,啊,啊,对,对不起!”
因为情绪波动起伏过于夸张,美月老师说话变得结巴起来。
美月老师摇了摇头,不停地做着深呼吸来镇静,眼眶变得微微湿润。
……
为什么有一种强迫儿童犯罪的强烈罪恶感。
说起来,美月老师确实很矮,担任我们的老师三年,至少也有20多岁了,可是如果光看外表,比高中生还像高中生。如果不是平时穿着教师的蓝色西服,增添了一点成熟感的话,认成小学生也不是没有可能。
就像现在穿着印有卡通形象的T恤衫的老师,完全符合儿童的标准,去看电影只要半价票就够了,
“荒木同学~你是不是在想一些很失礼的事呢?”
美月老师突然微笑地看着我,毛骨悚然的感觉。
“没有!没有!没有的!”
感受到可能会到来的危险,我的身体自主做出了反应。
“不要小看女人的直觉哦!”
美月老师抱臂翘着脸,一副很得意的样子。
像这样俯视着她,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容易得意的小女孩。
……
她真的是女人吗?
正当我试图为这个疑惑找到答案时,美月老师眉头一眨,又变成刚才那副扭捏的样子。
“那,那,那个,荒木同学?”
“恩……老师,放松一下,不用这样的。”
“其,其实,我不是很看好,男孩子之间那种……那种超越友情的感情啦……”
……
总觉得最近无言以对的时候变多了。
……
“老师,你误会了……我不是说男生和男生之间的……”
“……啊?”
随着“嘭”的一声响起,老师的脸从上到下都变得红彤彤的。
“不是啦!不是啦!不是啦!老师不是那么想的啦!老师一开始没有往那里想啦!老师不是那个意思啦!”
越来越无力的狡辩,像是触电一样疯狂舞动着的双手,害羞到极点的娃娃脸,
让我突然发现捉弄老师也蛮好玩的。
这么有趣的事,以后有机会多试试吧。
“荒木同学~我没猜错的话,你又在想一些不好的事了吧?”

“没有,没有啊!”
这次换我进行无力地狡辩了。
“哼哼~不要小看老师作为女人的直觉哦。”
老师的态度变得还真是快。
就像我说的那样,得意的老师下一秒又变成了转变态度之前那样。
“老师真的不是那样想的!真的不是呀!”
“好,好,好,我知道,可爱又天真又纯洁的美月老师是不会想到那种事的,对吗?”
“恩!恩!说得没错!可爱又天真又纯洁的美月老师是不会想到那种事的!”
用来哄傻瓜和小孩子的方法对老师还真好使。
“那么,来打勾勾吧。”
美月老师对我伸出了小拇指。
“啊?”
我突然有点不能理解老师的意思。
“就是打勾勾,作约定啊。因为这件事关乎老师的声誉问题,所以为了确保荒木同学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打勾勾吧。老师小的时候就经常和妹妹打勾勾呢,一旦打了勾勾,说好的就不能改变哦。”
美月老师的小拇指又向我靠近了一点,白皙的手指让我的脑子清醒了一点。
“好吧。”
老师还真是像小孩子一样。
我伸出右手的小拇指,勾住老师的手指。
“我们打勾勾,勾手指,骗人的人要吞下一千支针!”
老师很开心的和我打勾勾,然后“啵”的一声松开了我的小拇指。
……
刚才老师那套说辞,似乎在狸太拉着我玩的某个文字游戏里听过,
似乎女方也是男方的老师,个子也相差很大,
结局,男主角似乎和那个女老师在毕业后很幸福的在一起了。
……
希望不会变成那样,我可不想当那种不可能会发生的剧情的男主角。
喜欢上老师,这种不平凡的事对我还是算了吧,
毕竟,我似乎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
只是似乎而已。
  
  
     


   
  
  

   
  
  
  
  
  
                                         
                                               
                                第十一章——翌日30°
  
  “哈啊啊~~”
  “呼啊~~”
  狸太和明泽同时捂着因为打哈欠而张大的嘴走进了厨房。
  “早安~~”
  美月老师将刚刚洗好的盘子摞在其他盘子上,扭过头打着招呼。
  “应该是下午好吧,老师。”
  我看向厨房另一边的窗户,阳光十分有精神的覆盖着玻璃窗,现在已经下午两点多了。
  “拓也,你还好吗?”
  明泽向我关心道,
  “你觉得呢?”
  我扭过脸正对着他们,用我近乎血红的瞳仁回答。
  “当时给你打电话时就觉得你很无精打采的样子,看来你也是睡得很晚啊。”
  狸太用衣角擦拭着厚厚的眼镜,没有抬头,感觉像是在自言自语。
  “说没睡会比较恰当。”
  我把最后一个盘子也放好,拧紧了水龙头。
  “哈~这样就全部洗完了,有人帮忙果然会更快呢,谢谢你哦,荒木同学。”
  美月老师解下画着棕色小熊的围裙,双手合十支在胸前,笑着看向我。
  “没关系啦,小事一桩。”
  我也解下有同样花纹的围裙,拍了拍美月老师的肩膀。
  “对了,荒木同学,刚才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呢。”
  “啊,那个呀,下次再给你讲好吗?”
  “不~要,刚才正讲到有意思的地方,给我讲嘛~”
  刚才洗盘子的时候,我一直在给美月老师讲一个古老的传说,
  一个从花坂镇被建立起来后,就一直流传着的传说,每一个小孩都会从自己的爸爸妈妈或是爷爷奶奶那里听到,如果不是本地人应该是不会知道的。美月老师是2年前搬到这里来的,自然也不知道。
  “哦吼吼~”
  狸太戴上眼镜,抿着嘴大声发出奇怪的笑。
  “哦呵呵~”
  明泽整了整帽子,配合着狸太,两人发出一高一低的声音,十分默契。
  “怎么说呢,狸太。”
  “就是啊,明泽。”
  “非常可疑啊。”
  “说的就是啊。”
  “看上去……”
  “就像是……”
  “新婚夫妻!”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出了最后一句,一高一低的音调混合着矫揉在一起,非常刺耳。
  “相声讲的不错。”
  我鼓掌表示认可他们的水平。
  “是呀,棉谷同学,天川同学,你们真的很有天赋呢。”
  美月老师也开心的笑了起来。
  “什么啊~~~我们是说真的。”
  狸太转了转手腕,嘴角一撇一撇,满脸的不满。明泽用手压住帽子,摇头笑了笑。
  “如果硬要说的话,不是更像兄妹吗?”
  谁?
  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插进了我们的谈话,越过狸太的肩膀看过去,有一位长发骚乱遮住了脸,在发隙中露出了充满红血丝的双眼的女孩正看着我们。
  ……
  这身运动装,是浔啊,幸亏我是事先知道的。
  “啊,啊,啊……好,好,好可怕。”
  美月老师缩紧双臂,躲在了我身后,用力地拽着我的衣角才没有叫出来。
  “咦?怎么了吗?”
  狸太一脸好奇的转过头去。
  “啊呀!!!!咦哈哈哈啊!!!嘶呀呀啊!!!!!噗咔咦啊啊啊啊啊!!!”
  回过头去的狸太近距离地欣赏到了这种恐怖片里才会出现的镜头,怕灵异事件怕的要死的狸太发出一连串诡异的叫声后瞬间昏死过去,被明泽接住才没有和地板亲密接触。
  “哟呼,好险啊。”
  明泽很夸张的抹了一下额头上若有若无的汗,然后一只手把狸太扶起身来,空出来的那只手还不忘潇洒地拍拍头上的帽子,不愧是很喜欢帽子和无条件耍酷的明泽。
  “浔,你的登场方式最好普通一点,不然狸太会折寿的。”
  后面的美月老师一直在发抖,我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浔拨弄好凌乱的黑发,尴尬地搔着脸笑了。
  “不好意思哦,昨天被冈帝误导地看了一晚上的恐怖片,突然想模仿一下。”
  ……
  啥?
  这么简单?只是看了一晚上的恐怖片?
  这样的话,浔会晕过去也是因为看到走路摇摇晃晃的我,而联想到了恐怖镜头。会说那样的梦话也是因为浔本来就和狸太一样,不喜欢这类事物。
  还以为自己发现了什么惊人的大秘密,结果……
  啧,真不甘心。

  之后,狸太被抬到沙发上继续昏睡,浔去厕所重新洗漱,美月老师去准备咖啡,我和明泽两人坐在那个单人沙发上,不,是挤在单人沙发上。
  “我说。”
  我和明泽因为后背互相靠着,两腿搭在各自一边柔软的沙发扶手上的缘故,说话的时候也看不到对方的脸。
  “明泽,为什么咱们非要挤这一个小沙发?”
  背后的明泽点了点头,帽子的边缘摩擦着我的头发。
  “对呀,所以拓也你应该凛然地让出来啊。”
  “为什么要我让开?你可是比我多睡了整整一上午。”
  “很简单,因为你太自私了。”
  ……
  难道我又做错了什么事吗?
  “现在已经是2点了对吧?”
  “恩。”
  “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间了对吧?”
  “恩。”
  “你和美月老师刚才在洗碗,是已经吃完了午饭对吧?”
  “恩。”
  “从你刚才将碗放进柜橱里时不知道正确的位置来看,午饭是美月老师做的,对吧?”
  “恩。”
  “你应该听说过某个女生因为没有带午餐,美月老师分给她自己做的便当后,那个女生天天缠着美月老师教她如何做那么美味的料理的事吧?”
  “……”
  我已经理解明泽的意思了,他对我独享了美月老师做的午餐而怀恨在心。说实话,美月老师的厨艺实在是让我大吃一惊,曾几何时,我还以为可能我活完这一辈子,吃过最美味的料理就是千葵阿姨做的了,没想到才17岁,这个无力的判断就直接被打碎。
  “今天的午饭很好吃,对吧?”
  “恩。”
  “是你吃过最美味的午饭,对吧?”
  “差不多……算是吧。”
  “你也觉得你自己很欠揍,对吧?”
  “……也许吧。”
  没想到嘴硬的我竟然乖乖的承认了,原因100%在于老师的料理实在太好吃,简单的炖豆腐竟然好吃的让我差一点流下感动的泪水,自己的潜意识对明泽果断地产生了罪恶感。
  年纪轻轻,就能吃到这么多好吃的料理,仔细想想实在是太幸福了,有麻衣为我做的便当,有千葵阿姨为我做的早饭,有美月老师为我做的午餐,还有……
  还有……
  ……
  还有一个人,
  那个人,我怎样也想不起来,但我却记得还有一个人,如残烛灯焰般在记忆中燃烧着,不去想便会忘记还有这个人,仔细去想却只能记得还有这个人。
  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又是怎样从我身边消失的?
  ……
  想不起来。
  脑海中,只有老电影般闪烁的白影。

  “对了,拓也。”
  我和明泽保持这个姿势约有十多分钟之久,明泽终于开口了。
  “我一会要出去一下,你就在这里帮忙吧。”
  明泽用手撑着沙发扶手站了起来,整了整帽子,像是要炫耀一般的开了口。
  “大后天就是花奈的生日,我呢,今天要去商店街订制蛋糕,而拓也就留下来帮美月老师的忙吧,拜拜~”
  没等我把手里的枕头甩到他的脸上,他就已经打开门逃走了。
  我把高高举起的靠枕放在沙发上,也站了起来,走到美月老师的卧室前,门还是开着的。
  粉色的壁纸,互相吸引般地紧贴着白色的门框,透过门框看去,一个女孩背对着我坐在窗前,午后的阳光穿过玻璃,拉长了她的身影。
  如画般的情景,就呈现在我眼前,画中的主人公,即使只看背影也能感觉出那种迷失一切的伤感无助。
  我走到她的身后,就这样注视着,她的身体轻靠在椅子上,读不出一丝心情的气息。
  是在回忆什么吗?
  是在思索什么吗?
  是在祈祷什么吗?
  我把手放在她的肩上,越过手看见的是被她紧握着的花菱草,在那之上,我竟看到了淡淡的光芒,和那天从我身体里转移到勿忘草内的光芒一样,只是更加的微小、黯淡,不断地在花菱草上滚动着,像是在苦恼什么。
  我闭上眼睛,试着去更细微的感受,
  “……”
  在低语,我听到了那朵花确实在喃喃些什么。
  “……”
  非常微小的声音,像是直接倾注到脑海中般。
  “……”
  似乎,不像是日语。
  “……”
  没错,不是日语,也不像是英语。
  “……”
  几乎不像是有着高度文明的人类的语言。
  “……”
  听上去更像是祭祀般的祷告词。
  “……”
  是神明的语言吗?
  我将手离开她的肩膀悬在空中,声音也同时消失,花菱草上的光芒闪烁一下,便隐去了。
  ……
  我转身离开了房间,顺手关上门。
  “荒木同学,过来一下。”
  握着门把手的手还没有松开,自然转动的眼睛就发现了站在门外等着我的美月老师。
  “怎么了,美月老师?”
  我把门轻轻关上,发出“咯噔”的金属轻碰声。
  “你们背回来的那个男同学已经醒了,去看一看吧,我去把咖啡端过去。”
  美月老师一边催促着一边推着我向杂物间走去。

  “你醒了吗?
  我推开门走进去,那个人站立着看向窗外,脚边的被子也已经叠起来了。
  “是你们救了我吗?”
  伴随着冷酷的语气,他转过身来,用比语气更加寒冷的目光注视着我。
  能发出这般让人胆寒的气势,这个人绝不是什么五好青年。
  “没错,昨天我们救下你之后,因为你一直昏迷不醒便把你带到了这里。”
  “啧,多管闲事。”
  明明被人帮助,却表达出强烈的不满,他又转过身去看着窗外。
  “那些人你们怎么处理了?”
  “送到警察那里。”
  他点了点头,晃动着的金发像是在无声赞同。
  “这样一来,他们短时间也不会再做出什么事情了。”
  再一次回过头来的他,眼神中的凛冽像是从来没有过一般的消失了,代替的是顶着一对透着无精打采的眯眯眼走了过来。
  “那就这样,我走了。”
  “等等!”
  我抓住要从我身边绕过去的金发男,受了这么大的恩惠,这个人却连句谢谢都不说。
  “还有什么事?”
  他停下脚步,不满地看着我。
  “至少向我说明一下昨天那件事吧!”
  “你不必知道。”
  他又扭过脸去,看不见表情,真是让人火大。态度这么坚决,看来他是真的不想让我知道。
  “那至少让我送你回去,你受了重伤,如果昨天那群人的同伙再袭击你怎么办?”
  “小伤,不碍事。”
  “不行!我要知道你住在哪里,关于这件事还有很多要问你。”
  昨天发生的事有许多令人不解的事情,如果不及时弄清楚搞不好会发生更加严重的问题。
  “别做无用功了,我不会告诉你。”
  他“啪”的一声撇开我的手,态度又恢复冷淡。
  “昨天的那群人不是普通的流氓混混,你这个局外人最好不要牵扯进来。”
  他把手插回兜里,眼神的锋利缓和了几分。
  “如果他们的恶行牵扯到其他人,你能负起这个责任吗?”
  “你不用担心,那些人的目标是我。”
  “就算是这样,可是要取得蜂蜜就要破坏掉蜂巢的道理你是懂的吧?”
  “……”
  他一言不发地低下了头,像是挣扎般的沉默了。
  门外,传来美月老师把杯子放入盘中的声音,玻璃敲击着塑料盘,下一刻便是轻柔的脚步声。
  “总之,我们到外面说吧,有些事情我不希望太多人知道。”
  说着,他走了出去,正好和哼着歌走进来的美月老师擦肩而过。
  “咦?他怎么了?”
  确实,这些事还是不要让美月老师知道的好,单是妹妹的事就够她担心的了,若是再添上这档事……
  “啊,他说很感谢我们,但是为了不让家人担心现在要回去了,我去送送他。”
  “没错,昨天一晚上没有回家,也联系不上,他的家人一定非常担心吧。”
  她点了点头,看着离去的背影,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般踮起脚尖。
  “荒木同学,这杯咖啡先给你,我去拿个东西。”
  美月老师把咖啡塞到我手里后,小跑着去了客厅。
  看了看我手里的咖啡,和牛奶恰当混合后的颜色看上去非常的奇幻。
  咖啡,代表无法被形容的苦涩。牛奶,代表渴望被形容的甘甜。
  两者混合之后,又是什么?
  我把咖啡一饮而尽。
  !
  简直是开玩笑……
  这个咖啡,味道太赞了吧!
  完全融合牛奶的香甜,又不失咖啡别致的苦味,没有砂糖的干扰更加升华了咖啡本有的多层次口感。
  我一直以为,咖啡的味道都是异曲同工的,没想到今天又有一个自以为是常态般的判断被打破了。
  美月老师在饮食方面的造诣,还真是给人层出不穷的惊奇。
  ……
  早知道就喝慢点了。

  回味着咖啡的韵味,我慢慢地走到了客厅,美月老师正蹲在电视桌前用笔在便条纸上快速的写着什么。
  这样的美月老师看上去更加的娇小,像是趴在桌子上写日记的小孩子一样,和站在讲台上的老师完全不能联想到一起,当然就算是平时穿着蓝色西装夹克授课的她也难以联想到老师这个职业。
  话虽这么说,但是老师今年多少岁了?她似乎一直没有透露过,但是如果去问她,她一定会用各种不着边的话题岔开的。
  “给你,荒木同学。”
  我接过美月老师写好的便条,大致地扫描了一下。
  马铃薯,胡萝卜,鸡肉,豆腐,蘑菇……
  总之全都是食材,而且从这些来看,
  “晚饭要吃咖喱吗?原来美月老师还会做咖喱。”
  我抬起头来,美月老师有些自豪地把手搭在颈前。
  “猜对啦~~而且偷偷地告诉你,没有什么料理是老师我不拿手的!”
  看到老师这么得意的样子,可想而知晚上的咖喱是绝对值得饿着肚子期待的。
  “可是现在要去买这些东西的话应该会有点麻烦呢,都已经这个时间了,如果要买到比较新鲜的食材就要坐电车去岚崎区,那么天黑之前我是回不来了。”
  “拜托了!荒木同学!老师想做出能振奋精神的咖喱来犒劳一下大家。”
  老师双手合十,脑袋缩在手的后面,嘴唇抿在一起,这么诚恳的样子,就算我本来是想拒绝的也拒绝不了。
  “好吧,那我现在就去。”
  “太感谢了,荒木同学!”
  我拿着美月老师给我的钱,站在门口冲着她摆了摆手。
  “那么,改天要请我吃老师你做的豪华料理哦。”
  如果不这样索要一个谢礼未免太吃亏了。

  我反手关上门,走到公寓前的一小块空地,金发男孩无聊地倚在墙上,嘴里叼着一根白色的东西。
  “抽烟对身体不好。”
  我从他身边经过,示意他一起走。
  我们两人并肩走在路上,下午3点的阳光迸发着后劲。
  “这不是烟,是棒棒糖。”
  他拽着那个东西,从嘴里抽了出来,确实是球形的棒棒糖。、
  看来以后确实应该反省一下自己偶尔的思维定式,不良少年和香烟的组合并不会百分百的发生。
  “不好意思。”
  “没事。”
  他把棒棒糖塞回嘴里,手又插进黑色长裤的口袋中,从这个侧面看上去似乎有些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他。
  犀利的眼神,金色的头发,爱含着棒棒糖的不良少年。
  ……
  想起来了,国中时候隔壁班的人,在学校内人尽皆知的打架能手、旷课能手,却竟然是花坂镇最大的家族势力伊吹家的前继承人伊吹凪帅。他被取消继承人资格的原因外人似乎无一人知晓,而且在学校里很少被人见到,跟伊吹家的关系似乎也很烂。
  难道那些混混是伊吹家的吗?
  但又是出于什么原因呢?如果只是看不惯这个伊吹家的污点,完全可以以本家的命令来将他驱逐到远方。
  这么想来,应该不是伊吹家派来的人。
  还是直接问问吧。
  “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
  凪帅放慢了脚步。
  “那些人没有什么后台,主谋就是那个穿着西装的混蛋,他是伊吹家的混蛋中的败类,逐出家门后一直藏着怨恨,现在是来复仇的。”
  说话出乎意料的爽快直白,这种家丑可以如此淡然的告诉一个不知道名字的陌生人,看来他对伊吹家也有着不小的仇视。
  “他们为什么来找你?”
  来向伊吹家复仇,却去找几乎是被逐出家门的前继承人,伤害一个不被重视的人怎么能算是对伊吹家的复仇呢?
  “……说来话长,一直在保护着他们要抓走的那个人的我是他们完成目标的最大障碍。”
  原来如此。
  凪帅在伊吹家还有一个重要的人,那个人很是被伊吹家看重,复仇的那些人计划绑架这个人,所以一直在保护那个人的凪帅就收到了袭击。
  “但是你为什么要乖乖的被打而不反击呢?以你的身手,摆平那些不三不四的混混应该绰绰有余。”
  “没那么简单。他们有要挟我的筹码,也就没有带着厉害的人来。”
  “那个人已经被他们抓住了吗?”
  “没有,至少在我昏倒前没有,现在我要去确保那个人的安全。再见,荒木拓也。”
  说罢,凪帅便背过身走向另一个方向。
  奇怪,他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对了,接住。”
  他头也没回,把手里的东西抛给了我,
  是我的学生手册!?
  “是我从那个房间离开时顺手从你口袋里拿出来的。我还没有轻率到会把这么多的事情告诉一个我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
  这种冷酷的感觉,某种程度上和明泽有些像,都是耍酷型的。
  “交个朋友吧!伊吹凪帅,以后遇到麻烦需要帮助就来找我吧!”
  我把手卷成喇叭的样子,向着走远的背影喊去。
  还是没有回头,凪帅用手背朝向我摆了摆手,像是在说“随你便吧”
  黑色的影子消失在坡道后面,而我向最近的电车站走去。
  说真的,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种想和他做朋友的冲动,可能是我们都有想要保护的人,也可能是我们很像。
  ……
  很像?
  为什么我的脑海里总是会出现我自己也不清楚的想法。
  我们从外表看上去并不像,
  第一天结识,我也不知道他的真实性格,但内心深处,似乎读懂了他的内心,似乎剖析到了他隐藏起的心念。我们之间像是有一股淡淡的共鸣,彼此振动着对方,
  我们肯定有着或多或少似曾相同的遭遇。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继续走在这被无法触及内心的阳光铺洒着的道路上。
  “哧溜溜溜”
  远方传来橡胶轮胎与地面异样接触的声音,渐行渐近。
  “吱吱吱吱”
  刺耳的机械声音从后方传来,越来越大,我本能地向旁边一跃,一阵刺骨的强风从身后砸到身上瞬间消散,接着……
  “砰咚”
  一种钢铁制成的面状物,狠狠地冲击在了我的脊背上,耳边剧烈地涌动着“嗡嗡”的声音,像是要透过耳膜,震穿我的大脑一般。
  身体被顶飞到空中,疼痛还没有传及全身,眼前已经开始发黑,伸出去的五指也开始模糊。
  车祸吗?
  我……














                                 
  
                                第十二章——花奈与璃子
  梦吗?
  视神经所能覆盖的区域只有黑色,周围没有声音,所能感受到的只有淹没在黑暗中的恐惧感。
  又是什么时候感觉到这是梦的?
  明明时间没有在明显地推移,为什么我却能意识到自己开始做梦了?
  这样的状态,究竟有一个怎样的节点警示了我。
  我不知道。
  大脑变得比金鱼还要愚笨,刚刚思考出的结论下一次呼吸就随着吐出的气消失了。
  既然这样,就没有必要再去想了,
  现在只要轻轻地合上眼,一切都会结束吧?
  我所看到的一切,我所听到的一切,我所感觉到的一切,
  都会像进入新的轮回一样被抹消掉吗?
  ……
  我不甘心,
  如果一开始就会变成这样,那么牺牲与获得,放弃与坚持又有什么意义了呢?
  我所想得到的一切,我所不想失去的一切,
  都不想就这样消失。
  只要做一个好梦就可以了吧?
  自己编织一个符合自己心意的梦境,在那个梦境里,没有一切会后悔的回忆发生。
  这样就可以吗?
  她会笑话我,
  他们都会笑话我的,
  无论是否在那个新世界里。
  所以,还是算了。
  就让我去完成这个注定要完成的轮回吧……
  让我回到花海中,回到大家的身边。

  “咣当咣当”
  和巨大的物体摇晃发出的声音保持同步的是我被动摇晃的身体。
  我睁开了眼,不是熟悉的天花板,是一排绿色漆皮的座椅和两根铁制的棍状扶手,从地板连接到顶部。
  这里是……电车上?
  怎么会到这里?
  我用手撑着座垫想要站起来,但是腿却像是不属于自己一样不听使唤,只是上半身向上一探便又坐在了座椅上。
  “嗨,怎么样?”
  身边的人发出声音问候着我,我转过头去,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青年人翘着二郎腿正看着我。
  “悠人啊。”
  “是呀,怎么样?”
  悠人摆出爽朗的笑容。
  他是在问我他的笑容怎么样吗?
  “还不错,就是牙齿缝里有个菜叶,不过这样能增添自然气息,对于和邻里亲近是有帮助的。”
  “你在说什么呢!”
  悠人摆出一副听到天方夜谭的表情,还一边用手抠着牙齿。
  看上去好恶心,用手遮一下不行吗……
  “我是在问你的身体,现在头或者是后背还痛吗?”
  我的头?
  我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头,没有任何异样。
  “没事啊,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没什么问题!”
  悠人像是扇风一样快速的摆动着自己的手,一看就知道是有所隐瞒。
  “说起来,我为什么会在电车上?”
  这个答案悠人肯定会知道。
  “恩……这个嘛。”
  悠人用另一只手来回摩擦着后脑勺,眼神和嘴角都很明显的向右上方移动着,
  很可疑。
  “喂!你不要用这种非常质疑的眼神看着我好不好!当时我看到你躺倒在路边,以为你出了车祸,可你身上一滴血也没流,连擦伤也没有,就没把你送到医院。”
  悠人吸了一口气,继续描述着我昏迷时的经过。
  “我从你的口袋里发现了一张写着不少食材的便条,加上你走的方向是电车站的方向,由此推断你是要去岚崎区购置食材,于是便背着你去了电车站,我们现在就在开往岚崎区的电车上。”
  我向黑框玻璃外看去,高速闪过的风景由低入高,平坦的田园风光转变成了繁华格调,这就是我所居住的地方的隔壁地区——岚崎区,可以和大都市媲美的商业发达地。
  “各位乘客,岚崎区到了。”
  头顶响起不知是提前录制好的还是刚刚有人在说的到站提示。
  “走吧。”
  我慢慢地站起身,从“刷”地闪开的门走了出去。

  “……下午5点半了。”
  我横起右手,查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表。
  这样一来,天黑之前应该可以赶回去。  
  “说起来,拓也,这些东西你买回去要自亲自料理吗?”
  悠人提着装有鸡肉和各类蔬菜的袋子走在我的旁边。
  “恩。”
  “真的?你还会做咖喱?”
  “别太小看人了,我的咖喱可是独家秘方。有幸品尝过的人还不超过5个。”
  “真的吗!我今天可以去你家做客吗?”
  ……
  没想到我的朋友中还有如此低智商的人存在。
  “荒木学长~~~~悠人哥~~~~~”
  正当我心中为自己的交友品味暗暗自嘲时,背对着夕阳,身穿着奇特的白色剑道服,有个人边喊着边朝这里跑来。
  “看,是璃子。”
  悠人举起挂着四五个塑料拎袋的手向前方那个女孩挥着手。
  “荒木学长,好久不见了。”
  璃子跑到我们面前,两脚立即并拢,冲着我严肃地低头行礼,直立在头上的大大的马尾也一同甩动,看上去十分有趣。
  “璃子今天又去比赛了吗?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嘿嘿,一点伤也没有,我可是以压倒性击败了对手呢。”
  他们说的比赛是剑道比赛,璃子是花坂镇有名的剑道新人,在各校之间的比赛算得上是锋芒毕露。
  “恭喜璃子~以后追求胜利仍要以自己身体的安全为前提,记住了吗?”
  “恩!记住了。”
  悠人一直摆着一副爱关心人的大哥哥架势,平时还真的没有见他对别人这样过,这似乎是因为他和璃子以前关系就特别好。
  璃子是悠人的原上司,也就是悠人在东京警察署工作时的2号顶头上司三浦警视长的千金宝贝女儿,三浦警视长夫人的家乡就是花坂镇,璃子外公外婆也住在花坂镇。
  因为父母的工作过于忙碌的关系,所以璃子从国中开始就一直和外公外婆住在这边。三浦警视长和夫人对待悠人都非常亲切,在悠人开始当警察时就开始从许多方面关照他,听悠人说他能被调职到花坂镇也是因为三浦警视长认为这里是一个适合休养的地方而特地申请的。在来花坂镇之前,悠人就总是被三浦警视长请求照顾偶尔去东京的璃子,这就是两人关系这么亲密的原因。
  “悠人哥,你……怎么会和荒木学长一起出来买这些料理用的食材呀?”
  璃子不住地眨着大眼睛看着悠人身上挂着的数不清的塑料拎袋,一脸的疑惑。
  “啊,这个啊。”
  悠人举起右手提着的塑料拎袋,下意识地看向里面,还未开口,
  “当然是他们,爱~的~证~明~喽”
  ……
  一股恶寒爬上后背,
  虽然一直尝试着去习惯她态度认真的玩笑话,但是如果顺着她说的去想像一下,
  真的还是有一股恶寒爬上后背。
  “小璃子,男生之间有许多和男女之间没有区别的纯洁感情哦~~~如果我们直接问当事人,他们是会害羞的~~~~”
  “我说……花奈,算是拜托了。不要把你的扭曲思想传授给璃子好吗……”
  悠人叹了口气,同样十分无奈。
  “啊啦~这怎么能算是扭曲的思想呢?我讲的可都是人生常理耶。”
  花奈一脸奸诈地把目光从我和悠人之间来回转移。
  “没想到……拓也和悠人也做到这一步了呀。”
  她摇了摇头,又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比我们更加的无奈。
  “什么时候我家的明泽能像你们这样积极地开阔出一片如此美好的天地?”
  ……
  也许是我比较慢热。两年多了还是不能适应花奈这种邪恶的思想。
  花奈是明泽的女朋友,两人的恋情似乎是从国中二年级开始的,从那之后我们的队伍里又多了一个常驻人员。
  花奈这个女孩子,如果只看长相的话算是十分可爱,可爱清爽的短直发,据说是被朋友欺骗而染成了茶色,绑在左侧发梢的金黄色发带又增添了几分俏皮,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充满魅力的双眼,出人意料地散发着一股优雅的气息,如果学习阿拉伯妇女把脸和头发蒙住的话即使说她是哪个国家的公主也有人会相信,更厉害的是再复杂的情感都可以从她的眼中读出来。从外表来看,花奈简直可以和明泽搭档去当读者模特了。(说起来他们两个真的以模范情侣的身份被某个时尚杂志作为封面刊载过)
  为什么我会说从外表来看呢?是因为她可爱秀气的外表和内在反差过于翻天覆地——她很活泼,简直是过于活泼,身体里无穷无尽的精力绝对要比能在户外玩耍一整天也不觉得累的小孩子还要充盈,在大家眼里天天都是活力满满的状态,在我的记忆中似乎一刻也没有闲下来过,如果发现明泽没有和我们在一起,那一定是被她拉着约会去了。当然这一点在明泽眼里似乎也是花奈的可爱之处……换了我,我真的会受不了。
  花奈加入我们的队伍,本来这件事我们都是举双手赞成的,这样一来队伍里唯一的女性浔在大家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也不显得那么突兀了。而且像明泽这样的优质帅哥,一直没有找女朋友的话,和他天天混在一起的我们是会有性取向不正常的嫌疑的,但是如果明泽真的没有和花奈交往,那么把这个嫌疑扩大成“既定事实”的凶手团队中肯定会有花奈的席位。
  明明是一个有男朋友的女孩子,却总是去鼓动男朋友去和别的男孩子相处……
  直说吧,花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腐女,看到单独相处的两个男孩子时双眼会放光,看到并肩走路的三个男孩子时双眼会放光,看到组成团的四个男孩子时双眼会放光。据明泽所说,这样的状态还是努力克制之后表现出来的。因为这样,花奈为了尽量不暴露出本来面目吓到我们,所以明泽和浔不在的时候都很少会和我们三个接触。
  
  经过一番解释后,不明白的算是都弄明白了,虽然花奈还是一直嘟囔着“不相信!”“一定有隐情”之类的胡搅蛮缠的话,但至少璃子那里的误会是解开了。
  “那,下次我也去帮忙好吗?”
  璃子用满怀期待的眼神看着我,她对这种事情向来都是非常的积极上心。
  “可以是可以啊,但是那里人太多了似乎会有些手忙脚乱,如果我们都没有时间去帮忙的话就拜托你啦。”
  老师家虽然也不算小,但是真的不大,容下我们几个已经是很困难了,若是再有人可能就会发生在家里排队这样的事了。
  “哦~~~~~你们几个男生都没时间?那样的话是干什么去了~~~~?”
  花奈绷起一脸像是看到别人自己踩进陷阱时会露出的坏笑,在她这里要是有句话说的有些模棱两可就会引发这样的情形。
  “咚……咚……咚……咚……咚……咚”
  钟声响起的声音,是从花坂镇的教堂方向传来的,6下钟声,也就是说现在已经6点了。
  远方的夕阳还在用黑色的手死死的抱住山坡,没有沉下去。虽然是春天,白天却是如此漫长。
  渐渐地有些转冷的春风从我身边吹过,我把外套的扣子重新系好。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如此的在意白天黑夜的长短?

  和花奈、璃子分开后,我和悠人继续走在路上。夕阳最终还是抓不住山坡,一点点的滑下了地平线。
  “悠人,下周是花奈的生日,你要一起来吗?”
  听明泽说下个周就是花奈的生日了,最好也和悠人说一下吧。
  “当然好啊,反正警察的工作也是很闲的。”
  是因为有了比警犬还勤劳的你,警察才会很闲吧。
  “对了,拓也。”
  “怎么了?”
  “你之前说的那个美月老师……我没有什么印象耶。”
  “哈啊?你不是自诩记住了小镇里所有的人吗?”
  悠人用脚跟来回摩擦着地面,像是在努力回想。
  “可是我真的不记得有这个人。镇上的居民都非常热情,见到新来的警察都会主动问候,所以记不住也会记住了,剩下的人我是主动去接触的,可是你说的个子很矮小的女老师我真的没有印象。”
  说起来,悠人来到这里也有一年了,作为一名自认为非常合格的警察,没有道理会不认识美月老师的,除非是美月老师刻意不去认识悠人。
  ……
  怎么想都想不通。
  “既然这样,作为一名保卫安全,解决疑难的花坂镇警察,我今天晚上就和你一起去拜访那位老师吧。”
  悠人很负责任的说道。
  “不提供晚饭。”
  “什么!?啊……我突然想起警察局好像还有点事,那就下次再去吧。”
  果然这家伙的目的是去蹭饭,我买的食材是正好按人数分配的,所以为了不对不起那几位,多数大于少数,就这样把悠人踹开吧。
  我和悠人在十字路口道了别,向已经可以看见的美月老师住的公寓走去。
  还没有走出百米,我就忍不住想回头叫住悠人,因为……
  这些塑料拎袋实在太沉了吧!
  两个人分工拿着的时候还没有感觉出来,变成一个人后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一个人能完好无损的提着的重量。
  可恶,如果这时候能有一个人来帮忙就好了。
  ……  
  对了,我可以打电话叫个人出来帮忙呀,
  就打给冈帝吧。
  我双臂颤抖地把塑料拎袋轻轻放在地上,然后在口袋里摸索起来。
  钱包,钥匙,学生手册都在,可把这几个拿出来之后,口袋里变得空无一物。
  我的手机呢!
  丢了?
  这个手机记得好像是开学前买下的,刚刚用了没几天,如果就这么丢了实在是心疼。
  新买的手机……
  那我的旧手机去哪了?
  一点印象也没有,也是丢了吗?
  不会这么倒霉吧,连续丢两个手机?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简直比冈帝能考一百分都低。
  但是为什么我连一丝的记忆都没有。
  不只是手机,我还忘记了些其他事情。
  脑海里一直盘踞着的那个身影又是谁?
  这个暑假我都做了些什么?
  一阵眩晕感袭上大脑,
  记不起来,全部记不起来。
  脑海中的记忆像是被打碎一般,胡乱地排列着,费力地组装好后才发现缺失了一部分。
  紧紧攥着的双手变得麻木,心脏的跳动变得不遵循规律,像是随时要爆碎,让被封住而坏死的血液溅满胸膛。能感受到的血管不断的跃动着,眼前的事物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重影,填入听觉神经的只有逐渐扩大的嗡鸣声。
  血液如沸腾一般沸腾着,骨骼如碎裂一般碎裂着,
  一会融化……一会凝固,断断续续地——无休止地打击着我身体中的每寸神经。
  我就这么不愿意想起那段遗忘了的回忆吗?
  大脑无法继续思考。
  脑海里能组织起的精神元像坏掉的收音机一样断断续续地传输讯号。
  不……要……走。
  不……要……离开。
  不……要……丢下……我。
  自发组织起来的语言已经完全没有理由。
  再……注视……我……好吗
  就像……从前……那样。
  我被迫聆听着自己的诉说。
  我……不……要……这……样……



                                    

                                       Changing perspective
                                    ——伊吹凪帅
                                第十三章——为你撒下的紫苑
  
  让我先来讲一个故事。
  故事的主角是一袋种子,还有小男孩和小女孩,以及一个还不需要拄着拐杖的老奶奶。
  故事发生在某个窗外飘着雪花的冬日,看似轻柔的冷风却如阿拉斯加吹过来的一般包裹着老奶奶的家。屋子里,小女孩在缠着老奶奶教她种花,小男孩在无聊地看着电视里正在播放的动画片来打发时间。
  “奶奶,奶奶,你教教彩音怎么种花嘛~~”
  梳着两条短马尾的小女孩比老奶奶的一半要高那么一点,正好可以抱着老奶奶的胳膊撒娇。
  “可以,当然可以~~来,奶奶讲给你听。”
  讲故事的老奶奶慈祥地眯眼笑着,听故事的小女孩高兴地蹦跳笑着。在一旁的小男孩会心地侧目笑着。
  这番景象,就是他们三个人如一家人的日常。
  小女孩总是喜欢缠着老奶奶讲故事,缠着老奶奶教她做饭、洗衣服、切水果等繁琐却津津有味的小事。
  小男孩也总是被小女孩缠着一起玩,缠着来比赛,缠着来聊天等麻烦却津津乐道的小事。
  今天也是这样,小女孩在看了一部叫做《花仙子》的动画片后,蹦蹦跳跳地想做一条完全用花编成的裙子和花环,于是便缠着老奶奶教她种花。
  “奶奶,奶奶,家里有花的种子吗?”
  小女孩在听了老奶奶的耐心讲解后耐不住性子地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没有被雪完全覆盖的泥土地。
  “有,有。奶奶可是很喜欢花的。”
  “太好了!彩音最喜欢奶奶了!”
  老奶奶从某个橱子里拿出一包看不出品种的花种子。
  “奶奶,这是什么花的种子啊?”
  小男孩也起了兴趣,把脸贴在装花种的袋子上睁大眼睛盯着。
  “不要着急,不要着急呀凪帅,咱们先把种子种下,等到明年发芽开花你就知道了。”
  “阿凪!阿凪!我们快走吧~~”
  此时的小女孩已经背上装着铲子的盒子站在门口,整装待发地催促着小男孩。
  “彩音,你怎么又忘了穿外套?”
  小男孩把自己的绒夹克从背后披在小女孩身上,轻轻地拍了拍小女孩的头
  “没关系的!彩音可是从来没有感冒过的。”
  小女孩的表情没有一点的羞涩或是生气,似乎已经习惯了小男孩对自己的温柔。
  “你当然没有得过感冒,因为你每次都是直接发高烧的。”
  “呜~~~其实是彩音早上出来的时候太着急,就只穿着毛衣跑过来了。”
  “有什么好着急的呀?”
  小男孩坐在玄关,伏下身子去系鞋带,嘴上还是一副责问的口气。
  “因为……今天下雪了,彩音怕凪帅……跑到彩音家去接彩音,再一起来奶奶家会觉得很冷……”
  小女孩低着头,带着点担心和委屈。
  小男孩系好鞋带,又站了起来。
  “不用担心我啦,我的身体是非常健康的。”
  小男孩牵起小女孩的手,两人的手在屋内待久了都是暖暖的。
  “别忘了我可是你的骑士,我的公主小姐。”

  总之这是一个不煽情也不好笑,也没有感人情节的故事,最后小男孩对小女孩说的话更是让人觉得很逊。
  但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故事,却在我的眼前重演了无数遍,让我无法一脚踢开,如果可能的话,真的想再作为其中的角色重新经历一次。

  此时的我,站在老奶奶家的院子里,给那时我们一起种下的花的后代浇水,当年种下的花早已经被时光败谢了,如今已经不知道是它的第几代子孙。为了不让彩音伤心,每当花期快结束时,我就会在晚上偷偷地把它铲起来,然后重新种上仍是花苞的花。
  看着它紫色的花瓣,黄色的花蕊,我开始错误地懂得了当时奶奶为什么要卖关子了。
  代表追忆的紫苑,用来形容我实在找不出一点点的不合适。
  我知道奶奶一定不会未卜先知到我和彩音的关系会发出如此惊人的变化,其实直到现在,奶奶也不知道。她的本意也许只是等到我们长大后看到这种花,能想起那段最天真的时光。
  误打误着,一切都不能被一概而为天意。
  都是我的错。
  四年前,我应该伪装的很好吧,回想起来自己也察觉不到一点瑕疵。
  那5分钟,我无数次地吞下口水来逼自己发声。
  那5分钟,我无数次地闭上眼睛不敢去想彩音。
  那5分钟,我无数次地用自己本来是用来说给彩音听却筹备了十多天的话语辱骂着自己。
  那5分钟,也许是我和彩音最痛苦的回忆。
  我拒绝了恢复伊吹家继承人的机会,对着来劝说我的彩音,并留下自己不会再回归伊吹家的狠毒承诺。
  当然,这也就意味着我拒绝了和彩音共同生活的未来,断绝了和彩音再来往的关系。
  那5分钟,是彩音最后一次抓住我的衣服嚎啕着哭泣。
  慢慢地……感觉到自己正逐渐堕落进卑劣的深渊。
  彩音走之后,我止不住地用力捶打着路边的水泥墙,一直到手痛得已经没有知觉,连骨髓似乎都震碎了。
  我低着脑袋跪倒在地上,什么也不想看见。
  如果不对自己施加一些痛楚的话,也许就连自己的决心也支撑不住了。
  ——这一切,都是为了彩音。
  我一直,都是这么坚持着的。
  提着奶奶让我去买东西而提着的购物袋,我绕过了我和彩音四年前分别的那个路口。
  四年间,我没有一次走过那条路,即使是旁边的道路都在维修,我也会选择更远的地方绕过去。我惧怕那里,害怕重新站在那里,我会无法再继续支撑不断地崩溃着的自我。
  听奶奶说上午还一直阴沉的天,现在像傻瓜似的到处都被染成了蓝色。
  雨,终究没有下。
  多希望有一场能冲毁这世界的雨来遮挡我的幻觉。
  
  象征着下午3点到来的声音从公园发出,抬起头,那个曾奏出美妙乐声的大时钟和从前一样高高耸立在欢笑着孩子们中间,只是围绕着它的已经是另外的人了。
  公园……
  目光不自然地被吸引到空无一人的沙堆处,不知被翻了几次的沙子还是那种不入流的颜色。
  小时候,我曾和彩音一起堆沙子,堆出了一个幼稚却雄伟的城堡,
  在城堡前,我曾向彩音宣誓,会保护她陪伴她一辈子。
  
  “阿凪~~来帮帮彩音嘛。”
  小女孩坐在沙堆上,冲着在一旁荡秋千的小男孩求助。
  “好,来了。”
  小男孩把秋千荡到常人看来的最高点,一个翻身跳了下来。
  “哇~~~~好厉害!”
  在附近玩耍的小孩看到小男孩超凡的身手后,像是第一次看到马戏团表演似的张开嘴赞叹着。
  小女孩轻轻地给小男孩鼓掌,露出习以为常的笑容。
  “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小男孩跑进沙坑,蹲在小女孩旁边。
  “有,有,有!阿凪,来帮彩音一起堆城堡,这个好复杂,好困难的。”
  小女孩一边说,一边开始堆沙堡的地基。
  “这样不行哦,彩音。如果这么堆的话是不能支撑住城堡的。”
  小男孩捧起一大把沙子,拍在小女孩堆的沙堆上,沙子堆积而成的地基更加稳固了。
  “是这样吗?哦……怪不得刚才一直堆不好。”
  小女孩靠在小男孩的肩膀上,眼睛直直地盯着正在被小男孩建设着的城堡,小男孩叹了口气,又捧起一把沙子。
  “彩音,你堆好城堡想干什么呢?”
  堆沙堡,这个看似没有理由的事情却有许多理由值得去做,但大多都是小孩子为了弥补现实中的不可能而做的独特想象。
  “彩音想做住在城堡里的公主!那样的话,每天都可以吃到好多好吃的,还能在城堡花园里看到好多漂亮的花,最重要的是还能有发誓用生命保护我一生的骑士呢!”
  小女孩闭上眼睛说着,还伸出双手去感受,好像要将脑里所构想出的都变为现实。
  “那样的话,我要做这个城堡的将军,统领着兵马和敌人大战一场!”
  受到小女孩充满想象力的影响,小男孩也开始想象着。
  “城堡里还要有一座人工湖,或者在郊外的森林里也可以,彩音要好好的玩玩水!”
  两人就这样像是比赛一样笑着说出自己想象到的内容,几乎将整个美丽的王国都规划了出来。
  天真,是最无邪最美好的属性。
  城堡被小男孩的精心建筑下,已经摞到了屋顶部分。
  可是快乐的开始不一定会是快乐的结果。
  公园的地面开始出现几个潮湿的黑点,几秒钟的功夫便汇聚成大片,天上的太阳却没有被云遮住,是一场骤下骤停的太阳雨。
  但不管是太阳雨还是月亮雨,再短也终归是雨,沙子碰到了雨,便变得又软又粘。
  即将竣工的城堡一瞬间塌软下来,和两人的希望一起。
  “城堡!城堡!彩音和阿凪的城堡!”
  小女孩像是反射般的跳了起来,把外套脱下来盖在城堡上,想要保护它免受雨点的侵袭。
  “彩音,咱们去那里躲雨吧!”
  小男孩意识到已经晚了,用力地拉着小女孩的手。沙堆的不远处,有一个恐龙蛋一样的游乐设施,正好可以用来避雨。
  “不要!那是阿凪为了彩音搭建起来的城堡啊!”
  小女孩仍是那样挣扎地保护着沙堡。
  “可恶,为什么偏偏挑在今天下雨呀。”
  小男孩埋怨了一声,从后面捧抱起小女孩,不顾小女孩的哭闹跑向了可供躲雨的恐龙蛋。
  感受不到头上的雨点,小男孩把小女孩放了下来,弄掉了粘在手上的沙子。水不断从小女孩的脸上向下流,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但小女孩确实是在哭着。
  “呜哼……那可是……可是阿凪给彩音做的城堡……”
  小女孩已经泣不成声,小男孩替她拍打着粘在身上的混入水的泥沙。
  “没事的彩音,我会再造一个给你的。”
  小男孩取出一直放在口袋里而没有沾湿的手帕,轻轻地抹擦着小女孩沿面颊顺注而下的水流。
  “真……真的吗?”
  小女孩渐渐地停止了哭泣,但语气仍是有些呜咽。
  “恩,是真的,无论是一个还是十个还是一百个,只要彩音想要,我都会做出来的。”
  听了小男孩对自己说的话,小女孩低下了头。
  “真的吗?那样的话……彩音不想要城堡了。”
  小女孩的肩膀不住地颤抖着,也许是因为寒冷,也许是因为感动。
  “彩音……彩音要阿凪做彩音的骑士……就像刚才彩音说的一样,一个……保护彩音一辈子的骑士。”
  小女孩说出了自己的心愿,自己一辈子也不会改变的心愿。
  一瞬间,周围的空气伴随着无言寂静了下来,即使只是说一句话,都好像会把什么东西破坏掉似的。
  许久,天晴了,外面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小男孩坐在角落里,小女孩在哭过后累了,倚在小男孩身上睡着了。
  看着熟睡中的小女孩,小男孩对着那个想象中的城堡立下誓言:
  我,伊吹凪帅,作为一个骑士,一定会保护秋月彩音一生,至死……也不会改变的。
  
  现在的我……应该还没有违背那个誓言。
  也许违背了,也许还在遵守着。如今我对彩音的保护,也只限于字面上的意思了。
  我无助地叹了口气,逃避一般的闭上眼,
  只要一闭起眼……哪怕是这么一瞬间,都会在我脑海中浮现……
  彩音笑着为我鼓掌的样子,彩音拉着我的手奔跑的样子,彩音生气而鼓着嘴的样子,彩音无助地在我面前哭的样子……
  真正的我,应该已经在4年前就死去了吧。
  如今的我,还算是我吗?
  多希望再睁开眼时,看到的是彩音微笑着的面庞。
  每一次都会这样想。
  每一次都不想再去这样想。
  无数次的蹲坐在地上,望着穿过窗铺在地上的月光。
  无数次的跌倒在床上,念着越过床假装有人的瞎想。
  好像自己的神经都被灌输入了名为幻想的毒品,凭借它才能延续本应鲜活的生命。

  没有感觉的回到奶奶的家里,天边的夕阳已渐渐下沉,渲染出漫天无际的红霞。
  我脱下鞋子,想要放在玄关处。
  ……
  ……
  我放下购物袋,又穿上了鞋,转身想要逃出去,因为放鞋子的地方比刚才来时多了一双鞋,我能认得那是彩音的。
  刚刚要拉开日式拉门的时候,身后响起了听上去十分柔和且富有节奏的拐杖声。
  “这不是凪帅吗?怎么要走了?”
  奶奶的声音。
  我转过去,奶奶正拄着拐杖笑眯眯地站在面前。
  有人在身后扶着奶奶,越过奶奶,我又一次正面地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四目相对,真的久违了。
  彩音的眼睛,透露的已经不是小时候洋溢着的色彩了……
  “阿……凪。”
  这种时候,无论再怎么样也要瞒着奶奶。
  4年了,奶奶却依然不知道这件事,证明彩音也是这么想的,现在她还会用昵称来称呼我也应该是出于这个原因。
  “我回来了,奶奶……彩音。”
  哪怕只是假装也好,我还是想再回到小时候那个样子。
  
  “好了,那么奶奶去泡茶,你们俩接着聊天吧。”
  奶奶要站起身,却立即被彩音用眼神拦住了。
  “不用,奶奶!我去就好,您和凪帅坐着吧。”
  彩音甩着短马尾离开了房间,“咔哒”一声拉上了门。
  虽然奶奶刚才说的是让我和彩音继续聊天,可是在进来之后一直只有奶奶在说话,我和彩音都只是低着头,偶尔发出“恩”“是的”这样的短语来回答。
  这样的话,奶奶不看出一些蹊跷才是真的奇怪。
  可真的是奇怪了。
  奶奶和我们聊天时,一句“你们怎么了?”这样的话都没有。我和彩音脸上一脸伪装出来的和谐,只有奶奶一个人还像四年前一样轻松自然。
  时间流逝,入夜了。
  “要好好地把彩音送到家里哦,凪帅。”
  奶奶站在房间门口对着要离去的我和彩音挥手。
  “恩……好的。”
  我穿上鞋,拉开门就要走。
  “等一下,凪帅。”
  奶奶还有话没有说完的样子。
  “下次再和彩音一起来看奶奶吧。”
  奶奶微笑着,一脸慈祥地看着我们。
  “恩……”
  “会的……”
  我和彩音答应了一声后,一前一后离开了屋子。
  屋外的天空,星星洋洋洒洒地散布在上。
  我不知该说什么。
  彩音也没有说话。
  我们就这样并肩走在路上。
  “怎么……还跟着我。”
  没有一点疑问句该有的上扬语气,彩音的眼睛看向另一边。厌恶,或是嫌弃。
  “奶奶说要把你好好送到家里……”
  这句话,是违心的。
  哪怕只是和彩音能这样走着,就能找回一丁点的自我。
  “这样啊……”
  彩音向另一侧偏低着头,看不见她的表情。
  “彩音……”
  “……”
  彩音没有回应我,关心一下她也许能减少一点自己的罪恶吧……
  我竟然会有这种想法。
  “你为什么……现在不像以前那样用‘彩音’来称呼自己了?”
  我竟问出这样的问题,嘴唇和声带已经不受大脑的控制。
  “……”
  彩音没有回答我,
  就这样,又沉寂了下来。
  偶尔会有说着话的行人经过,感受到我们之间的诡异气场后立马敬而远之地加速走开了。
  时间像是也被这气场追赶而加快了步伐,小时候要走20分钟的路现在却只用了5分钟就走完了。
  从这里拐过去,就是伊吹家的宅子了。
  彩音停下了脚步。
  “就……送到这里吧。”
  仍是听不出任何感情,像是电子音一样的声调。
  “恩……好。”
  彩音背对着我,一动不动地,像是立在行人路的标识一样。
  “刚才那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
  彩音用极小的声音对我说着。然后又是一段沉寂,即使只是站在背后也能看到彩音用力地用牙齿咬住嘴唇的样子。
  “因为……现在的我成了一人了,只剩下自己的话……和自己交谈的话……何必要用到名字呢……”

  我的心被烙上了[伪善者]的烙印,
  真希望有一天能变得痛的不再痛了。






                                       
                                      Changing perspective
                                            ——荒木拓也
                                 第十四章——英雄面具J
  
  好难受……
  身体像是被针缝补一样的剧痛。
  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鼻尖处又飘过怪异的芳香。
  又是这个奇怪的黑色空间。
  为什么我总是会来到这里?
  浑身上下,动弹不得,只能感觉身子在被某种引力拉扯着转动,身体不断转动的过程像是在把我拥有的某样东西绞碎。
  每一次离开时,总是会丢失一样东西,那这次又是什么?
  时间?生命?还是和某人的感情?
  被左右着,失去什么也不能觉得惋惜,因为下一件消失的一瞬间,永远比如今消失时痛心得多。
  即使这样,我也没有一次因此而在现实世界做过任何反应,
  怒吼、悲泣、伤歌。
  面对这样的事,我都没有做过。
  离开之后,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和黑暗一同消失了。
  我能记住什么?


  意识渐渐地恢复了……
  我又醒过来了吗?
  “既然这样,只能那样了吧。”
  身边,一个听上去十分猥琐的人在提议一件让人觉得很猥琐的事情。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啊。”
  另一边传来赞同的声音。
  “那么让谁来呢?”
  “啊啦~~~当然是你了,冈帝!”
  一个女孩子的声音突然强调般地加大了几分。
  “什么!!!!!这……这……肯定会有更好的人选的。”
  一开始提议的人似乎大吃一惊。
  “怎么可能呀?难不成你让我来?”
  女孩子发出非常不满的声音。
  “呃……对了!麻衣,交给你了!你是喜欢拓也的对吧!这正是一个空前绝后的大好机会呀!”
  “啊?啊……这……没有……这……不是……”
  ……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这个家伙!”
  预感这么快就应验了,拳头击碎骨头的清脆声音在耳边爆开,后续又有一些挣扎的呜咽声和人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摩擦声,我暗暗地为受害者祈祷了一下。
  “能不能给我考虑一下女孩子的心情呀!这种话你都说的出来。”
  估计这番话被说教的人已经听不到了。
  “哎呀,麻烦了。现在唯一能做人工呼吸的冈帝已经废了,怎么办呀?”
  ……
  我还是快点起来吧。
  这样想着,我用胳膊撑在沙发上顺势坐了起来,睁开的第一眼就看到张大了嘴,鼓着大小比例比金鱼还大的眼睛看着我的狸太。
  “诈尸了啊!!!!嘶呀噗啊啊哈!!!!!”
  狸太又晕了过去。


  “这样吗……”
  我们围在老师家里的长桌前,大家正在给我讲我昏倒后所发生的事。
  “大概来说,我在回来的路上昏了过去,然后被来老师家帮忙而路过的麻衣发现了,冈帝和明泽被麻衣通知后就去把我抬了回来。”
  我拿起刚泡好的咖啡,轻轻地啜了一小口。
  “没错没错,最吓人的是当我发现拓也君时,拓也君竟然是只有心跳没有呼吸的!”
  晕倒时侯的我只有心跳,
  没有呼吸?
  这是怎么回事!?
  灵魂出窍?还是什么新的传染病?
  因为过于惊讶,手没有握紧咖啡杯,咖啡飞溅到了脸上。
  “咳,咳。麻烦把餐巾纸给我。”
  我伸出手指着桌子对面的餐巾纸盒,坐在我对面的明泽也把纸盒向我这里推了推。
  “不要喝那么急嘛,拓也君。”
  纸还没有抽出来,脸上的咖啡渍已经被人用手帕轻轻擦掉了,轻到脸部的神经一点都没有觉察到。
  “啊,谢了,麻衣。”
  能对我做出这种贴心事的,不用想也知道是麻衣,这种小事早已经习惯了。
  我和麻衣之间,比兄妹要亲密一些,又比恋人要自然一些,但看起来更像什么,这一点看冈帝、明泽等人冲着我不怀好意的上挑着的眉毛就知道了。
  我这个当事人都已经习以为常了,这些人却还是这种反应,绝对是故意的。
  “咳!”
  浔咳嗽了一下,在麻衣注意到这群像是在聚精会神偷看朋友与情人私会的录像带一样的异类前警告了他们,我熟悉的人中,还没有人敢为了开这样的玩笑而和自己活着的权利过不去。
  “拓也,你最近身体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浔把话题又拉回来了。
  “哪里不舒服?没有啊。”
  “那为什么会接二连三的发生这种事呀?”
  “不知道……”
  我侧过头去。
  浔说的没错,我的身体绝对是哪里出了问题。
  算上在家里有残留意识的那一次,我总共已经突然昏厥过三次了。
  一次可以说是偶然,两次可以说是倒霉,但连着三次,还是在三天之内发生的,
  如果把打棒球那次也算上……
  要骗大家什么事都没有,我自己第一个不相信。
  
  “会不会是睡眠不足啊?”
  “怎么可能啊?睡眠不足会那么痛苦吗?”
  “一日三餐有好好吃吗?”
  “……我很少会不吃饭的。”
  于是,大家对于我身体可能发生了的状况开始讨论。
  “也许是被鬼附身了!”
  “哈啊?你鬼片看多了吧?”
  就连被鬼附身这种事都能想出来,不断举手踊跃发言的狸太果然不能小觑。
  ……
  到了最后,除了不断举手吵着要发言的狸太和按着他不让他胡乱发言的明泽外,其他人都沉默着,想不出可以合理解释的理由。
  “那个……”
  美月老师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看大家在这么严肃地讨论,就一直没有打扰大家,不过……再不吃的话,咖喱就要凉了……”
  “哦哦哦哦哦哦哦!!!!!!咖喱!!!!!!”
  刚刚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冈帝又激昂起来了。
  “这种时刻,当然是要抢得先机!”
  明泽放开狸太,悄然一步跨入了厨房。
  “啊啊啊!卑鄙!给我回来!”
  冈帝跳过桌子,追着明泽进了厨房。
  “唉~无知的雄性野兽。”
  浔从美月老师手里接过盘子,蹲下身子从大大的锅里舀了一勺香气四溢的咖喱汁。

  疯狂的十分钟过后,锅内的咖喱也逐渐要见底了,狸太他们空着肚子整整一天,老师做的咖喱又超级美味,所以大家都是非常心满意足,就算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也不为过。
  除了……
  “我……我还要一碗。”
  “怎么会……我不会输给你的……”
  一副地狱里爬出来的饿鬼冲入了咖喱自助餐厅的景象,冈帝和明泽面前摞放了可以堆成小山的盘子,两人的表情复杂得让我读不懂。
  “好厉害啊……”
  麻衣喝了一口水,看向仍在拼命奋斗着的二人。
  “是呀……他们的食量确实有够大。”
  我把其他人的盘子摞在一起,但是似乎却没有他们其中一个人堆的多。
  “不是啦,拓也君。我是在说老师有这么多盘子好厉害呀……”
  ……
  手里的盘子差点没握住。
  真是令人拍案叫‘绝’的赞叹点。
  不过只是太长时间没有听到而不适应了,小的时候麻衣经常是这样,比如陪我和明泽一起看《奥特曼》时她就经常会赞叹被奥特曼不断痛打却硬撑着站起来的小怪兽好厉害。
  “18,19,20,21……”
  刚刚吃饱没有事情做的狸太在给两人数盘子。
  “23!明泽,你比冈帝少一盘耶!”
  “拜托!有咦盘撑得似两份滴量耶!”
  嘴里塞满了咖喱还在不断说话的明泽丝毫没有了之前的帅哥形象,和冈帝进行除篮球外的比赛时,明泽的形象基本上都会毁得一塌糊涂。
  “什么!那我要再来一盘才能胜过你!浔,盛饭!”
  冈帝把盘子推到浔面前,面露微笑的浔拿着盘子站了起来,
  “冈~~~~帝?”
  刚刚还在和明泽耀武扬威的冈帝瞬间僵住了,比暂停键都来得迅速。
  “?你今天好厉害哦~~~”
  浔一边笑着一边向冈帝那里慢慢地走过去,笑容变得越来越不自然。
  “不,不,不,不,不是……啦,是因为老师做的咖,咖喱太好吃了……”
  冈帝也站了起来,不过是向相反的方向一点点后退。
  再这样下去,绝对会……
  “老师,跟我来!”
  我拉起还没有搞清事态的美月老师,冲进了杂物间。
  “呼~~~~”
  确认厚重的木门将外面的声音全都隔开后,我松了一口气。
  “不好意思哦美月老师,浔她有些事要和冈帝处理一下,麻烦你就先和我在这里稍等一会吧。”
  浔也不会希望她生气时对冈帝动用真正的武力的情景被美月老师看见的,如果有人和我打赌第一次目睹后晚上能睡个安稳觉的话,无论赌什么我都会立刻当场加倍。
  “哦?哦,好吧。”
  美月老师像是第一次听到老师讲微积分的学生一样满脸疑惑地望着我,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就连我也不会相信一个看上去温柔大方的女子竟能那么残忍的凌虐他人。
  “那个……佐久间同学会没事吧?”
  “啊……恩,大概。”
  至少冈帝这十几年都这么挺了过来,凭借他的钢筋铁骨,这次也应该会捡回一条命的。
  “既然荒木同学都这么说,大概也就真的没问题了吧。”
  美月老师看上去也松了口气的样子,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房间里没有开灯,但因为有从窗外宣泄进来的明朗月光,所以之前能容下凪帅休息的杂物间并没有多昏暗,至少看清美月老师的脸还是可以的。
  一直保持的可爱微笑下,掩盖不住的是疲倦与悲伤,
  怕是有两天没有合眼了吧?
  “暂时也要等一会,美月老师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把之前凪帅盖过的床被放入柜子里,然后掏出一摞印着奇怪花纹的新被铺在地上。
  “……”
  直到我把被子铺好,坐在旁边的美月老师也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美月老师?”
  回应我的只有一个简单的词语:
  “呼……”
  扭过头去一看,美月老师已经倚着瓷白色的墙壁睡着了。
  还真是没有一点戒心啊,明明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我无奈地摇头苦笑,轻轻地走到美月老师身边。
  “老师?醒醒,躺下睡吧?”
  “呼……”
  美月老师睡的很熟的样子,秀美的眼帘无精打采地合在一起,小嘴微微张着,不时地从中发出淡淡的鼾声。
  实在是不忍心把美月老师叫醒。
  嘛,算了,不要介意。
  我用手臂,轻轻地弯过美月老师的背部,另一只手放在她的膝盖下,向上一提便抱了起来。
  好轻,
  这是把美月老师抱起来的第一感受,差不多也就只有80多斤的样子,这样抱着,更加让我怀疑她是不是偷改了户籍上的年龄才当上老师的。
  我把她轻轻地放在铺好的床被上,坐下来替她盖好被子,
  看着美月老师纯真的睡脸,似乎就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般。
  明天是开学的日子,现在看来美月老师是要请段时间的事假来照顾美星了。
  趁现在闲下来了,我也合上眼歇会吧,
  把脑袋倚靠在墙上,眼皮越发的沉重。
  门外,还能隐约听到冈帝的惨嚎声。
  
  ——梦的共鸣
  “哗哗——”
  耳旁有大量的水跳跃着的声音,
  睁开眼,阳光十分的耀目。
  这是哪里?
  关闭着的街灯,未曾见过的行道树,顺着山坡望下去繁华的水泥丛林。
  身边是不断迸发着水流的喷泉,
  手中无意识地握着几根绳子,每根绳子的另一头连接着各式各样的花式气球。
  耳边,间杂着鸽子的鸣叫是夏日午后的蝉声,
  眼前,交错着鹅卵石的沉寂的是小孩子充满精神的笑脸。  
  看样子应是夏天,整个脸颊却被冰冷的触感覆盖着。
  “呀!!!!!面具J先生!”
  “嗯呃!”
  腹部受到加速力要比火箭更快的不明物体的撞击,疼痛的感觉沿着触觉神经迅速传遍了全身。
  “嗡……”
  这好像发出声响的痛感,不是在身上,而是在心中久久地回荡着……
  难以察觉地挑起一丝波澜。

  “起来啦!拓也君!”
  我的肩膀难以控制地晃来晃去,睁开眼一看,是一脸难色的狸太。
  “哦,怎么了?”
  我揉揉肩膀,扶着墙站了起来。
  肚子好痛……
  难道梦里的感触还可以影射给现实?
  “呼~~~~太好了,刚才踢你好几脚,终于把你叫醒了。”
  狸太用手抹了抹额头,好像刚从屠杀一般的战场上活着回来的士兵一样。
  ……
  原来如此。
  “咣!”
  “呜噗啊!!!”
  确认美月老师仍然睡得香甜后,我拖着被我踹晕的狸太离开了房间。

  “呼哈嗯~~~~~~”
  和我并肩走在夜晚道路上的麻衣掩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从美月老师家出来后,明泽和浔拖着冈帝走了,我和麻衣把狸太送回了家,现在正在往麻衣的家的方向走着。
  我看了看手表,时针还有一个大格就要指向12。
  “已经这么晚了啊。”
  “是呢,爸爸妈妈一定在担心我吧,第一次没有打招呼就在外面呆到这么晚。虽然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一直这么溺爱女儿的大叔和阿姨怕是到了麻衣出嫁后也会担心这类的小事吧,如果哪一天大叔对麻衣的事突然不这么担心了才真的是奇怪。
  被月光弥盖着,我们经过了空无一人的公园,喷泉仍在不停息地喷涌着,“哗哗”的水流声让我突然想起刚才的那个梦,记得在醒来之前最后记得的是“面具J”这个名字。
  “麻衣,你知道面具J是什么吗?”
  对这个名字,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也许麻衣会听说过。
  “知道啊,面具J是我们上幼稚园时正流行的动画片,大家都认为他是正义与勇气的化身。拓也君你没有看过吗?”
  ……
  我那时候似乎很落伍。
  麻衣兴致勃勃地给我讲述着某个白天是教堂里人畜无害、文质彬彬的神父,夜幕降临后则化身为惩恶扬善、行侠仗义的银色面具男。
  面具J是名蒸汽时代的正统英国贵族少爷,出身显贵的他十分喜爱神学,父母也很支持他普度众生做一名神父。在一次与家人一同的旅行中遇到了强盗,父亲被强盗殴打致残,愤怒到失去理智的他拔出防身的佩剑,等到意识清醒时才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血泊中,所有强盗都被第一次出手的他砍倒在地,从未体验过的血腥感让他对打架杀人有了近乎狂热的迷恋。他化名加入了英国最大的黑手党组织,夺人性命,抢人钱财,嫖娼赌博,引来了杀身之祸,因他的堕落与愚蠢而被杀害的双亲让他醒悟过来,他戒掉纸醉金迷的活动,烧掉积累下来的不义之财,洗心革面做了神父。但一名神父并不能拯救那些被豪强坏人压迫的贫苦民众,于是他便重拾佩剑,在黑夜中变为拯救时代的英雄——面具J。
  赤裸裸的八点档时代英雄剧。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麻衣家门前。
  “我回来了~”
  麻衣拉开仍旧被暖黄色灯光照亮的门。
  “女儿!!!!~~~~~~~”
  一个如超人一般横置凭空移动的物体飞到麻衣面前,以极其幼稚的树袋熊动作抱住了她。
  “呜呜~~~~女儿,你终于回来了,担心死爸爸了……”
  定睛一看,原来是哭的不像样子的大叔。
  千葵阿姨站在门口,长吁了一口气。
  “下次记得和我们说一声哦,阿真刚才差一点打电话给警察局呢。”
  ……
  如果打过去,爱管闲事的悠人肯定又会通宵工作了。
  对了,一会打过去报下案吧。
  “那既然这样,大叔,我先回去了。”
  我向千葵阿姨挥手道别,顺便也冲着还在撒娇但视线瞟向我这边的大叔点头示意。
  “你谁啊?哪家的孩子,这都几点了还不回家睡觉去?没热闹给你看,去去去!”
  ……
  看在已经这么晚的份上,就不回击大叔了。

  “咔嚓”
  回到家里,积攒已久的疲惫、困意突然在大脑里突然占领了一大半的比重。我径直走进敞着门的卧室,身子一软,躺在了柔软的床上。
  一边看着天花板,一边追溯着梦的余韵。
  
  
  
  
  
                               第十五章——看不见我的脸
  持续不断的大雨,溅落在地面上细碎回响的雨滴,和随之流逝的分分秒秒。
  有时,对于一个人的思念也能变成记念。
  似曾相识的黑幕,遮盖住天空中喑哑无声的黯沉,及为之泯灭的点点滴滴。
  有时,对于一个人的纪念也可转化为追念。
  
  闪烁的明星挂满了天空,
  一弯新月像是要引起注意一样从淡蓝色的云层中钻了出来,
  这就是我睁开眼所看到的,这预示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但是这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
  我在哪里?
  因为视网膜接收到的大部分是黑色,所以就下意识以为又在常去“拜访”的黑色空间,
  但黑色的背景上,如发光宝石的星星非常违和。
  不,黑夜中有星星应该是非常合常理的事,
  真正变得不正常的是我。
  单是覆盖在脸上的不明冰凉物就有够不正常的,
  我用手可以试出那个物体薄薄的,圆滑的表皮像是和我的脸融为一体般。
  是面具。
  “你醒啦!面具J先生?”
  ……
  沉默了一阵子,没有听到其他声音。
  确实是在叫我。
  “面具J先生?”
  ……
  面具J,麻衣晚上刚刚给我讲过的那个因双亲亡故而并发中二病的英国贵族,是我?
  “面具J先生?”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姑且先回答她吧。
  “啊,恩。”
  一边发出这样的肯定声,我一边迅速地坐起来。
  “砰咚!”
  “啊!”
  “呀!”
  ……
  我和一个人双额相撞,
  刚刚有一点清醒的头脑,经过撞击后又恢复了醒来前的混沌。
  “好痛哦……”
  我顺着声音看去,被我撞到的脑袋的主人正双手交叉捂着自己的额头。
  是个差不多14、5岁的女孩子,戴着厚到可以当作放大镜,镜片上的纹已经绕了一圈又一圈的高度数眼镜,头发扎成一个中规中矩的马尾放在脑后,显而易见的是个不爱梳妆打扮的朴素女孩。
  我摸摸我的额头,脸上戴的面具竟然连个裂缝都没有,质量还真不错。
  “不好意思!”
  “砰咚!”
  “啊!”
  “呀!”
  ……
  “稍微坐远一点吧……”
  “好的……”
  因为我们两人同时鞠躬致歉,额头又撞到了一起,为了避免再出现意外,我们往各自往加长长椅的一边挪了挪,要是还撞上的话就只能证明我和她的大脑里有一南一北两个磁极的磁铁了。
  “呼~”
  稍微缓了缓,我看向那个女孩子,一脸的紧张与兴奋代替了刚刚的尴尬。
  “哇~~~~真的一模一样耶!刚才我就这么认为呢!”
  “什么一模一样?”
  “你的面具呀!还有衣服,还有修长的体型,完全和面具J先生一样!”
  她十分激动,刚才好不容易分开一点的距离又因为她一边叫嚷着一边发颠而拉近了。
  “啊~~~~越看越像!啊~~~~”
  女孩越来越靠近我,厚重的眼镜已经掩盖不住她眼镜迸射出来的不祥光芒。
  据说蜘蛛的躯体可以在察觉到危险将至时用疼痛来提醒自己,那么此时我脖颈处的隐隐作痛也是相同的道理。
  “哦~~~面具J先生!”
  “喝啊!”
  我一个鹞子翻身,从长椅上翻身而出,躲开了女孩的虎扑。
  “咚!”
  “呜~~~”
  女孩捂住磕到长椅扶手的额头趴在长椅上,刚刚正好撞到了扶手的尖角上,代表疼痛的眼泪贮蓄在女孩的眼眶中。
  “那个……不好意思,刚才一瞬间是作为高等动物的本能驱使我躲开了。”
  虽然不躲开的话现在痛苦的就会是我了,但让一个人的额头连续受伤3次终究有些过意不去。
  “没……关系……的”
  女孩痛的几乎已经发不出声了。
  即使在夜晚也仍发光喷涌着的喷泉,身旁是将一夜光亮的路灯,离开长椅,我才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公园里。
  很陌生的公园,设施的摆设和大小构造都和小镇的公园不一样,但似乎又觉得有点熟悉,好像来过似的……
  对了!
  是之前在美月老师家做的梦里梦到的公园,
  只是从白天到了黑夜而已。
  这算是梦的延续吗?
  如果一直延续下去,我到入土为安时感觉就像是过了两生吧。

  这……就是面具J的样子吗?
  镜子里那张比小丑的面具还要滑稽的脸竟然是我的,
  当然我指的是这面比喝了一瓶高浓度伏特加的画匠作画后的衣服上的颜色更加繁多的面具。
  为了测试一下这是否是做梦,我去公园里的公共厕所用水泼湿了全身。虽然是夏夜,全身湿透的剧烈反感并没有让我醒来。
  难道这都是真实发生的?
  我在家里睡着了,然后醒来后发现自己出现在了自己之前曾经梦到过的场景。
  这比超科学的动漫中的主角还要强大的设定让我无言以对。
  若只是这样,好歹还是在现实非超自然的范畴中,
  我用力地去摘这只面具,最后甚至是往外拔,但面具就像是被钉子钉在脸上一般不为所动。
  如果这时候狸太在的话,肯定会说我的脸被哪里的和我有仇的魔女施了会跟随一辈子的诅咒云云。
  “叮咚。”
  只有我一个人在的厕所里,突然发出了门铃一般的声音。
  在一阵搜寻后,发现原来是放在腿肚处口袋的手机收到邮件的提示音。
  ……
  这套衣服,比蝙蝠侠的还奇葩。
  在我掏出手机后,我可以肯定我是在做梦,当然也不排除穿越时空的可能。
  我的手机竟然是四年前的款式,而且在电子屏上如字幕滚动着的文本框赫然标示着“2008-07-01”。据我应处的正确日期相差了四年多。
  在屏幕右下角,一枚邮件样的黄色图示不断跃动着,点开之后,后面的内容更加匪夷所思。
  “任务进展怎么样?”
  任务?
  什么任务?
  不等我想好怎么回信,又有一封发信人相同的邮件进入了手机。
  如果说刚才那封邮件算是匪夷所思,那么下一封就不能再用人类的词汇来形容了。
  “那就好,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从衔接上来看,对面好像收到了我的肯定答复,可事实上我还没有打开编写邮件的程序。
  ……
  总觉得有一些不合理的地方。
  直觉促使我打开了发件箱,顶端有一封后缀是“刚刚发送”的闪亮亮的邮件。
  “进展顺利,尚没有发现可疑人物。”
  
  ……
  照射进来的阳光刺痛双眼。
  我仍在自己的家里,一直都躺在那张属于我的床上。
  果然是梦啊。
  也算是一个比较奇怪的梦了,如果一直做下去,搞不好我醒来后都可以成小说家了。
  “叮咚。”
  !
  刚才在梦里听到过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我下意识地摸出手机,并没有来信显示。
  “叮咚。”
  ……
  原来是门铃声,现在的我真是越来越不正常了。
  
  “早安,拓也君。”
  打开门,穿着校服,双手拎着书包的麻衣就站在门口,微笑着和我打招呼。
  “啊,早安。”
  虽然是以清晨醒来没有洗漱没有打理过的状态见到麻衣,但是我却一点尴尬感或是害羞都没有。
  好歹也算是青梅竹马,这一点小事早都习惯了。
  “走吧,不然要迟到了哦,拓也君。”
  麻衣用叫起睡懒觉的孩子的母亲般的口气说着。
  “好的,等我5分钟。”
  看了看手表,现在时间确实有些紧了,我一边去洗手间洗漱,一边思考着刚才的梦。
  现在想起来,感觉还是一样的真实,好像一切都是真的一样。
  这仅仅是一个梦吗?
  会不会是我以前经历过的事。
  但从小到大,似乎并没有碰到过失忆的情况。
  什么事,任何人,我都没有忘记。
  虽然这么说,但其实和我关系要好,有一些比较难忘的交情的人屈指可数,
  朋友就是明泽、冈帝、狸太、麻衣、浔、花奈、悠人、璃子,
  似乎还可以加上最近认识的凪帅。
  大人也就只有麻衣等同龄朋友的父母和学校的老师。
  恋人什么的当然也没有,倒是似乎有过喜欢别人的经历,至于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了谁,我已经记不住了。
  除此之外,大概都是些接触不超过一天的人。
  
  洗漱完之后,我整理着因睡觉而变得凌乱的衣领回到了客厅。悄无声息,本该或坐着或在阳台眺望远处的麻衣不见了。
  是已经自己走了吗?
  不,显然没有,她的鞋还在玄关处规规矩矩地摆放着。
  换个房间找找看吧。
  我来到我的卧室,本应乱糟糟的床上面,整齐地铺好了被子,床单没有一丝的不齐。书柜上的书根据尺寸的大小有序的摆放着,平时我也会收拾书柜,但从来不会用这种方法整理。
  这样不苟的生活态度,不用想也能知道是谁做的。
  是……
  她……
  她……?
  我放空思绪,重新作出结论,
  当然是来家里找我的麻衣。
  我刚才……在犹豫什么?
  似乎在不知道距离的某个过去,我曾习惯于这样一丝不苟的摆设,就像是其中的一部分一样。
  “拓也君,怎么了吗?”
  麻衣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转过身来,麻衣睁着大眼睛一脸疑惑地看着我,就像是科幻电影的女主角听到废材男主角说“其实我可以拯救世界”一样疑惑。
  “……没什么,走吧,不然真的要迟到了。”
  总觉得心房有个奇怪的东西在跳动。

  “好,出发啦。”
  麻衣和我走在处于清晨却并不清净的大街上,路旁的商店都已经准备开业了,因为小镇并不大,所以那些经营店铺的大叔大婶我都是认得的。
  他们认得我,却不能认得变化非常之大的麻衣了,茫然的眼神一个接一个的投向麻衣,而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仍哼着歌,踏着轻快的步子和我并肩走着,不知是没有在意还是过于粗线条了呢?
  “拓也君,你走错了啦。”
  恩?
  麻衣拉着我的衣袖,此时我的身体向右侧斜过去,证明我刚才是要在这个十字路口右拐的。
  “车站不是在那边吗?”
  我指向这条道路的远方。
  “现在都已经什么时候了,为什么拓也君还要去车站呀?学校是在这边耶。”
  麻衣用手拉一下我的衣袖,示意我向十字路口的左转道看去,
  就算不刻意去看我也知道,学校的山是在那一边,但是确实车站有电车可以直通到达学校所处的山的山腰。
  “坐电车不是一样可以到学校吗?”
  “虽然确实是可以……但是时间不允许的,发往学校的电车要等近一小时才有一班,我和拓也君走到车站坐车再到学校旁的车站,然后走到学校,顺利的话也要花费近40分钟,可是还有半个小时就要迟到了呀。”
  急促着说这么长的一段话的缘故,麻衣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平稳了呼吸。
  “……好吧,那就走着去吧。”
  和麻衣一起走着,刚才断开的纠结思绪不禁又重续起来。
  刚刚的一瞬间,我转念想起和麻衣一起,一直都是走着去上学的,山崎高中和花坂国中位于同一座山上,只是分开在两头的山顶上而已。所以国一麻衣还没有转走的时候,我们两个是像现在这样走着去的。
  麻衣转走后,早上没有人陪我一起走了,那时候我是一个人去坐电车吗?
  独自一个人去车站等电车,又是我十分厌恶的事情之一。
  也就是说……我会自发地向车站走,是因为在上高中之前有人陪我一起坐电车吗?
  “拓也君……”
  那个人会是谁?国中时候的同学吗?
  “那个……拓也君……”
  为什么……我竟一点儿也记不得了。
  “拓也君!”
  “啊!?”
  麻衣的声音再度把我神游的思绪第二次拉了回来。
  “刚才怎么了吗,在想事情?”
  “恩,差不多吧。”
  “哦……”
  麻衣又低下头看着地面,虽然不能正面看到她的眼睛,但我知道一定是带着失望的。
  时隔两年的清晨,同样的路途却走得如此索然无味。
  是有人变了吗?
  变的人,我相信不会是麻衣。
  是我自己。
  带着忏悔的心情,我缓缓地开口:
  “麻衣……刚才……”
  “没事的,拓也君。”
  刚刚还低着头,泫然欲泣的麻衣勉强地笑着看向我。
  “刚刚,拓也君能察觉到我的心情,我就已经很高兴,很满足了。因为这至少证明我和拓也君之间还保存有当时的羁绊呀。”
  ……
  虽然这只是一句能被风声消去的短短的话语,但却经久不息地重重回响在我的脑海中。
  我和麻衣,还保有羁绊,
  麻衣和我,我们之间不可置否地有着强烈的羁绊,是那种属于青梅竹马之间的羁绊。
  青梅竹马,比如冈帝和浔,两人的意见很少有统一的时候,他们所谓的“打打闹闹”是每天都必不可少的,表面上看去就如仇人一般,实际上他们俩比任何人都关心对方。以前每天早上,浔都会特意绕很远的路去冈帝家把赖床或是想逃学的冈帝拖去学校,过了一段时间,浔往往都会在走到一半或者是刚出家门就看到了大摇大摆一副逃学差生样子的冈帝。
  正因为太了解对方,才真正的会从心底想拥有对方,这种拥有并不一定非要是恋人的厮守。发展成为恋人并白头偕老的青梅竹马是的确有的,而且让人羡慕不已,但实际上大多数的青梅竹马最后只能停留在知己,或沦为陌生人。诚然还有许许多多对青梅竹马都或多或少地擦出过爱情的火花,但终究只是火花,难以燃尽一生。
  我和麻衣也避免不了这样的情况:
  麻衣喜欢我。
  这是前天她亲口告诉我的,
  那时,我拒绝了她。
  准确的说,那并不算拒绝,
  因为我心中,也是喜欢麻衣的。
  但这种喜欢,到底是怎样的喜欢?
  真的只是把她当作一个妹妹般的朋友而喜欢着吗?
  ……
  我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回答她的?
   



                                第十六章——第三次与第一次
  
   
  我曾经喜欢过你。
  对吗?
  当不明不白地心痛时,我会有一瞬间这样想。
  当不即不离地交往时,我会有一瞬间这样想。
  我曾经想念过你。
  对吗?
  当闲暇之时莫名地产生空虚感时,我会有一瞬间这样想。
  当闲逛之时莫名地产生即视感时,我会有一瞬间这样想。
  问题的答案,要碰上多大的奇迹才能找到?
  曾经……只是曾经吗?
  如果现在你能出现在我眼前,我又会得到怎样的肯定?
  还是算了吧。
  想起,
  忘记,
  想起,
  忘记,
  时隔多年的葬礼,愿就仅我一人自卧自泣。
  
  
  这一次进入梦中,仍是没有任何的预兆,只是在某个时间入睡后,睁开眼便成了另一个自己。
  这么说又有些不恰当,
  因为很多在梦与梦之间的空隙我都一无所知,就像快进着去看一部剧情紧凑的电影。
  这是我第三次入梦时发现的。

  午后的阳光,出乎意料的宜人。
  我躺在公园的长椅上,不时有打打闹闹的小孩子追逐着从身边跑过,偶然会有鸽子停落在椅背上,“叽咕叽咕”的叫声并不动听,却有一种舒服自在的感觉。
  要是真的如此……就好了!
  实际上,我现在躺在长椅上是完全被报纸覆盖住全身的状态。
  确实也不时有小孩子经过,不过每一次我听到脚步声都要紧张地屏住呼吸,他们经过的时候嘴里一般都会嘟囔着:
  “可恶,跑到哪里去了。”
  “快,去那边找找!”
  也不知他们从哪里学来如此古板的用语,八成是跟着家人一起看古装电视剧学来的。
  在继续吐槽之前,我先来解释一下我的处境吧,
  这一次我和前两次一样,在公园里苏醒过来,身上仍然穿着那身奇怪的服装,似乎是躺在有斜度的草坪上睡着了。
  但与前两次不一样的是,我在还没睁开眼时,便感到浑身的不自在,似乎是被人用视线死死地钉在地上一般,而且不止一股。
  当我睁开眼时,几乎是撑着地蹦了起来,原因是在我周围,有不下20个孩子围成圈站在我身边,把我包围在中间,他们的目光无一不和上次那个女孩一样热情,不,是热烈,那种好像要将人融化后吸入眼中的热烈。
  “面具J先生!”
  “真的是哎!”
  “太像了~实在太像了!”
  于是乎,我便像战场上的败将一样突围而出,开始了痛苦的逃亡。
  “回来!面具J先生~~~~”
  “请站住~~~~~”
  ……
  竟然在“站住”前加了敬语。
  虽然感叹于现在小孩子的礼貌,但是我还没伟大到惜天下而一言,罔素平而三死。这种情形,容不得我迟疑一步,哪怕只是一步,后悔的可能就是一生。
  于是,在小孩子们如狼群一般的围追堵截下,我最终在不知被谁铺满报纸的长椅上伪装起来。
  然后就变成现在的这副局面,浑身上下被报纸裹得严严实实,难闻的纸墨味散布在这个近乎封闭的空间,我在心里暗暗地发了此生不再看报纸的毒誓。
  让我安心的是,尽管是一眼即可识破的低级伪装,但往来奔跑的孩子却并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当然,既然是不可预知的梦境,就一定会有梦境一样的展开。
  到了太阳正挂当空时,那些孩子似乎是累了,也可能是倦了,还有可能是打算改变战略,总之他们重新聚集在一起,而且就聚集在椅子旁边,离我最近的孩子我只需伸手就能碰到。
  让人心跳的事总是因为一起发生才会让人心跳。
  这时,刚刚还晴朗无风的公园里,突然掠过一阵风,并不大,但吹走我身上的报纸是肯定足够的。
  我咬紧牙关,用身上所有能使上劲的部位试着夹住覆盖在我身上的屏障,虽然对自己若隐若现的肌肉平素有些自信,但这种除了冈帝以外的人类都办不到的事情,我的努力只能是于事无补。
  然后……
  遮住大腿的报纸被风带走了,漆黑色的皮裤暴露在空气之中,虽然是夏天,但大腿处却是刺骨的寒冷。
  已经变成这样,应该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我试着去想象一下在这里被他们发现的后果,除了被扯碎,应该就是被撕开。
  可恶……难道就到此为止了吗?
  “各位,咱们去公园外面找找吧!”
  恩?
  人群里一个女孩子提出这样一个建议,随即遍寻无获的孩子们相继发出附和的声音,接着大部队便踏着乱而有序的步子走远了。
  ……
  吓出我一身冷汗……
  不过那个女孩子的声音有些耳熟,
  好像是……
  “面具J!”
  “啊啊啊啊——嗯!”
  正准备坐起来的我听到这声呼唤,刚刚从绷得紧紧的状态缓和一点的神经顿时像抽搐一般不受控制,失声大喊。
  但还不到2秒钟,叫我的那个人就用手堵住了我的嘴。
  “嘘——别出声啊!”
  耳边那个轻柔的声音抚平了我颤动的神经弦,使我变得心平气和。
  这应该是度过危机后心灵的松弛吧。
  “别以为用报纸包裹地一直这么严实我就不会发现你了,这种骗小孩子的把戏只能去骗刚才那些小孩子哦~”
  ……
  我转过头看向自顾自地冲我说话的那个人。
  戴着比狸太的还厚的眼镜的女孩,印象中只有她了。
  那个在夜晚的公园“撞”见的女孩子,虽然连她的名字都还不知道,但和她这样在一起时,心里……却有一种很自然的宁静。
  “那个……你能不能先松开我的脖子?”
  她细小的双臂从刚刚就一直紧紧地锁着我的脖子。
  “不要!如果我松开,面具J先生就会像刚才那样跑掉的。”
  脖子处被她细小的胳膊撒娇似的不断摩擦着。
  “我不会跑开的,你先松开吧~”
  我无奈地晃了晃脑袋。
  “真的?”
  “恩,真的。”
  “真的……不会在我一松手之后就跑开?”
  “恩,是真的。”
  “骗人……面具J先生昨晚就跑开了……明明说只是去一下洗手间,然后就没回来了……”
  啊?
  因为知道这是梦境,我为了装的自然一些,没有叫出声音。
  我现在似乎身处上一次梦境的第二天,那么所谓的昨晚在我匪夷所思地与一个人通信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吗?
  估计是难以考证了,毕竟这只是个梦。
  但无论是梦还是现实,伤了别人的心都是不好的。
  “其实……我昨天晚上是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发现了鬼鬼祟祟的黑衣人哦!”
  “咦……真的吗?”
  “恩!当然是真的。”
  “讲给我听听好吗!然后呢!然后呢!那个人是坏人吗?”
  她从椅子后面绕到我面前,期待的几乎是跳着坐在了我旁边。
  “啊……这个……”
  原本以为她会说“这样啊……原谅你了”或者是“我才不信哩”这种简单应答的话,没想到竟会是这样。
  为了不让自己徒增罪恶感,我忍住不去看她闪闪发光的眼神。
  “之后……之后……之后我便一直跟踪他,一直来到了一个公园的钟楼后面!发现早有一个人提着银白色的手提箱等在那里!”
  也不知从哪里能想到这样的剧情,看来国中时与狸太K漫画还是有意义的。
  “我就躲在一块石碑后面,静静地监视着这场交易。”
  说到这里,我稍微一顿,观察了一下她。此时的她刚刚“咕嘟”地咽了下口水,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我,却没有发现我也正看着她,应该是听得太认真而在思考后续的发展,看来我意外地有给小孩子讲故事的天赋。
  “然后我看见那个之前一直等候着的人打开了箱子,里面竟然是一堆堆的用袋子装起来的白色粉末,根据成色来看肯定是毒品!”
  “什么?毒品!”
  随着我的一句强调,入迷的她,眼神又变得复杂了许多,就这点来看她确实是个合格的听众。
  “当时我拿出我的手机,想要把这个场面记录下来,可正当我打开相机功能时,我感受到身后一阵凉风袭来,身体下意识地侧移,躲开了黑衣人同伙的背后偷袭,然后我腾到空中,一脚正中他的心口处,将他踢出一米多远!”
  “哇塞!好厉害!不愧是面具J先生!”
  她惊讶地为我鼓掌,似乎是想象到了我描述的画面。
  “在我身后交易的那两个人听到声响也冲了过来,跑在前面的人先像野兽一样飞扑过来按倒了我,我冲着他的面门来了重重的一拳!然后把他推开,这时后面的那个人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短刀,向还没有起身的我刺来!”
  “不会吧!那你有受伤吗?”
  “在那么危急的情况下,我急中生智,抓起一把沙尘撒在面前,那个人因为眼镜进了沙子,准头自然就差了很多,只是在我身上划了个口子。之后……”
  “在哪里!?”
  她灵活地一跃,跪在了长椅上,整个身子向我这里倾过来,双眼不断移动着,像是在我身上寻找着什么。
  “那个……你在找什么吗?”
  “伤口啊!虽然只是划了个小口子,但如果不消消毒的话是会感染的!我这里有急救包,快把伤口找出来!”
  ……
  我这真是……自己挖了个陷阱然后自己跳下去。
  “在哪里?在哪里?”
  她在我的身上摸来摸去,像是在机场过安检一样。
  “喂!你……”
  我正要制止她,但突然一阵剧痛从腰部传来,她的手也正碰到我的腰部。
  “嘶——停!停!”
  我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从我身上挪开。
  “啊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弄痛你的!”
  奇怪。
  为什么腰部会在被碰到时有如此强烈的疼痛感?
  “但是你那里有伤口吧?快让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虽然不想麻烦她,但还是要先确认一下是否真的有伤口,我费力地脱下这件有不下5处拉链和4个分散的扣子的外套,里面的衣服是件黑色的呢衬衣,我把衣角向上拉起,一种粘合好的肌肉又被切开的痛楚瞬间让我痛得说不出话。
  就在暴露在空气中的腰部,血淋淋的伤口一直从腹部延伸到腰后,血并没有止住,还在不断地流淌着,把黑色衬衣胸口下的部分染得深红。
  这……
  眼中的她变得模糊,
  我的意识开始迷离,
  为什么会这样?
  没有提到,这个伤口就像是不存在一样的安分。自她碰到后竟变得钻心的痛。
  淙淙地顺身体流下的血液,染红了整个街道。
  沸腾起来的血液饱含着焦灼的痛苦,却更在其中透出冰冷的感觉……
  将死未死,
  将醒未醒。

  耳边的声音告别寂静,一点点地浮现,
  醒来,我身处在还未熟悉的教室里,现在是课间,似乎同学的喧闹声如起床的闹钟唤醒了我。
  我大概是在班会的时候睡着了吧。
  曾十分期待的高中生活,也会在这样的懒散中度过吗?
  为了缓解趴在桌子上睡觉的酸痛感,我伸了个舒服的懒腰。
  “那个,荒木同学吗?”
  我揉了揉压痛的眼皮,循着声音向身边看去,
  比猫眼石更加具有椭圆美的双眼,粉嫩得和嘴唇颜色相同的脸颊,绑在脖颈后的淡紫色马尾自然地衬托出淡淡的俏皮。
  是一副陌生的面孔。
  “是啊,有什么事吗?”
  我正了正自己不整的领带。
  “这个……给你。”
  她白嫩的手惦着一封淡粉色的信封,有些颤抖地递到了我手里。
  “啊,这个是?”
  “你读了就知道了,嗯……就这样,拜拜!”
  我望着她转身离去的身姿,突然有些失神了。
  现在在我手里的这个淡粉色信封,和她有些不自然的神情……
  不会的,哪有可能正式上学第一天就发生这种事的。
  只要打开信封看一看就知道了,
  这么想着,我拿出平时放在身上的裁纸刀。
  “噗通,噗通”
  心跳的节拍大得盖住了周围的嘈杂。
  怎么回事?这种紧张的感觉……
  仅仅是以为被女孩子告白而会有的感觉吗?
  心脏止不住地窜动,
  喉咙变得越加干燥,
  连握着信封的手都有些颤抖。
  
  握着手中的黄色便条,我开始相信不可能了。
  暖黄色的便条,以女孩子圆圆的但却工整的钢笔字迹写着一句话:
  中午在屋顶等你。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恍惚地度过了一上午的课程,每节课记住的似乎只有新老师的姓名和性别。
  随着上午最后一个铃声的响起,教室里一下沸腾了许多。
  “哇呀呀呀呀呀!别挡路!”
  有像冈帝一样在老师还没出门前就已经冲去福利部买面包的。
  “浔,有没有准备多余的便当啊?”
  也有像明泽一样去向女生骗便当的。
  “……”
  似乎没有人和狸太一样从上课一直玩手机玩到现在的。
  现在并不是观察别人的时候,
  我这里也有非常重要的事……
  握紧放在口袋中的便条,我走出了教室。

  “呼,这里就是这座楼的屋顶吗?”
  我关上身后的门,扫视着位于7楼的天台。
  环境不错。
  暗红色的木栅栏围绕着一丛丛让人心情放松的花草,或小或大的座椅围绕或并列的排在一起供人歇息,春天特有的温暖阳光照射到身上,让心灵完全融入到了这个舒适的环境中。
  那么,给我信的女孩在哪里……
  在距我不远的长椅处,有一个女孩子的身影,看发色应该就是她。
  ……
  还真的来了。
  不不,等一下,也许写信的人并不是她,她只是帮忙送信给我的人。
  但是她送信时的态度和信的内容,加上现在她在这里等我的事实……
  不不,再等一下,还有是明泽他们找人帮忙串通好一道恶作剧的可能性,不能大意。
  “嗯……?”
  也许是听见我关上天台门的声音,她看向我这边,然后又缓缓地扭回头去。
  “噗咚,噗咚。”
  比早上更加猛烈的心跳声从身体内部传来。
  怎,怎么办?走过去吗?
  我这是在问谁啊!
  冷静点,冷静点!
  我深吸了一口气。
  被女孩子写信约出来告白,这还是生平第一次呀!
  怀着安抚不下的心情,我走向那个坐在那里等着我的女孩。
  当距离近到我可以触碰到她时,看到她红彤彤的脸庞,想不明白都难了。
  这不是恶作剧,也不是自作多情……
  “啊,那个……”
  她的身子微微颤动了一下,用极小的声音开口了。
  “是,是的!”
  与之相反,我不自觉地提高了嗓门。
  “你……你能来,我很高兴,非常感谢……”
  “啊,啊,嗯。”
  她的声音小到几乎能被散发着浪漫气息的春风吹散,但这句话,我听得十分清楚,如同轻语在我耳边。
  “那个……”
  她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侧对着我站了起来。
  “在!”
  嗯咳!嗯咳!放轻松点呀我!
  “请听我说几句话……好吗?”
  她转过身来,看着我。
  闪动着的眼珠,如因内部升温而颤抖着的水珠一般,镶嵌在比甜美苹果更加诱人的粉红脸颊上。
  这个样子……根本不可能拒绝嘛。
  “其实……”
  她的马尾轻轻甩动,眼神四处的游走,似乎不知该看哪里。
  就这样……要被告白了吗?
  我到底是交上了怎样的好运,才能一个周内连续被两个女孩子告白。
  麻衣那次,我算是婉转地拒绝掉了。
  这个女孩……又该怎么办?
  如果断然拒绝的话,伤了她的心是肯定难以避免的。
  如果答应呢?那我这样做又算得上什么样的人?
  “叫你来这里的人,不是我哦。”
  ……
  啥?
  在我正犹豫纠结,胡思乱想的时候,她的表情瞬间从刚才的娇羞变成了一脸的坏笑,确实地告诉了我这是一场……
  恶作剧!
  “……”
  如果我能看到自己现在的表情的话,一定会像这个家伙一样开怀大笑的。
  “呼哈哈,拓也同学,你刚刚的表现实在是,太好笑了!哈哈哈哈~”
  ……
  眼前这个捂着肚子笑到快要趴在地上的超级演技派是谁……
  
  如过电一般,一个疑问在我心中瞬间产生。
  为什么……我连一点都不生气?
  不止是不生气,甚至是松了一口气。
  第一次像这样被人叫出来告白。
  又是第几次被人告白的?
  大脑如反射一般的产生了疑中疑的答案,
  ——三。
  

                                       
  
  


                                第十七章——山崎高中的屋顶
  
  
  做一件事,需要多少个理由才能从任何角度上看去都是充分的?
  其实答案很简单,
  只有一个——
  喜欢。

  这是第一次在学校享受宁静的午间时光。
  国中的中午时间是十分紧张的,解决了午餐问题后连悠闲地散散步的时间都没有就需要回到教室。
  到了高中,休息的时间就充裕了许多。
  就像现在这样,坐在学校屋顶的长椅上,感受着阳光的温暖也是可以实现的。
  若是这里只有我一人,那我就可以摆上一台锈迹斑斑的收音机,喝着刚刚泡好的速溶咖啡,度过一个对我来说十分闲暇的中午。
  要是连这样的奢求都能实现,那这个世界就太美好了。
  没有收音机,没有咖啡,没有一个人的时光,
  有的是轻抚耳边的风声,可口的瓶装乌龙茶和周围穿着相同制服的同学。
  但在这阳光中,也是惬意的,
  假如没有这个人的话。
  
  “来,啊~~”
  “……”
  “拓也同学真是的,为什么不张嘴嘛?”
  这个从便当中夹起一块看似很美味的炸肉丸要喂我的人,就是早上给我信的女孩子。
  送信的时候和见到我的时候,那副娇羞文静的样子,其实全是为了耍我而表演出来的。
  叫我来这里的不是她,而是准备好了三人份便当的人——麻衣。
  如果只是单单要叫我来一起吃午餐的话,应该不用特地写在一封信里吧。
  而且麻衣也不是喜欢恶作剧的女孩。
  大概是这个家伙的杰作吧。
  “不公平!不公平!麻衣喂你,你就会张嘴,为什么我不行嘛!”
  “喂!你这个家伙为什么会认为麻衣喂我我就会张嘴呀!”
  她把原本夹给我的肉丸子放进嘴里,含着筷子一脸享受的样子咀嚼,
  “恩~麻衣的手艺实在太棒了~~~~~~~”
  “别给我转移话题呀你!”
  “真是的——给你台阶下你还不要,还真是笨耶。”
  她又夹起一大把蔬菜沙拉扔入嘴中,还不忘白我一眼。
  “恩恩~~还沙拉都做得这么别致,拓也同学有你这样的女朋友真的是太幸福了~”
  “停!”
  我反弹一般地握住她的手腕。
  “麻衣她……不是我的女朋友!不可以乱说的!”
  “知道了~知道了~拓也同学还真是一板一眼啊。”
  她一脸毫无反省的表情夹起一块章鱼香肠,像仓鼠一样小口小口的咬着。
  “不是我一板一眼,这种事情是不能开玩笑的。”
  我松开她的手,自己也夹起了一块章鱼香肠。
  “不可以!那是这一份的最后一块!”
  一口吞下那块章鱼香肠的她用筷子一脸紧张地拦截住我的筷子。
  “那里不是还有一块吗?”
  “恩?哪里?”
  成功!
  趁她回过头去找的时候,我已经把筷子送到了嘴边。
  “啊~~拓也同学好狡猾的!大坏蛋,哼!”
  她生气地把脸扭了过去。
  ……
  狡猾?
  拓也,狡猾?
  然后生气地扭过脸,
  这情景……那么熟悉。
  有人对我说过一样的话吗?
  是谁……
  是谁……
  脑海中闪过一个个片段,
  在某个地方,
  她转过头去,
  嘴里不住的嘟囔着。
  手里握着我赠送的某样东西。
  “你……是谁?”
  望着那模糊的记忆,我发出了疑问。
  “你不知道吗?那么,给我听好了。我的名字叫作龙崎七海,一定要记住哦~”
  啊?
  我在内心中的发问不小心说了出来吗?
  似乎不应该在身边有人的时候沉思。
  也罢,反正过会也要问她的名字的。
  “知道了,知道了。”
  我甩了甩筷子来摆脱她凑过来的脸。
  龙崎七海,
  龙崎,
  好熟悉的姓氏……
  似乎在哪里是听到过的。
  而且是经常会听到的……
  “麻衣,那种好吃的章鱼香肠还有吗?我还没吃饱耶~”
  七海摆出一副撒娇的样子,像是缠着妈妈要糖的孩子一样搂着麻衣的手臂。
  “当然还有的,诺。”
  麻衣把摆在自己面前的便当盒递到了七海手中。
  “太棒了~谢谢麻衣!”
  七海笑得十分天真,在开动之前还冲着我“哼”了一声,而把自己的午餐给了七海的麻衣也十分满足地看着七海的吃相。
  看着麻衣的笑容,我像电影中的人物一样无奈地耸了耸肩。
  只要自己做的事情对别人会有好处,那么就算受再大的委屈也不会感到委屈。
  与其说是拥有极大的奉献精神,不如说是老好人一个。
  小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的,这一点现在仍是如此。
  明明十分胆小,但见到邻居家的小孩受到其他孩子欺负时也会冲上去保护,平安无事之后,她的小腿就开始颤抖地比那个小孩子还要厉害。
  明明十分怕冷,但在冬天的街道上也会逞强地把围巾借给容易感冒的我,之后我没什么事,她却因发烧卧床休息。
  与其说是老好人,不如说是有些笨呢。
  今天和上一次也是,把自己制作的午餐给了别人,自己却饿着肚子。
  但她心里却会是十分满足的吧。
  在分开的这两年,这一点她并没有改变。

  “yohoo!”
  伴随着一个奇怪的欢呼声,屋顶天台的门被用力推开。
  “哇塞!这里就是山崎高中的屋顶吗?比我想象中的好多了耶!”
  “白痴!这么大的声音会打扰到别人的。”
  “不过,还真是不错呢。”
  只听对话就能知道是冈帝他们。
  “唔啊!”
  背部传来一阵冲击,有一种身体被人紧紧锁住的挣扎感。
  “你在干什么?”
  我回过头发现袭击我的人竟然是不知何时坐到我身边的七海,她的手穿过胸膛紧紧抱住了我,似乎整个身子都斜着压在了我的后背上。
  “拓也同学,咱们来做一笔交易吧?”
  “什么交易?在这之前你能先放开我吗!”
  耳根处被一团甜腻的气流拍过,整个身体都随之变得酥麻。
  “小点声嘛~声音这么大的话,你那边的朋友不就瞬间发现你正在和一个他们不认识的女孩子亲热了吗~~?”
  原来她是想用这个要挟我吗?
  为了避免出现难以解释的尴尬局面,只能先妥协了。
  “好吧,那你想要什么?”
  “呵呵,不愧是拓也同学,一下子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她又把身子使劲往我身上蹭,隔着薄薄布料的肌肤是冰凉的触感,能感觉到被她接触到的部分开始发烫。
  这样在别人眼里看来肯定是一对侧身相拥的恋人。
  十分糟糕的局面,完全处在被动了。
  “那我就长话短说吧,总之,我的条件就是,今天你要无条件地答应我的一个请求,很简单吧?”
  “好!”
  虽然心里有一点点的不甘心,但比起能迅速摆脱的轻松就根本不算什么。
  “恩,好!就这么说定了~”
  话音刚落,她立刻就放开了我,微笑地继续享用午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看来之前认为七海是一个喜欢恶作剧的女孩子的我真的是太天真了,喜欢恶作剧已经不足以形容她的邪恶程度了。
  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做坏事之后幸灾乐祸,想尽办法趁火打劫,披着一件善良的外衣的恶人。
  麻衣为什么会愿意和这样的女孩作朋友呢?
  也许七海是有我不知道的一面?
  “唷!拓也,原来你早都来了呀!”
  看冈帝自然的表情,应该是没有注意到刚才七海对我的威胁。
  “不只是拓也,麻衣也在这里呀。”
  浔摆出一副明知道这样说是有深意的却仍要装作没有深意地说出来的笑容。
  “哦?这么说~”
  接着浔的意思,狸太也不怀好意的笑了。
  “先不要这么早下定论,这里还有一位可爱的女孩子呢。”
  明泽正了正因扣不下而完全是放在头发上的鸭舌帽,向七海摆出他对待陌生人的招牌迷人笑容。
  不得不说明泽的招牌笑容对于女孩子杀伤力可是十足的,即使有了花奈之后他这个万人迷的表情也没有一点的收敛。
  “什……么?”
  而丝毫没有魅力与气质可言的冈帝转瞬间进入了一种复杂的境界。
  “难道说……”
  明明是不戴眼镜的,冈帝却装模作样地做出提眼镜的样子。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刚刚还一脸严肃的冈帝像受到刺激一样突然变得咬牙切齿,瞳孔足有平时的两倍大。
  “拓也!你这个可恨的家伙……竟然脚踏两只船?”
  冈帝好像很愤怒似的,握紧了拳头,骨骼发出的“嘎嘣”声听上去十分刺耳。
  “哎呀哎呀,拓也,你自己一个人可是吃了两份便当呢,很不容易吧?”
  两份?
  麻衣总共做了三人份,应该是七海吃了约两份,而我吃了一份才对。
  但明泽一脸看好戏的笑容告诉我他没有撒谎。
  莫非……!
  果然……
  在我独自一人坐着的长椅上,横着摆开了两个精致的便当盒。
  而在我对面,七海和麻衣的长椅上,却只有一盒。
  就在我发现这件事之后,一分钟前还阴险地威胁我的七海又变成了我第一次见到她时那副模样,微红着脸,扭捏地端坐在那里,嘴唇浅浅地抿着,眼睛直直地盯着放着双手的膝盖,我想在冈帝眼里看上去就像是自己和另一个男孩子的亲密动作被别人看见的羞涩女孩一样。
  就算不是冈帝那种得了妄想症的人恐怕也会误以为是那样。
  “难道……是真的吗?”
  狸太提正眼镜,表情也有些认真。
  “不会……吧。”
  浔刚刚还保持微笑的嘴角有一些不自然的抽搐。
  一言不发的明泽双手插在口袋里,满脸的哭笑不得。
  “喂……拓也。”
  既然这几个和正经勉强能沾上边的人都变成这样,那么那个不正经的冈帝也自然不用说了。
  “你这个……男人的,公敌!”
  ……
  事态有些严重。
  而那个始作俑者似乎感觉到了这个严峻的气氛,眼神变得紊乱,用手搓着衣角,似乎是一副很担心我的样子。
  这个家伙还嫌误会不够深吗……
  不得不承认,她的演技还真的非常高明。
  之前先是把我完完全全地欺骗住,现在又误导了明泽他们。
  不只是面部表情和肢体动作,连因血液而稍微变化的皮肤颜色,眼神中蕴含的信息都可以演得如此逼真,
  若是她没有专门地培训过,那么就真的是有绝佳的演戏天赋。
  绝佳的演戏天赋……
  对了!
  我知道为什么龙崎这个姓氏听来十分耳熟了。
  有一个人和她一样,年纪轻轻却有令人乍舌的表演能力,能够时而可爱调皮,时而阴险狡诈,时而腼腆羞涩。
  她是我非常喜欢的一个演员,自从国中时在电视中看到她主演的一部关于讲述古代神话的电视剧之后便非常地喜欢。她也不仅仅是一个演员,我自那以后几乎每天晚上都要收听她所主持的广播节目。
  她就是在花坂镇长大的人气明星——龙崎阳菜。
  根据年龄来推测,也许七海是阳菜的妹妹也说不定。
  

  “原来是这样啊,你为什么不早说呢,拓也?”
  冈帝大口大口地咬着从福利社买来的咖喱面包,如同大汉一般豪爽的笑容似乎告诉大家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是啊,平时守身如玉的拓也终于找到女朋友,这种事对我们的震撼力实在太大了。所以大家的反应,我相信你是可以理解的。”
  “能不能把那个形容词去掉!”
  “明泽说的没错。”
  几乎是躺在长椅上吸着盒装果汁的狸太晃着手可恨地表示同意。
  “这么说来,确实没有听说过拓也和哪个女孩子交往的事。”
  吃着便当的浔用筷子抵住嘴唇,皱着眉头跟着起哄。
  喂喂……
  这群人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开起我的玩笑?
  “那个……是真的吗?”
  一个有些怯生生的声音瞬间让大家安静了下来。
  “啊啦?”
  刚才开口的,正是制造了刚才那场误会的七海。
  “拓也同学没有和女孩子交往的事,是……真的吗?”
  本来早已恢复了面无表情的七海此时又是那副温婉娇羞的样子。
  “哦——你说这个啊。”
  浔盖上了便当盒的盖子。
  “当然是真的呀,麻衣和拓也就好像一对兄妹一样,不可能是恋人啦。和我的关系看上去很亲密,但也只是朋友哦,拓也这个家伙比较要好的异性朋友真的不多,所以其他的也就更不可能了~”
  能这么准确地分析我的人际关系,估计也只有浔能做到了。
  “真的吗?”
  七海握紧浔的手,听到这件事竟让她这样激动。
  “恩?怎么了吗?”
  难以令人预测到的反应,应该也有难以令人预测到的原因。
  “啊,啊哈哈,啊,没事啦。就是稍微觉得有些奇怪。”
  她摆了摆手,非常不自然地干笑了两声。
  像她这样演技高超的人也会有这样不自然的时候吗?
  “那个……我去一下厕所!”
  尴尬地处在大家的焦点中的七海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我们的视线,打开门,回到了教学楼内。
  ……
  突然安静了下来。
  这些家伙应该在琢磨刚才这件事吧。
  若是他们再胡思乱想下去的话,保不准会扭曲成严重到违背伦理之类的答案。
  必须找个新话题。
  问题是找什么样的话题才能自然地吸引他们的注意。
  恩……
  
  几分钟过去了,还是沉默着。
  明泽侧向一边从这里眺望远处,冈帝抱着胳膊闭目沉思,浔手托着下巴看着天空,狸太机械地拽着脑袋侧后方的头发发呆。麻衣似乎不知情的样子,目光在不发一言的众人身上转来转去。
  周围的学生也很识时务的感觉到了这里诡异的气氛,都移到了较远的座位。
    糟糕……难道这是七海的另一个阴谋吗?
  首先是用微妙的态度和那封信把我引来天台,然后又装作好像与我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一般,最后又在我的单身经历这里变得十分不自然,逃跑似地退场了。
  ……
  感觉似乎完全落入了她写好的阴暗剧本中。
  虽然谋划的并不严谨,但是她极其到位的演出把明泽他们也套了进来。
  用的道具也仅是一封麻衣让她转交的便条。
  便条……
  对了!
  “那个,麻衣!”
  也许是安静太久的关系,我的声音听上去尖锐且刺耳。
  “呃,啊,是的。”
  为什么麻衣也会这么紧张……
  “你让七海同学把我叫到这里,不只是要一起吃午饭吧?”
  ……
  一开口居然语气变得有些质问的感觉。
  “恩,是的。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和你们商量。”
  “哦?是什么事?”
  我们两人的谈话很明显地引起了浔的注意。
  “既然有重要的事商量,那为什么只叫了拓也而没叫我啊?”
  冈帝弄了弄自己竖直朝天的头发,对我露出一脸欠扁的讪笑。
  太好了,算是安全过关……
  
  “大家知道山崎高中有一个社员很少的社团吗?”
  “……相扑社?”
  “没想到冈帝对相扑感兴趣呀。”
  明泽与冈帝的一捧一逗驱散了稍微有些压抑的气氛,麻衣一直紧绷着的肩膀也松了下来。
  果然不知情地处在这样的气氛中压力才是最大的。
  “不对哦。”
  “那文艺社?”
  “历届的人员惨淡真是不好意思哦!”
  “啊啊啊啊啊痛!”
  ……冈帝真的是嫌活的太久了,每天都主动地去浔面前讨打。
  “不是啦,今年加入文艺社的人很多哦。”
  “恩,没错哦~”
  “明明很大一部分都是被强拉进去的幽灵社员……”
  “幽灵社员多真是不好意思哦!”
  “啊!”
  这次冈帝的惨嚎只有简短的一声。
  先接下浔的一记肘击,直中心窝,然后又是一式锁喉劈,看来他暂时应该失去了语言能力。
  “那接下来轮到我猜,军事社?”
  “那个社应该永远不会缺人吧。”
  负责吐明泽槽的是知道找安全的森林来打猎的狸太。
  “难道是核子工程研究社?”
  “那是哪个世纪的高中社团……”
  越来越不靠谱了。
  我也来想想,
  山崎高中的社团在邻近地区都是非常出名的,明泽加入的篮球社曾经拿到过全国高中联赛的冠军,冈帝所在的田径社也算是国家体育队的星探经常考察的地方,狸太不知什么时候进入的动漫社更是天才科学家的聚集地。
  仔细想想才发现我的好朋友全部加入了一些实力超群的社团,而且竟然还都成功通过考试做了二级社长!
  ……
  真是的,想到哪里去了?
  应该从麻衣的兴趣来考虑。
  麻衣会关注的成员很少的社团,
  恩……
  似乎在哪里听说过条件符合的社团。
  好像是……
  “花语社?”
  “恩!拓也君你好厉害!”
  在这种方面被这么直接的夸奖,还真的稍微有点不适应。
  “那是什么?”
  明泽看样子从未听说过这个社,我来解释一下,
  “就是研究某种花在各地不同的花语和其典故由来的社团。”
  “光是听上去就感觉会很无聊。”
  冈帝一边用小拇指抠耳朵一边说着。
  “怎么会呢?花语就像神话一样,蕴藏了美好的寓意和内在,一起去寻找探索肯定会非常快乐的。”
  “哦~这么一说我有些心动了,以后在搭讪的时候说不定会有不小的帮助。”
  冈帝似乎产生了兴趣,眼神微眯,
  “这位小姐,这是送给你的桔梗花,与你相近,我心中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不知你有吗?或许,我们两人就像这桔梗花一样,我是因爱人违约而发誓断绝情缘的桔梗,你是那曾立誓与我相见的爱人。让我们今生今世,再续那段刻骨铭心的情缘。”
  好恶心……
  冈帝的自我陶醉般的表演引来周围不少人的目光,当然夹杂的都是负面情感。
  而且桔梗才是女方吧。
  “咚”
  冈帝的脑壳被浔狠狠地敲了一拳。
  “好了~麻衣,不用管这个脑子坏掉的家伙。”
  “喂!你这么一敲才真的会坏了吧!”
  “少罗嗦!”
  迎着那愤怒的表情,又是一下,不过不是上方。
  这次冈帝安静了。
  “那个……没事吧?冈帝君?”
  麻衣似乎很担心吃了迎面一拳的冈帝。
  “啊拉~冈帝这家伙是不需要担心的,就算脑袋被卡车轧过去也丝毫不会有损呢。”
  听上去还真是坚硬。
  “哦……这样吗?”
  麻衣好像还真的相信了,在关心地注视了一会儿后便继续正题。
  “其实……花语社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呢。”
  她的口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少有的眉头紧皱的样子令人忍俊不禁。
  “是因为成员不足而可能闭社吗?”
  刚刚面对了同一困难的浔很快便猜到了。
  “不只是这样,现在花语社就连社长都没有。”
  “什么?”
  连社长都没有的话,花语社也就只能被强制闭社了。
  “所以,我决定了。我要成为花语社的社长,来维持花语社。”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麻衣会下决心去做这样一件大事。
  分开的这两年,她确实成长了。
  那我呢?
  做事优柔寡断,怕麻烦,为人不坦率。
  似乎以前就是这样吧。
  
  

  

  
                                    第十八章——命运的交织
  
  命运,就像是线。
  每一个人的命运,都是毛衣上的一根毛线。
  因为有了无数根毛线交错、交织在一起,
  毛衣才会变得温暖。
  
  “也就是说……现在的问题在于麻衣如何申请为社长,对吧?”
  因为有重要的事商讨,所以中午的时光并没有觉得很快就过去,上课的铃声还没有响起,我们一直在屋顶上讨论关于花语社的问题。
  “我觉得可能会比较麻烦哦,若是麻衣作为二年级的学生去申请花语社的社长可能很简单,但问题是,麻衣是一年级学生,按理来说只能申请二级社长的,没有一级社长就职的话,花语社还是需要闭社的。”
  浔一边用吸管吮着牛奶,一边给我们讲解问题的所在。
  “也就是说需要找到一个高中二年级的学长来做花语社的一级社长才可以,对吧?”
  “是的。”
  明泽正了正几乎快要顺着头发滑下来的帽子,叹了口气地说道:
  “这样的话可真是麻烦了。二年级那边可以来当社长的,我这边没什么好人选。”
  冈帝向上翻了翻眼皮,也跟着叹了口气。
  “虽然不甘心,但我这里也是。”
  狸太像土拨鼠一样小幅度高频率地摇了摇头。
  听浔的口气,估计她也没有能帮忙的熟人。
  我连一个二年级的人都不认识。
  一筹莫展。
  稍微沉默了一阵,学校的铃声响起,
  快要上课了。
  “好了,已经这个时候了,我们走吧。社长这件事下午再稍微思考一下吧。”
  我把麻衣的便当盒整理好,递给了麻衣。
  “大家,实在是麻烦了。”
  感受到麻衣感激的目光,大家对这件事似乎都鼓起了干劲。
  也包括我在内。
  下午上课的时间,我把通讯薄里所有留有号码的人都查阅了一遍,找不出能帮上忙的人。虽然这么说,但其实我手机中存储的号码并不是很多。一边快速浏览一遍回忆,占用了不少时间,等到确定了自己认识的朋友中没有人能帮上忙时,已经是临近放学的时间了。
  暮色渐浓。
  周围的同学都在匆匆地收拾书包,准备回家或是充满活力地参加社团活动。
  我这个没有社团,也不着急回家的人呆呆地坐在位子上,就显得很悠闲。
  整整一天,美月老师都没有来学校。
  应该是请了假照顾妹妹的缘故。
  说起这个,今天回家之前顺道去看望一下美月老师吧。
  照顾躺在床上的妹妹没有疑问地会感到身体上的疲倦,而在心里美月老师应该也会觉得很疲倦,要承受住妹妹失忆的这个打击,还要努力想办法让她恢复记忆。
  身为她的学生,又是把美星背到美月老师家的人,去关注一下也是一
件义务。
  “走吧,拓也。”
  明泽双手插在口袋中,倚在门口看着我。
  “明泽,我还要去一个地方,你和冈帝先回去吧。”
  还要去隔壁班找七海。
  中午她威胁我答应她一个请求,若是今天不去问个明白的话,总有一种似乎明天就会变本加厉的预感。
  “那好吧,拜拜~”
  明泽眯起眼笑着,向我摆了摆手,身子一晃便消失在走廊中。

                                      Changing perspective
                                    ——天川明泽
  “咦?拓也人呢?”
  冈帝用手帕擦着手从厕所走了出来,这个家伙在这种方面也是出奇地细心啊,竟然会带着和他粗犷形象一点也不搭的手帕。
  “他呀,不知道又和哪个女孩子有约,抛下咱们两个了。”
  我这么说可是一点都没错的哦,
  在我的印象中,从我认识拓也之后,他的赴约对象如果除去我、冈帝、狸太之外,其他全都是女孩子。
  嘛,虽然我是一点都不羡慕的,但冈帝这个没有异性缘的家伙应该是嫉妒到会哭的程度了吧。
  这一点看他听到这句话后不自然的笑容和握得太用力而皱缩的手帕就知道了。
  “这个……让人羡慕的家伙!”
  冈帝的怒吼声回荡在放学后的教学楼内,

  “所以……我就要单独陪你去商店街给花奈买礼物吗?”
  冈帝皱着眉头,很欠扁的一脸不爽地和我走在去往车站的路上。
  “为什么给女朋友挑选礼物还要带个我这样的大男人?通常不应该是自己去买或者是找浔这样的人陪同作为参考吗?”
  “这个嘛~~~~到时你就知道了。”
  现在我只能先卖个关子了,如果在这里说出理由的话,我有信心他一定会头也不回地逃跑。
  “开什么玩笑,你这家伙肯定是有什么阴谋的!”
  我完美的笑容加上无懈可击的理由对这家伙竟然不管用?
  “好吧,冈帝,我只能告诉你真相了。”
  “啊?”
  我闭上眼睛,假装用力地握紧了拳头。
  “其实……带你去是因为,你是一个魅力十足的人。”
  “呵呵,这一点还用说吗?”
  果然冈帝还是一如既往的自恋,为了去买送给我的花奈的礼物,我姑且认下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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